第70章
作者:卧龙生    更新:2021-11-29 16:06
  室中的气氛,仿佛突然寒冷沉重了许多。
  良久良久,百忍大师才自黯然叹息道:“令祖婆当真是个绝才,竟连这样的女魔头,都会被她收为己用。”
  田秀铃缓缓道:“我祖婆得到她后,便以各种药物,各种手法,使得她忘记一切,只知练武,只知为我的祖婆拼命!”
  她回首望向榻上的兰姑那苍白、神秘、寒冷,但却极为美丽的面容,缓缓接着道:“她不但忘却了自己以前的身世姓名,忘却了她一生中所有的经历,忘却了昕有她爱过或恨过的人,她也忘去了情欲,甚至忘去了时间,是以她永远都是这样年青,只因她脑海中完全没有时间与生死的观念……”
  她轻叹了一声,接口又道:“也因为这原因,是以她对别人的生死,也都不再放在心上。”
  她柔和甜美的语声轻轻道来,不但使这件本极邪恶凶狠的事,蒙上了一层神秘而美丽的色彩,更将这件事以另一种满含高深哲理的方式解释出来。
  百忍、百代面面相觑,仿佛都已听得呆了,又是良久说不出话来。
  田秀铃目光四转,缓缓道:“无论什么人,若能揭开蒙着她心灵智慧的黑纱,不但有如寻着了一柄能启开神秘之门的钥匙,而且……”她轻轻长叹一声,接着道:“她恢复了记忆,忆起了生死、别离……这许多种悲伤、痛苦,或欢乐的情感后,她也再不会蔑视别人的生死了。”
  她美丽的言词,明亮的眼泪,似乎已将百忍、百代这两位世外高人的心灵,都一直摄引住了。良久良久,百忍大师方自长叹道:“善哉!善哉!女檀越当真是位有心人,那兰姑手段如此毒辣,世人都只当是因为南宫夫人以药物激发了她狠毒的天性,却不知人性都是善良的,那南宫夫人只是以药物迷去了她的人性而已。”
  田秀铃面上露出了一种凄凉神秘的笑容,缓缓道:“大师的话当真有如高山流水,令人听了不禁神茌,只可惜……唉!纵有生公说法之佛力,也难使得她回复本性了。”
  百代大师肃然道;“夫人的看法虽然正确,却未免太悲观了些。”
  语声未了,只听身侧有人接口笑道:“不错,委实太悲观了些,”
  原来任无心已不知在何时醒了,只是百忍、百代都已被田秀铃言语所醉,是以未曾发现。
  此刻百忍大师目光转处,不禁大奇,问道:“任相公伤势已痊愈了吗?”
  任无心淡淡一笑,长身而起,伸了伸双臂,道:“虽未痊愈,亦已不远矣!”
  他转身向田秀铃长长一揖,含笑道:“在下的伤势,世上除了这位兰姑与令祖婆外,只怕已别无他人能救,此番在下能侥幸活命,可说全是拜受夫人之赐,在下此刻多谢了!”
  田秀铃轻轻笑道:“相公天纵奇才,怎会轻易而死,这只不过是苍天假贱妾之手,挽救了相公的性命,贱妾何功之有?”
  任无心朗声笑道:“夫人灵心慧齿,人所难及,在下实在佩服得很。”
  他目光转向百忍、百代,接口道:“两位大师可知道我等此刻作如何计较才好?”
  百忍、百代齐地微笑着摇头,道;“任相公有何计较?”
  他两人已对任无心有了无比坚强的信心,只要是任无心的意见,他两人当真是言听计从。
  只听任无心笑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我再不走,只怕便来不及了。”
  百忍大师颔首道:“极是极是,我等是该走了。”
  田秀铃幽幽叹道:“三位既要去了,贱妾实也不便挽留,他日相见时,亦望三位将贱妾视作素昧平生的陌路人才好。”
  她语气虽说的极为平淡,但面上却已不禁流露出凄苦袁怨的神色。
  百忍、百代心中虽然充满了同情睁悯,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言语才是,只是长长叹息一声,合什躬身为礼。
  第十回最大隐秘
  但是她这苍白而冰冷的面容上,却更呈现出一种神秘的美,神秘的魅力,仿佛是神话中被咒而死的公主。
  任无心仿佛已看得痴了,面上却呈现出一种朝圣者仰视神佛的肃穆神情。
  百忍、百代、田秀铃谁也不愿破坏这一份肃穆的寂静,谁都不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任无心方自转过身来.面上却仍带着一份怅然若失的迷惘,仿佛失落了些什么,却又似得到了些什么。
  百忍大师轻轻唤了声:“任相公!”
  任无心仿佛突然由梦中惊醒.展颜笑道:“是该走了吗?”
  百忍大师微微含笑,闭口不语。
  任无心抱拳向田秀铃深深一揖,转身向门,举手道:“大师先请!”
  百忍、百代相继而行。
  哪知他们方自走到门口,任无心突又回过头去,目光望向田秀铃,嚅嚅道:“夫人……”
  田秀铃微微笑道:“任相公若是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出来便是。”
  任无心又自沉吟了半响,突地仿佛下了甚大的决心.沉声道:“江湖中盛传南宫世家的少主人,已被害而死,其实……”
  田秀铃面上立刻现出紧张的神色.那幽雅清淡的笑容,也立刻消失不见,颤声问道:“其实—…其实怎样?难道任相公你……你……”
  任无心徐徐道:“据在下所知,南宫世家第五代少主人,虽然遇着了极大危难,其实却还尚在人间,并未死去。”
  此话一出,不但田秀铃身子为之震颤不已,就连百代、百忍也一齐悚然回身。
  只见田秀铃张大了眼睛,紧握着双拳,颤声道:“真……真的吗?”
  任无心肃然道:“在下虽不能十分确定,但却有几分把握,否则在下怎敢随意说出?”
  田秀铃又惊又喜,问道:“任相公可知道他此刻在哪里?”
  她不但语声哽咽,目中流泪,就连那纤秀的身躯,也被这惊人的消息所震,手扶几案,摇摇欲倒。
  任无心面色也更见沉重,缓缓道:“这在武林中是件最大的隐秘,普天之下,除了两位老人外,就连在下也说不出来。”
  田秀铃急急问道:“那两位老人是谁?”
  任无心一字字沉声道:“死谷二奇,夫人可曾听过这名字?”
  田秀铃呆了—呆,喃喃道:“死谷二奇、死谷二奇……”
  眼波询问地望向百忍、百代。
  百忍、百代两人,面面相觑.面上也充满了迷惑惘然的神色。
  这两位少林高僧虽然俱都有着极为丰富的阅历与见闻,却也不知道这两位神秘的老人是谁。
  任无心道:“在下也知道夫人绝对未曾听过这名字,但在下确知这两位老人,在当今世上,不但武功可称最高,见闻之博,更是惊人。”
  百忍大师动容道:“任相公既然如此钦佩于他,这两位老人必定是绝世的奇人了……”
  百代大师接口道:“如此说来,这两位老人,以前必定是有—段辉煌的历史,显赫的名姓,只是长久隐姓埋名,是以贫僧等未曾听起。”
  任无心颔首道:“大师所料想必不差,但这两位老人的真正来历,在下也不知道。”
  田秀铃神情更是激动,颤声道:“死谷在哪里?不知任相公可否见告?”
  任无心长叹一声,摇首道:“在下已受重嘱,不可将死谷所在之地告人。”
  田秀铃一步窜了过去,拉住了任无心的衣袖,流泪道:“任相公,你……你若可怜我这个苦命的人.无论如何.也要将.....”
  任无心长叹接口道:“在下虽不能将死谷所在之地说出,但却可将夫人带至死谷……”
  田秀钤大喜道:“真的吗?”
  任无心肃然道:“在下拼却受些责备,也必定会将夫人带去的。”
  田秀铃满面喜色,放开了任无心的衣袖,道:“多谢相公,贱妾这就随相公……”
  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顿住了语声,垂下头去,黯然道:“只可惜贱妾这里还有许多未曾料理的事,此刻还不能随相公前去。”
  这聪慧的女子,多年来置身在这险恶的环境中,已培养出极深的心机,和极强的自制之力。
  此刻,她虽然是如此兴奋而激动,却仍有控制自己的力量,立刻冷静了下去。
  任无心深深了解她这种强制自己的痛苦.暗中叹息一声,道:“夫人若有事尚待料理,在下可在前面相候,待夫人事完再去。”
  田秀铃心头充满了激愤,黯然笑道:“任相公……”
  她以一声幽幽的长叹,代替了心中的激愤之言,接口道:
  “任相公请说个地方,五日之内贱妾必来相见。”
  任无心道:“距此十里,出山口处,有一座荒凉的小庙,在下三日之后在那里等候夫人。”
  田秀铃道:“贱妾纵难抽暇同去死谷.亦当设法赶往一晤。”
  任无心道:“一言为定,在下就此告别。”
  抱拳一礼,回身而去。
  田秀铃道:“相公珍重,恕贱妾不远送了。”
  任无心放步而行,转眼间消失于夜色中。
  田秀铃望着任无心的背影,消失不见,才黯然叹息一声,缓缓转回茅室。她心细如发,仔细毁去了三人留在室中的痕迹。
  且说任无心追上了百忍、百代,联袂疾奔,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路,到了一座荒凉的山脚下面。这时.天色已然大亮,东方天际,泛起了一片鱼白。
  任无心停下了脚步,长长吁一口气,道:“此地甚是僻静,咱们休息一下,在下还有几件大事,托请两位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