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允泽明显怔了一下，下一秒却神经质地大吼起来，“钟云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想活命就马上给我滚开！”
  “这不是闲事，除非你放人，否则我不会走！”
  “放人？”沈允泽重复一句，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不由冷下脸来，目光阴鸷地盯着钟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他的目光扫过小黑，后者依然呆滞地盯着手上的子弹。
  “不！”钟云坚定地摇头，但仍不放弃劝说，“冤有头债有主，允泽，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要……”
  “无辜？”沈允泽冷笑着打断他，“想当年我也只是个孩子，怎么就没人肯放过我？怎么就没人认为我无辜？”
  “有！你干爹！”
  “他？哼！他只是为了赎罪……”
  “允泽你不要再狡辩了！你口口声声说要报当年的灭门之仇，其实……”咬牙停顿了半刻，钟云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早已明了的真相，“其实你只是在报复沈珉！你做这么多事只是在报复他不爱你！”
  “……”死瞪着钟云许久，沈允泽握紧拳头最终用力点头，“对！你说得对！我是在报复！我就是在报复！”他说得很大声，几乎是在喊，像是故意向沈珉挑衅，目光却死死定在钟云身上。这些是真言也是怨愤之词，他很清楚，而钟云也清楚。所以很快，钟云打断了沈允泽的话：
  “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你只是在利用我？”这是钟云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
  “没错！”沈允泽没有丝毫犹豫便给出了答案，脸上甚至带着讥讽的笑，“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硬要送上门来，怪不得我利用你！”
  “……”虽然是预料中的答案，但听对方亲口说出来，钟云心里还是非常难受。他以为十多年来，允泽对他至少会有一点点感情！难道，多瑙河畔的美丽邂逅，最终真的只能是一场利益游戏吗？“允泽……”他张嘴试图对对方根本不存在的情感再做挽留，却被沈允泽粗暴地推了一把，“你TM听明白了就马上给我滚！”
  “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戴旭先生！”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接了沈允泽的话。
  “淳于道！”沈允泽立刻叫出一个名字，循声将视线落向左侧的黑暗中，很快那里走出了一批人，中间的几个人双臂被手铐铐在身后，嘴上贴着黑色胶带纸！
  霎时间，钟云的脸色变了，因为被铐的人正是今天和他一起跟踪沈珉而来的警察，而那个领头的淳于道也是警察！难道，淳于道和他一样是卧底？
  沈珉的脸色更加煞白，他原以为警察足以对付沈允泽的人，却没料到沈允泽带来的人会这么厉害。小黑还站在一旁发呆，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沈珉知道他是在生气，可是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再解释，甚至连挪动脚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中枪了！就在小黑用手截住他射出的那颗子弹后的刹那，对方射出的子弹击中了他的心脏。其实，刚才他瞄准的根本不是沈允泽，而是隐藏在沈允泽背后黑暗里的一个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珉的意识渐渐模糊，已经听不到沈允泽他们的对话，甚至连小黑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但是他却仍然顽强地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僵直挺立，他还不能倒下！他还没有救出宝宝！他还没有……
  砰！
  小黑是被突然的一声枪响拉出思绪的，抬头，前方站了一堆黑衣人，地上，一名男子满身是血奄奄一息！那，那是钟律师？他不太确定，毕竟他们不熟，而且十年未见。可是，子弹不是被他截住了吗？不对！刚才明明听到了枪声！难道……珉又开枪了？小黑条件反射地这样认为，本已郁结压抑的心情再次跌入寒潭。他虽然明白天命使然，也知道身为黑冥天使的领袖，珉从小就……可是亲眼看着珉开枪杀人，他不能接受，无法接受！虽然沈允泽很坏很可恶，可是生命是宝贵神圣的，怎么可以就这样残忍、轻率地结束一个人的生命？珉是那样温柔和蔼，怎么能突然毫不留情地就，就……小黑痛苦地抱着头，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要是这样？
  “为什么等我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你才想要阻止我？”沈允泽歇斯底里的暴喝声突然传来，小黑怔住，愣愣地抬头，看到沈允泽双手颤抖地托着钟云苍白如纸的脸颊，后者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发出声音，而后沉重地闭上眼睛，一滴泪珠自眼角坠下。
  “为什么？”沈允泽再次像疯了似的狂吼，“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脑中倏然闪过一道白光，犹如受到圣洁之光的照耀，心中豁然开朗！小黑记得自己曾经发过誓，即使珉真的做错了，也要和他在一起，永远在一起！这是因为爱，是因为小黑爱沈珉！
  终于释然地转身，可是等待他的却是爱人的轰然倒下！
  “……珉！珉！”突然的变故，小黑愣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冲过去抱住沈珉，猛然嗅到对方身上浓烈的血腥味！
  “珉！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惶恐的视线无措搜寻，很快落到那单手紧捂的胸口处，指缝间渗出殷红的液体，深色西装湿了一大片！
  是血！是血！珉受伤了！一瞬间，思维停滞，大脑陷入空白，几乎是本能地小黑闭上眼睛，气沉丹田……
  “你要干什么！”就在内丹闪耀莹白光芒的刹那，一个声音突然自头顶响起，是许景佑。呃，准确地说是许景佑的元神，运用元神出窍术，走出戒备森严的实验室，寻着小黑的妖气而来。幸好是晚上，元神不会被阳光烤焦，不过凡人是看不到他的，所以，除了小黑没人知道这里多了个“人”！
  “你现在把内丹渡给他，就不怕后面那帮人暗算你？”这只是表面理由，许景佑一眼便从人群里发现那晚绑架他的戴姓男子，没想到武器还没研制成，他们就开始了抓捕行动！而身为通灵师，他不得不阻止小黑救人，因为生死有命，妖类无权干涉人类的生死，否则三界混乱！“今天，你才是他们的目标，他们当你是生化人，要抓你去做科学实验！”
  “……”小黑根本不理他，内丹已逼到口中，俯下身就要往沈珉嘴里送。
  “孽畜！”情急之下，许景佑口不择言地大斥一声，出掌猛力推开小黑，而几乎是在同时，身后突然传来枪响！
  第七十二章
  砰！砰！砰！
  瞬间便是连续好几枪，许景佑脸上的表情由纳闷变为讶异而后震惊最后彻底呆滞，心不由紧紧揪作了一团！他只是想阻止小黑用法术救人，可是没有想到会突然有人开枪……
  吧嗒！
  枪掉到地上，沈允泽浑然不觉，只木然地望着鲜血淋漓，躺在血泊里的人，记忆的闸门倏然打开。
  阴冷的夜，暴雨如注，电闪雷鸣，浑身湿透的男孩瑟缩在垃圾堆里废弃的竹篓下，身后杀喊声越来越近，他颤栗得几乎全身痉挛。
  “哥哥～”突然一个软软的童音从头顶响起，他浑身一僵，霎时摒住呼吸，不敢动弹。
  “哥哥～”那声音继续软软喊着，然后不等男孩反应，竹篓突然被抬起一点，昏黄路灯射进来一丝光亮，紧接着一张圆圆可爱的小脸印入眼帘，“哥哥，衣服露出来了！”
  “！？”他愣住，半天不知该做何反应，直到那比他还小的小孩突然牵住他的手，“哥哥，跟我来！”
  这是沈允泽和沈珉第一次见面，那一年他十二岁，沈珉七岁；那一年因为沈珉，他死里逃生；那一年他发誓要一辈子保护小珉！可是后来，可是今天……不！不！不是的！他不是故意开枪的！他要杀的人不是珉，他要杀的是小黑，是小黑那个死贱人！
  “行动！”见沈允泽还在发呆，淳于道越趄代庖命令戴氏门人。正如钟云所猜测的，他的确是卧底，是戴氏门派到警方的卧底，但同时也是恐怖组织安插在戴氏门的线人，而且他还有一个身份便是金小柏身边的跟班——六道。
  六道不是科学家，也不信鬼神之说，若不是当年在医院天台亲眼目睹小黑跳楼却无故失踪，他是绝不会参与到这次抓捕行动中来的。隐隐的，他感觉到接下来很可能又会发生不可思议的事，因为沈允泽刚才突然开枪射杀小黑，小黑虽然及时避开了，但子弹却射中了原本就受了伤的沈珉，他知道沈珉和小黑的关系非同一般！
  果然，围捕生化人的行动刚刚开始，众杀手就发现他们根本无法靠近目标。冰冷的水泥地上好像突然出了个孙悟空画的圈，小黑在圈里，众人在圈外，圈外的人无法进入圈里，这其实是许景佑刚刚设下的结界，用来困住蛇妖的结界。
  小黑已经被困住了，但他并未察觉到，从那一串枪声响起时，他就陷入了呆滞状态。逝去的画面在脑海里倒退回放，他才注意到就在他冲上前去截珉射出的子弹时，沈允泽背后一个黑黝黝的枪口正遥指着他，不！是珉！那个人的枪口瞄准的是珉！那个人要杀珉！就在他截住子弹后的刹那，对方枪口射出的子弹击中了珉……是他！是他害珉受伤的！是他！
  “小……黑……”已是极其微弱模糊的呼声，沈珉恋恋不舍地望着自己的爱人，他虽身中数枪，生命危在旦夕，但却并不觉得痛苦。其实，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曾经的罪孽，痛苦，仇恨，解不开的，忘不掉的，抹不去的一切的一切他终可以因着死而超脱，心不再累了，此生他已无留恋，只除了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