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十三章 女儿意(一)
作者:青眉如黛    更新:2021-11-29 14:15
  第十三章 女儿意(一)
  妻者,齐也,与夫齐体。
  妾者,接也,伺人者也。
  这是《说文解字》中的注解,用林语堂先生在《京华烟云》中的白话文讲就是,妻可以穿裙子,而妾只能穿裤子。
  在这座雕栏玉砌的广平王府中生活三个多月,我开始纠正自己原先的想法。
  二十一世纪的人往往以为古代的妻与妾都是一样的老婆,实际上这是大错特错。古代唐朝的礼法繁复,天子的姬妾人数为最多,以下锐减。亲王可纳妾两名,媵五名,五品以上可纳妾与媵共三名,五品官以下只能有妾而不能有媵。所以说,唐朝仍然是一夫一妻制,姬妾是不能算做合法配偶的,如果一定要说,那就只能说是一夫一妻多姬妾制。
  按照古人的礼法,即便是帝王的妾都不可以陪丈夫整夜,丈夫入睡后,她便必须离开,这个规矩对崔娉婷也同样有效。
  她的敌意很明显,我也很明白,九月十二,她第一次见礼,弯身曲膝,口称“姐姐”,别扭之极。
  老实说,她相貌算美,尤善打扮,若说是美中不足么,以我这个现代人的观点来看,就是“丰腴”了些。不过唐朝以胖为美,说不定在她眼中,我倒是瘦得没几两重的丑女。
  我没有当众表演两女共侍一夫的习惯,也没有任什么夫人贵妃评头论足的兴趣,所以,以老神医需静心调养的医嘱为幌,日日见礼免了,宫中制宴也托病不去。三个月后,长安坊间开始传言,说广平王妃体弱多病,年幼无知,无主母之相等等。
  “嗯,还传些什么,有没有传我是病美人,西施捧心之类的?”我饶有兴致地补充,李逽呵呵直笑。
  “有啊!九月初九广平王逾制先掀了红盖,长安谁人不知啊!真叫作是天仙般的人儿,教我王兄都等不及了。”她说起了那日之事,爽朗大笑,一院的声响都是她的,不见粗鲁只觉欢快舒畅。
  “那后日上林围猎你去不去啊?你不去我无趣得很,他们没空理我,其他人光看了就饱了。”她一指西面,毫无顾忌。广平王府分中、东、西三组建筑群,中为正殿,东西而分,西为崔娉婷的院落,取名琉璃,我居于东,取名紫宸。
  围猎,杀伤野生动物?古代富人的刀箭游戏?我没兴趣,刚要摇头,李俶进院。
  “去,当然去!”他一口替我作主。
  “上林冷得很。”夜里独处,我开始找理由。
  “多备些暖炉即可,何况昆明池离上林近得很,你若怕冷不妨去试试那处的温泉,贵妃娘娘还赞不绝口呢。”他堵了一处,笑盈盈地抱肩等我继续。
  “我骑术稀松平常,又那么久没碰马了,你不怕我再摔一次又认不得你?”我甩个相当站得住脚的理由,他一直对我忘了他一事耿耿于怀。
  “好说,我会教你如果忘不得我。”他目光突然灼热,我一下省得他的意图,机灵绕桌而逃,他长臂一围,掳我入怀,唇齿袭来。
  男女之间的情感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涅盘之痛让人铭记终生,重负之压却是爱意汹涌。他进入时我腰腿紧绷,虽不是几月之前的那般痛楚,却一关紧踊辛苦万分。“你是天生得紧。。。这一关过了。。。最是销魂。。。”他极力把持,无尽温存,直至我完全放松接受,才一泻千里,排山倒海。久久平复,思绪渐回,我享受腰背间的拿捏,他紧拥我在怀,两心紧贴,声声安稳宁静,无一丝□□杂念。
  “只管做你自己,莫再避着她人,有我。”他捏了我手心画字,一个“我”字。这就是他的好,他会伴我度过每个月的那几日痛楚,他会看出我紧闭的内心不安,他懂我,我隈上,全身全心。
  “何况,后日,你大哥也来了,还有叶护。”他磨磨蹭蹭,终于说到重点。
  “大哥?叶护?你怎么不早说啊!”我又叫又跳,一脸嗔怪地瞪他。
  他一下捏住我手,嘿嘿闷笑,“知你这样我还真不该说了呢,珍珠,我可先说在前头了,你们兄妹团聚无妨,只是每日再晚都需宿回王府,再不可住了沈府。”
  这是何意?沈府惹着你了么?我含含糊糊,先应了再说。
  “我再不想一早把你从其他男人床上抱回。”他忍了又忍,伏于我长发中低语。
  乱讲!我刚要叫,他闷哼。“八月十八一早,是我抱你回房!”
  八月十八,船行大运河第二日夜,我睡在大哥房中,天明却醒在自己房里,李逽还亲了我,原来是他抱我回房,怪不得第二日见他阴阴沉沉,我笑得无邪,委屈辩驳,“那是我大哥么。”
  “亏得是你大哥,你才是我的人,第二日就睡到其他男人身边。。。不讲了!真气死我也!”他霸道,竖起一根手指,“你大哥不可,逽儿也不可,我既进了你的帐,就再不可让任何一人进来!”
  呜,大唐妒夫本质暴露无疑,连李逽的醋也吃,我乖乖点头,见他气息渐平,幽幽扔出一句,“那叶护怎么说呢,我伤重的时候都是人家伺候我的呢。”
  “沈珍珠!”他倏地睁目,居高临下,怒中带笑。
  “你的记性真的不太好,看来我需再教你一次,呜,两次,三次!”他猛鹫压下,我笑,无所遁形,亦无需遁形。
  纵欲的结果,第三日上林围猎,人人骑马扬鞭,我只得坐了马车,李逽百无聊赖溜马散步,一边疑惑问我,“珍珠,王兄是不是说错了,你大哥武功绝顶耶,你怎会连骑马都不会呢?”
  “谁说我不会啊!”我拍拍衣裙,一跃下车,赶了同行的一名侍卫下马,腾了匹温顺健硕的大宛良驹出来。那侍卫加蹬阶,我轻盈飘上马鞍,策马几步,扬手高叫,“李逽,我们比一程好不好?”
  她迟疑策马,颇有些犹豫,“珍珠,你的姿势好象有点问题。。。呀,快停下!”她惊叫。
  我一楞,条件反射地左脚踏、右脚点、垂手右下换档,动作连贯标准。
  标准是标准,只不过是标准的刹车动作,而非勒马动作。脑子停工半秒,待到反应过来马身倏然加速,我离鞍高高颠起,重落马鞍时身子□□,一脚悬空套蹬。
  “手!珍珠!给我你的手!”李逽贴马在旁,探了大半的身伸手向我。
  我极力伸右手,高速疾弛间指尖愈来愈接近,终于,勾上。
  “郡主!上坡!勒马!”左右前后大叫震耳欲聋,李逽抓住我指,点蹬纵身扑上,探手夺缰。
  差之毫厘,谬之千里,马身耸然跃起,缰绳滑指而出,一片惊叫声中,她前仆我仰后。
  “闪开!”一声大喝,马身倏然顿住,接着,一声闷响在耳边,大宛良驹凄厉长嘶,重重偏倾一侧,我再无处支撑,一头栽下。
  套用一句恒古不变的台词,当时的情形可用“峰回路转”四个字来形容,坚硬的地面换成了结实的胸膛,十几秒之后我渐找到视线,由一堵肉墙中抬头,接住我的人实在是高大魁梧过人,一脸刚毅线条,满下巴青茬,嘿嘿冲我直笑。
  “叶护!”我欣喜。才喊了两个字,他换手,笑脸换青脸,李俶俊容发青,贴面无语,半晌才咬牙发出一句,“谁叫你骑马的!”
  “李逽!呀,李逽!”我后知后觉,越过他宽背,只见李逽正一溜从一名胡服大氅的大汉背上滑下,连跳带蹦大呼小叫,“哇!你是谁!做什么打死了马啊!”
  我再看地上躺倒的马,一声低嘶也无,颈骨软绵,顺着马嘴淌下鲜血,刚才竟是那人勒马抱人,还一拳打死了一匹高速奔弛的大宛良驹。
  “李逽?广平王,这见义勇为的丫头可是你妹子宁国郡主?”那人哈哈大笑,大掌一提,李逽越过马身,双脚落地,正站在李俶面前。
  “王兄,他是谁?”李逽抬头仰望,那大汉低头,身材气质与叶护隐约神似,只是双眸深邃,年纪略长。
  “郡主可是问本汗?”他一俯身,“本汗——回纥默延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