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作者:卧龙生    更新:2021-11-29 14:51
  “江南醉儒”也未强留,那司徒雷便一带拐杖,抱拳施礼,人已出了窗外,迳自离去。
  “江南醉儒”这边送走“醉拐李”各自又静坐调息一番。
  次日,三人再去江岸码头,那大船、小船早已不见影子,三人也不延搁,取道上路,迳向湖北方向进发。
  这三人脚下工夫,是何等快速?不到晌午辰光,便已到了皖水与长江会合之处,越过这道水面,就进入起起伏伏的小山丘,是大别山的分脉,既是山区,住户人家就显得零散疏落,一路上行人也极稀少。
  这时天空一片灰暗,朔风苦人,不多大工夫,空际便飘起棉花球儿般的白雪。
  “江南醉儒”看了看方向,道:“这儿离枫香镇差不多还有百十里,咱们得加紧点,今晚总得要赶到枫香镇,到那儿温点酒,大家取取暖。”
  三人走了一阵,山径上已舖上一层雪,但见天地间,一片苍茫,路上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再无人迹。
  又转了两个弯,忽见不远的地方,有个大黑团子,再一看,原来是一个黑影人,骑著匹小黑毛驴。
  这“江南醉儒”就带著点酸劲,忽然间,他却停步不走了。
  贞儿摇摇他的膀子道:“怎么啦,师叔你老人家怎么不走了呢?”说著瞪著一双秀目,望著“江南醉儒”。
  “江南醉儒”眼睛真是目不转瞬。
  只喃喃地道:“此景此情,如人入画中,呶,你们看,这不是幅画儿吗?”说著手指点著前面。
  傅玉琪、贞儿顺著他手一看——但见前面峰回路转,山、路俱是皎洁皑白,如银妆玉琢,几株劲疾的枣藤小树,疏疏的还留著几片由黄转红的枯叶,迎著风雪不住的颤抖。
  顺著那峰势,弯过来一道山涧……涧水不大,却也潺潺有声,跨涧有座小小拱起的石桥。
  桥的这边正是那匹小黑毛驴。
  驴上骑著一人,由背后看去,见他头上戴著风帽披垂肩上,身上穿著一件黑色长衫,正待策驴过桥。
  “江南醉儒”轻缓的道:“可惜缺几株寒梅,不然岂不正是: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的一幅画吗?”
  傅玉琪、贞儿自然不比“江南醉儒”是位饱学之士。
  但却也念过几首诗词,而且二人原是明慧过人的俊才,再加美景当前,自能领略一些,于是三人便静立当地,贪看了一会。
  眼看著那一人一驴,冒著风雪,悠悠向前走去。
  不久,便在雪花舞乱之中,渐渐迷蒙,三人这才一镇神,向前赶路。
  贞儿玩心最重,眼珠转了转。
  展颜轻笑道:“师叔,你看那骑驴的人,倒真风雅呢!咱们加紧点儿,追上看看,好不好呀?”
  “江南醉儒”原就是喜欢热闹,贞儿一提,哪有不答应的。
  凭两条腿人要想赶上四条腿的牲口,在普通常人自是辨不到的事儿。
  但是在这三个轻功卓越的人来说,那可就轻而易举了。
  尽管白天不便施展提纵工夫,要知脚下加起劲来,去势之快,也就非比寻常了。
  三人一阵奔行,约莫顿饭工夫,看看前面的黑驴,还是离著那么远。
  三人心里却暗道:“这畜生跑得不慢呢!”
  心里这么一转念,脚下自然又紧了一步,但事情就怪,赶了一阵,还是拉著那么般距离。
  三人这一阵紧追,竟跑下了八九十里地。
  但见暮色已起,前面黑压压的一座大镇,晚炊袅袅而起,再看那黑驴,隐入了镇里。
  第二十回
  倾盖於途双笛龙腾技并绝
  凭栏怀古岳楼仙去水空流
  三人来到这枫香镇,一看这镇市著实不小,两条大街,一条直贯东西,一条横穿南北,直贯东西的这条大街少说点也有里把路,这条大街彷佛是条正街,两边的铺子,也都是些绸缎布疋,南北杂货的买卖居多,那些招商客栈,茶馆酒楼,却都在南北街上。
  “江南醉儒”著傅玉琪和贞儿,明是逛逛街景,暗倒是寻找那头黑毛驴的落脚之处。
  三个人来回的走了一阵,也没有看到小黑毛驴的影子。
  这时天色虽暗下来,但是因为天上飘著雪花,地上著白雪,倒也还明亮,那条北街上,行人稀少,地上的积雪,显得很乾净。
  傅玉琪忽然在雪地上发现了几点洼下去的蹄痕,不由的便对“江南醉儒”道:“师叔你看,想必那头驴子朝这边去了。”
  “江南醉儒”点点头,又挥了挥手,这三人便又顺著寻下去。
  “江南醉儒”是老江湖,心想:这等时光,这骑驴的绝不会是打尖歇脚,他必定要在此住店过夜,要是住店,那牲口也就必定拴在後院槽上,既是如此,就不能在大街找,必须在後街,才能看到槽棚。
  他主意一定,便转到後街。
  三个人走了还不到二三十步,一阵洪亮的“昂昂”之声,传入耳№。
  这阵驴,声音洪亮,绝不是普通一般牲口“江南醉儒”心中有数,於是顺著声音,向一家後院一看,那槽拴了七八头牲口,那匹昂首高嘶的,不是那条脚力神速的小黑毛驴是什堋?
  三人暗中一打量,又翻身转回大街,一看原来是一家中等客栈,名叫“平安栈”除了住宿之外,并卖酒菜,三人更不迟疑,也就投店住下。
  说起来“江南醉儒”三人之所以要追寻这黑驴,原不过一时玩笑之心,至後来发觉凭自己的轻功造诣,竟也赶它不上,不由又加了一成好奇心。
  如今,黑驴虽找到了,心倒反而一阵惘然,因为与对方过去既无交往,现在也不愿打什堋交道,再说自己还另有他事,况且,对方是个什堋样的人,自己全都没有看到,找到了人家,又有什堋?
  三人心都有著这种想法,是以住店之後,食用了酒饭,便迳自就寝。
  夜来更增寒意,次日清晨,竟是晴天。
  三人出了平安栈,那黑驴主人恐怕连梦都未醒,那黑驴,依然拴在槽上。
  地上积雪,被阳光一照,就已融化,路上也就略感泥泞。
  出了枫香镇,越二郎河,不到晌午辰光,便到了安徽省的边境,这地方正是皖、楚交界之处,大别山脉盘蜿迤逦,翻过丛山,就是湖北境内了。
  这一日,三人来到一座大镇名叫兰溪,这兰溪镇东面背依高山,西面襟水,别看这仅是座镇市,只因它上通武汉三镇,下达九江,乃是交通要道,是以人烟稠密,百商云集。
  这时严冬绘寒,三人来到南大街,见有几家酒馆“江南醉儒”道:“天气寒冷,咱们进去吃点东西取取暖吧!”说著便先登楼。
  这楼并不太大,一座厅堂,前临街市,後面则是後院,约有十来张桌子,边一排有六间雅座,这时都垂著布帘,想必已有客人。
  三人便傍雅座间靠後院的一张子上坐下,要过酒菜,不一会酒菜送到。
  正饮食间,突然後院一阵“昂昂”驴,这牲口嘶,原属寻常之事,但这阵驴,却听得三人都怔了怔,不由都回首向後院望去,那後棚拴了七八条牲口,但三人一眼就认出那条小黑毛驴,三人交互了一下眼色,正想说话,那雅座已有人说道:“店东,咱们那小黑儿,请多加草料,不要饿了它,咱们还要赶路呢!”
  傅玉琪低低的对“江南醉儒”道:“师叔,这小毛驴倒有点邪门,怎堋竟超到咱们前头了呢?”
  “江南醉儒”微微一笑道:“江山代有人材出,近年来江湖之上就出了不少人物,看来这楚蜀之地,倒也真是卧虎藏龙了。”说到这,沉思了一会,又笑道:“事不关己莫操心,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快不要发楞了,酒菜都快凉了,吃吧!”
  三人又吃了一会,蓦见那雅座布帘挑动,由面走出一老一少。
  那老者约在六十左右,身著黑衫,眉胡雪白,脸上紫膛膛的润而有光,那大风帽垂披肩上。
  那少年穿了浅蓝儒衫,神清气逸,看年纪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剑眉△目,隆口方,是个秀俊人物。
  这一老一少出来,也侧脸向“江南醉儒”这边看了看,尤其那少年,对傅玉琪更多看了一眼,面露笑意,无意之间,似还点了点头。
  傅玉琪虽然从未见过此人,但人家那种微笑神态中,毫无恶意,再看来人气派,一团正气,绝不会是什堋恶人,所以眉目间一点不愉之色也没有,而且还很友善地看了一下对方。
  这一老一少下楼之後,贞儿略一思忖,道:“师叔,你看这两个人是不是有点奇怪……”
  傅玉琪未得“江南醉儒”回答,就接道:“不过,看来也不是什堋歹人,反正人不找咱们,咱们也不必去撩人家就是……”
  傅玉琪的话还未说完,楼下一声驴,贞儿起身凭窗下看,只见那老者牵著驴,与那少年并肩离去。
  三人酒足饭饱,出了酒店,继续前行,刚到上灯时候,来到一处山村,村子不大,只有百十户人家,因位在交通道上,是以也有几家旅店,二人遂投店住下。
  当夜,三更左右“江南醉儒”正是酒好梦熟,但傅玉琪却还未曾入睡,年轻人心就是存不了事情,他总觉得白天那一老一少的行?,有些起疑之处,是以他楞楞的望著纸窗上几条秃秃的树枝,和那暗淡的月影在出神。
  这时已是深夜,外边除了叩窗的寒风,是一无声息,寒风处,窗上的枯枝映影也随风摇曳一阵。
  就在这傅玉琪发楞之间,窗外又掠过一阵寒风,窗上的树影,晃晃的摆动了几下,这个情形,原不足惊奇,但傅玉琪竟猛可的惊觉过来,不由心头一动,觉得这风声与树影的晃动有异,忖道:“这山村荒店,况且又在这般寒夜,难道还有什堋夜行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