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第三十六章 情浓休说痴(三)
作者:青眉如黛    更新:2021-11-29 14:17
  第三十六章情浓休说痴(三)
  癸卯,公元七六三年四月二十六,玄宗皇帝薨逝于神龙殿,肃宗皇帝在一场宫变哗然中驾崩,太子李豫平乱登基,改元广德,是为唐代宗。
  九死一生,我们离开长安北上,大哥在凤凰山下火化莫青桐,那日雨过天晴,他拾其骨灰,命人奉回陕西华县郭氏宗祠下葬,以“青桐”之名记载入谱,尊为夫人。广德元年六月初,我们入灵州境,一路通畅,未有任何拦阻,李豫新君登基之后将大哥辞官及长安炮轰一事封锁严密,以至灵州城门大开时郭旰震惊当场。城外长亭,一座石台在两日前新建而成,大哥笔蘸朱砂,描石三字——“怀青台”。
  “相传巴蜀怀清台乃秦始皇帝为纪念一位名叫清的寡妇而建,今日“清”虽去水,澄心可鉴,赤诚可铭。”史朝义燃香祭拜过,走向亭外一行人。这是支异族马队,远道而来,已在灵州城外等了数十日。他顶冠换袍,冠是雪貂金冠,袍是白袍狐氅。“这里是朔方节度使辖地,你大哥三哥都在,我离开得可放心。”他递我一牒,展开连篇,纵横天书。“是突厥文与契丹文字,最后一页是汉语。”他帮我翻到最后,指点由上至下一纵——“南室韦国师南宫煌”!
  “我们一言为定,两个月之后,我明媒下聘,娶你为我夫人!”史朝义合牒文于我手心,干脆上马向北,狐氅飞扬,一行绝尘。
  大哥左手右手,牵大嫂与我进城,我们踏进郭府,促膝而谈。
  “史朝义,胡汉混血,生父史思明,东胡人,相貌奇丑。生母已故,南室韦柔然族与汉族后代,娘家复姓南宫,巴蜀人士。他母亲的相貌,据说是室韦第一美人,他母亲的身份,是,南室韦国王的同父异母妹妹。”大哥以这样一句开场,又以那样一句结尾,“南室韦国师南宫煌。。。这样的结局,是最好。”
  故事的起源,当从三十五年前,南室韦,□□草原讲起。
  史朝义生于草原,生于其父史思明仓皇南逃,躲避南室韦柔然族人的追杀中。而追杀他们的首领,正是其母的同父异母哥哥——三十五年前的柔然贵族,三十五年后的南室韦国王。草原美人与一个奇丑无比的东胡人的结合也许激怒了当时的贵族哥哥,然而情于亡命相依中如磐石如蒲苇。史思明南逃至幽州后投于幽州节度使张守硅手下,与安禄山结为兄弟。安史二人同阵杀敌平步青云,若干年后史朝义生母病故,其父再娶,史朝义终有芥蒂,成年后即走范阳,鲜少返家。
  这中间的前二十四年我不得而知,而这之后的时光我与他相识。史朝义体恤将士,他部下多是突厥、契丹、同罗杂胡,往日受人诋视,蔑为蛮夷狄戎。两年前我们在邺城下共度拔青节,他笑看他们欢声笑语齐舞齐唱,他说要世人皆知,所谓中原,是源于夷狄,起于百濮!那时他父亲送来一篮樱桃,附了首打油诗,“一半于周至,一半于怀王。”他笑道,“这种诗只有老头子写得出,狗屁不通!”
  我在关山的两年,是他遍寻大江南北的两年。他冒险乔装成爷爷深入唐营,临走将洛阳交给他父亲和二弟。凉州他在太守府一败涂地时闵浩大叫“洛阳出事了”,那就是,他二弟史朝清暗中将史思明押送南室韦,自己,登基称帝。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史朝清比之曹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将偏心偏爱的亲生父亲绑去虎口,同时,他假史朝义之名号令大燕,如此天下尽知——史朝义弑父篡位!我不知当时只身奔赴南室韦的史朝义是怎样的身心俱损,悲凄悲惨。身上的伤,碎心的痛,他在红棉树下向我下跪,他叫我等他,他追去草原,拱手江山。而南室韦国王竟出奇放了史思明一马,以此为条件,他要他的外甥,史朝义,退出中原,为他效力!
  “给你点地理常识,室韦族,东至黑水,西接突厥,南接契丹,北至于海。室韦共有五大部落,分别为,南室韦、北室韦,钵室韦、深未但室韦、大室韦。其中南室韦最大,占总共三十四个氏族中的二十五个,人口大约十五万人,王国首都在□□草原和□□湖,就是以后的齐齐哈尓市。史朝义那个国王舅舅很早就在南室韦崭露头角,我打突厥那时他乘机推翻南室韦近两百年依附突厥的局面,安禄山反唐时他又瞅准时机兵变夺权,而且拒绝再向唐室通贡。不过,室韦族主要还是以狩猎、游牧和渔猎为主要社会生产,他要史朝义做国师,很大的原因是想要他建立文字、历法、度量衡,推动社会发展。至于史朝义么,还算有心胸气度,他去打洛阳那就是落得亲者痛仇者快,这样干脆利落地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大哥宏篇大论终告结束,此时入夜掌灯,我一日听书只道晚安,今日是回灵州第一日,该是哥嫂与郭曙和一双双生女儿喜极重逢之日。
  “珍珠,你是怎么想的?还有两个月,你再想想。我打算和你大嫂去东瀛,离得那么远,以后。。。嗳,若鸿。。。哎,你怎么想。。。”大哥又叫大嫂又叫我,我往西厢她往东厢。 “珍珠!你别走,别走,还有个问题,南宫煌,史朝义新身份,你觉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大哥一脚台阶一脚廊下抓住我。“他有什么问题?大哥是你问题比较大,快去呀,去追大嫂呀!”我推他下阶,他真的有问题,一路随行,大嫂是相敬如宾但千里之外,瞎子都能看出他们之间有问题,问题极大。“我知道他母亲娘家复姓南宫,他自己说,煌煌烨烨,男人大丈夫当煌烨磊落,取煌字为名,以巴蜀南宫煌身份入主室韦国师。就是这三个字,南宫煌,我总觉得哪里听过,而且还很熟悉似。。。我怎么会记不起,不可能啊。。。”大哥极度痛苦,他身为强人能人,最得意之事莫过于能人所不能,最痛苦之事也正是恰恰相反。
  “哥哥,南宫煌你当然听过,我高三玩游戏,你耳提面命骂我不务正业,南宫煌就是那个,那个——”我无奈提点他,掩面不敢看他表情。
  咚——
  “子仪!”大嫂惊叫,衣带当风,她比我还快赶到现场。
  “子仪,哪里不舒服?怎么摔的?血!流血了!痛不痛?子仪你说话呀!别吓我!”大嫂连串惊叫,我们七手八脚扶起大哥,他一跤跌下台阶,我那时正掩面,没能拉他一把。
  “大嫂,哥哥受过重伤,中过土族刀毒,后来还被张妃抓去,都没好好调养。”我极尽可能诉说大哥凄惨往事,大嫂一脸急泪,几乎是一个人一双手抱着大哥回东厢。落帘,合门,就听大哥缓过一口气——“若鸿。。。若鸿。。。南宫煌是仙剑III那个室韦国师。。。是妖精。。。怎么会是真人真事。。。若鸿。。。怎么会。。。”
  我蹑足退出,回那阔别九年的闺房,长夜漫漫,一支红烛,我无心睡眠。
  “这样的结局,可是最好?” 史朝义曾在长安城下问我这句,原来,他是问这。
  “这样的结局,是最好。”大哥结尾一句,原来,他答应了。
  “珍珠,你是怎么想的?还有两个月,你再想想。。。”
  “我是怎么想的。。。南宫国师,我想你。”我怀抱牒文入梦。
  一夜东风,春花秋月。第二日哥嫂人去楼空,只留下一笺,笺曰——“鸣翠湖,二度蜜月,闲人勿扰。”
  既是蜜月可见无隙,我安心住下。郭府男主外女主内,府里五子六女,浩荡壮观,九瑾腿伤痊愈后即带着迥儿乐颠颠做起小尾巴,孩子们自在玩耍,我们尽情最后时光。郭旰已俨然一家之主,不仅代职朔方节度使,还身兼父职督促孩子们练功习文。郭家的五子是郭晞、郭昢、郭晤、郭曙,和郭蜀。郭晞、郭昢、郭晤是大哥的养子,但排行却是由三到五,因为年龄最长的郭曜失去踪迹,而排行第二的郭旰变成大哥的三弟。郭暧是大哥亲子,排行第六,但从小长在长安,战时随军,如今去向回纥王廷。郭曙是老七,而郭蜀是李氏的儿子,两人名字同音不同字。李氏,郭曜在长安娶的妻子,郭曜一去不返后李氏娘家败落,大哥命人接了孤儿寡母回灵州郭家,声明若另有佳配郭家决不为难,这样一过就是两年。六个女孩儿是我在长安陷落前收养的郭清、郭河、郭芙、郭蓉,还有大嫂生的一双双生姐妹花。姐妹花名叫郭娴郭婉,大嫂取的名,大哥连连说好,但一月相处下来我断定“娴静温婉”的两朵花决对是与九瑾一个脾性。
  七月初七,郭旰旬休带全家荡舟鸣翠湖。鸣翠湖距唐灵州城西九华里,临黄河六华里,时值盛夏七月,这里湖光戏柳,水鹭□□,是一派塞上江南美色,大哥选此地二度蜜月,实在是用心良苦。
  郭旰着人先去湖心别院通报,我们登岸,男孩子们一到岸上即一哄而散,女孩子们略文静些,九瑾发一声喊脱了鞋踩进湿地追沙鸭黑鹳,郭娴郭婉有样学样,连迥儿摇摇晃晃也不甘人后。我铺了布在草地,一早烘的糕饼松软喷香,一块块切开分了盘里,再煮起一壶九曲红梅香茶,只等孩子们如狼似虎地回来。郭旰仰躺树下吃糕,树上正是郭曙,他包了一块手抛,那小子猴似的利落接住。
  “三哥,你偏劳,养这么多孩子累不累?什么时候找个好姑娘分忧持家?”我开场感人,郭旰痞痞笑起,一笑风流,颇得大哥真传。“我暂时不打算娶妻,等要娶时多娶几个,一个两个的非被这一大家子压垮了。”他语出惊人,我视他无物,知道他是标准古人,还是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朔方一宝。“郭旰,我想知道皇榜诏书上写什么,你说来听听!”我拉他起来问话,他继续笑,反问我,“那我想知道你们在长安发生了什么,你说来听听!”
  我不说,大哥交代不能说。事实上安史之乱后大唐各节度使割据藩镇自成天下,我们回了灵州李豫只能怀柔,而郭家枝繁叶茂,我们需要平静,需要盛如往昔。
  “好吧,我不问了,你们走,我管家就是。”郭旰侧面优柔,一副委屈模样。“你不问了?那换我问。”我振作心情,这桩是既辞故国我唯一牵挂,“郭旰,我刚才出城都没见着皇榜,皇榜上写什么?有没有提到越王?说嘛!说嘛!”我推他拽他,郭旰赖了草地只笑不答,我追杀不懈,又笑又闹中颈后发凉——
  “什么东西?”我顺着发际去摸。
  “不是东西,是我。”那东西居然发声,吓得我一跤跌倒。
  “白白浪费我表情那么久,真是后知后觉!”郭旰嘴衔草枝站起走去翠浓深处,而我腾空而起,落到树上。茂盛枝叶为天为地,史朝义双手捧我,“夫人吓傻了?我治一治。”他低头,攫住我双唇。痴傻之后是惊喜,浪漫一吻,我昏昏头脑,今天是七月,还是八月?他不是说两个月后来么?“七夕相会,我怎能让你一人。”他唇齿低喃。
  “南宫相公,麻烦下来。”树下有人叫阵。
  “大哥。。。大嫂。。。”我轰地头脑发热,几乎再一跤坠地。从这个角度看,刚才郭旰莫名笑个不停,原来一早看到史朝义抱下郭曙自个上树,两人看好戏般地任我一个劲追问越王,真是。。。现在树下压压人群,大哥大嫂郭旰带着大大小小孩子们以仰天长叹之姿望我们,真是。。。
  史朝义抱我下树,大大方方抱拳,“郭兄别来无恙,小弟特来提亲。”
  “无恙无恙,南宫相公行事特别,连提亲的方式也别出心裁!”大哥喟叹不已,头前带路。穿过翠浓曲径,小楼花厅,郭旰领开孩子,史朝义奉上两支锦盒,一红一翠,大红锦盒中是一枚半月荷包,荷包上绣了朵朵红莲,密密精致。“这支是送珍珠的聘礼,那一支,是送大嫂的小小意思。”史朝义眉开眼笑再托去翠色锦盒。“真是费心!”大哥没好气去抓,他一转手,送到大嫂面前。“送我的?”大嫂打开盒,里面是块质地华贵的衣角一片,边角似被剑割断,布上干涸血迹一行——
  “那晚不是你  那个人眼珠是红色”
  十三字,笔体形架偏瘦,极力工整,可以想象留字的那人是受过怎样的教育,危难之中,以血划字,仍是一丝不苟。
  “是莫青桐写的。”我轻轻告诉大嫂,我曾伪造过莫青桐给李豫的书信,那是她的字,千真万确。
  大嫂愕然,史朝义清嗓作答,他送来,自然由他解释,“这角布帛是小弟无意中拾到——”
  “拾金不昧一词你显然不知!”大哥一句打断他,然后作个请字手势。
  “这的确是莫青桐弥留时塞到郭兄手中,郭兄当时悲痛不慎失了,被小弟拾到,不过小弟,没打算还。”史朝义老实不客气承认,眼扫哥嫂,再接后文。“莫青桐是非常女子,她先被李辅国所伤,再被长孙全绪所擒,本已抱必死之心,也许原本,她已了无生念。但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郭兄已施人之恩将她赎回,并言语维护人所对她不敬,所以她在其间写下此句,想是要了断一些不明之事。等到最后临去,她问郭兄的问题,看似与布上所言自相矛盾,其实不然。是人,再强再烈,心底总有最软弱那处,临终将去,黄泉凄苦。。。郭兄直认不讳,我想,是要她安心,含笑而去。史朝义,佩服!”史朝义娓娓道来,大哥微微叹气,当时情景,如是悲壮。
  “我拔剑想让她少受煎熬,她抓住我手,塞了那片布角给我,当时心里混乱难过,后来竟找不到了。我想那马车里就我们四人,若鸿和珍珠若看到一定不会一声不吭,只有你,损人利己,从不吝为!”大哥接着叙述,他白史朝义一眼,后者视而不见。“我是说过娶她,当时是觉得愧疚,后来她为我们而死,我更不能不做到。我让人送她骨灰回乡入葬,名字载入族谱,这一切,我怕你误会怕你不开心,所以才建了那座怀青台。”大哥面对大嫂说话,我眼见大嫂震了下。
  “小弟在祭拜焚香时已点得很明了,巴蜀怀清台是秦始皇帝为纪念一位名叫清的寡妇而建。寡妇清,秦时巴郡人,擅丹穴,利数世,富可敌国。她以万乘之金尽数赠于始皇修筑万里长城,始皇以‘礼抗万乘’四字感其恩伟,并在巴蜀建了座怀清台千秋纪念。郭兄建怀青台,其实是以‘清’寓‘青’,所以我说,‘清’虽去水,澄心可鉴,赤诚可铭。”史朝义再作解释,大哥默默点头,只是啊,我不禁感叹,这样一番曲折心思,以大嫂的脾气,又身处其中。。。
  “寡妇清。。。”大嫂果然发呆,拖了长长的音,疑惑不定地咽声消化。
  “大嫂,别管什么寡妇清了,只需知道,大哥说谎,是善意,大哥建台,是感恩,他对你,一心一意。”我用最简单直叙的语言告诉大嫂,其实是有点怪那两个男人,这样一件事,大哥向大嫂坦诚即可,大嫂从来为人着想气度宽宏,又怎会不理解他,还有史朝义,与大哥文斗武打件件桩桩,伤了别人我不管,怎能欺负大嫂。
  “哦,这个,子仪详细告诉我了。”大嫂含糊脸红,想此“详细”,必是旖旎至极。
  “我又不知道史朝义到底拾的是什么,要真等他这份小小心意送到,你大嫂都改嫁了!”大哥口没遮拦被大嫂一掌捂住,两人携手走出。
  “是我没体谅你,成了吧。嗳,才染的头发又白了,我染的不好,你再教我一次。”
  “不是染得不好,是相思,想你想白头。。。”
  二度蜜月,哥嫂感情可用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形容,我决定了,决定暂时凉那位南宫国师一阵。“做什么不说话,在生我气?”史朝义赶上几步,我已走出花厅,曲径通幽,迷宫观鸟,这鸣翠湖别院我可比他熟得多。“我的聘礼你不收下么?”他紧跟我身后喊,我停下,他把那枚半月荷包系我腰上,捋裙打量端详,水红衣裙,水红荷包,十分般配。“我也是善意,你想你大嫂若是因一张布片才信你大哥,那还当得起‘若鸿’二字么?”他拢我腰肢,慢慢身后贴近,“珍珠,你大哥就是傲么,点个头说句话罢了,他就不肯问我讨,能怪得我么。。。”他再乘胜追击,我软去化去。
  “哦哟。”史朝义闷叫一声,我头发一下被放下肩上。“还我钗啊。”我捏了散发问他讨钗,突然僵住,汕汕傻笑,“不是。。。天好热,我盘头发。。。朝义哥哥,朝义哥哥饶我!”我发足就奔,他由后一把抱我,举过肩上。真叫转眼之间,有理的变没理,这些天灵州入暑,我头发半长半短的难打理,随手就拿了支钗作发簪盘发,好巧不巧,拿了李豫那支定情玉钗,好巧不巧,却戳痛了他。“饶你?”史朝义一脚踢开边上房门,不管是椅是榻把我一放,我撑手欲起他正抢入腿间,“休想!”他推我仰面,薄裙一翻一凉,他抵我柔软,长驱直入。
  “呜。。。”我半声痛呼半声湮没他唇,他慢慢退,退而未出,一种温润微沁的滋味由掌心指腹度到传遍,“玉润膏。。。减些疼。。。”他离我唇,唇落耳垂,那□□甬道渐得缓刑,我吐气一口,猛然,再遭重惩!“朝义。。。呜。。。”我突然哭出,他重创我,撞入深深,燃我全身遍体,灼我每分每寸,却不肯饶恕,分毫不让。捶他肩捶他背,他抱我起身入内,一厮一磨,千酥百麻,一步一踏,衣衫尽落。他屈身跪地,不离我身,我双腿被折推抵,他扣我腰肢,重抽重刺,每次连根至没,教我遍历生死,冰火百重。
  “不饶,不饶你。”他啮咬我耳垂时我只眨动睫毛,他疯,他狂,他野,我心甘投降,情愿取求。他终于放过我,抱我入池,抱我共浴。我们身处别院浴池,极宽极大的池里洒满花瓣香枝,池水温热池畔香袅,想是大嫂悉心准备,却被我们消受。“千倾月幕菊香畔,浓情馨风弄罗裳。意中玉人深深拥,半点朱唇浅浅尝。”他池中游来,匍我背拥环抱,相贴之处□□借水中柔力探入我身,慢慢漫漫,二合为一。
  他第二次出身,抱我出水,抱我上榻。榻是浴池外间的香妃榻,我们衣衫散落一地,他一一拾起,拭干着衣。“朝义哥哥。。。”我迷离看他,力不从心。“怎么?”他吻我,肌肤由湿变干又由干变湿,夏天,还真是麻烦。“朝义哥哥,你是帮我穿衣,还是脱衣?”我轻喃轻笑,好端端的衣服他双手帮我穿上又唇齿颗颗含开。“就抱抱,你累着了。”他合衣抱我,含住我耳垂上珍珠耳钉。“珍珠,再不可以了,不可以离开我,不可以。。。”他象是抱怨,又象认命,无可奈何地要求。我应声,我答应,我不会离开他,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药,我再不肯吃,再不肯忘记他。“我后来一直想,如果炮响了,我就杀李承寀,杀唐兵唐将,杀到最后一人,到死方休。。。”他眼角湿濡擦到我唇,他是在说那一天,那一刻,我抱着迥儿奔向九瑾,他叫“珍珠——”,那一声魂飞魄散。我去解他衣袍,解他中衣。 “珍珠。”他捏住我手,我勾他□□肩背压下。“朝义哥哥,我们生个孩子,好么?”我最后的问句消失在他的行动中,他除我衣裙,温柔进入,吟喘息息,椅榻长摇。
  夕阳西下,史朝义背我走出别院,鸣翠湖边我问他要那支玉钗,大哥曾叫我扔了那钗,他说毁了玉钗千年之后我们就不会再回到这段历史,我现在下定决心,就让这钗,永沉鸣翠湖底。
  “由我处置好不好?”史朝义扭头吻我,我环住他颈答应。
  “珍珠,你会不会嫌我老了?”他回头时湖水微起涟漪,映得红裙娇美,缱绻万种。
  我望那水中男子,生死相许,去从无怨——“喜欢,那个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