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六章 若相惜(3)
作者:青眉如黛    更新:2021-11-29 14:15
  第三十六章若相惜(3)
  远远金帐掀起,几人大步出帐,直奔台前。叶护当首,喜上眉稍,大哥、李俶在后,表情不明。
  咚地一声,叶护单腿下跪,双手捧刀,“珍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回纥王妃,我叶护唯一的妻子!”
  我惊愕了半天,始知闯祸。转身欲逃,哪里逃得去,回纥王子跪在眼前,两旁王宫侍卫垂首候命。
  “王子莫不是在开玩笑么?”终于有人上来救我,不看还好,一看,李俶的脸色跟铁板差不多,铁青铁青。
  “此乃回纥古老习俗,王子怎会开此玩笑。开斋节当日,回纥第一勇士以宝刀示于台前,男子若能拔出,既有资格一较高下,夺此第一勇士称号,女子若能拔出,无论是否婚嫁,勇士将以回纥最尊贵的礼仪迎娶为妻,终生不得再纳其他女子。叶护王子既为我回纥第一勇士,则郭小姐既为回纥王妃!”台上胡人一番说法,闻者纷纷点头,我惊觉无望,腿一软,几乎向台下倒去。
  “珍珠!”一双温暖的手揽定我,我哑然,埋首于他袍中,颤不成声。
  “别怕,有我。”大哥扶定我,默然片刻,开口问道,“小妹不懂贵国礼俗,误拔宝刀,若是有法能得贵国谅解,但请开口,郭某一定做到。”
  “只怕郭将军是做不到的。”那胡人又说,“宝刀既出,再无反悔,小姐若是不接此刀,既是折辱我鄂尔浑族!”
  四下默然,静得呼吸可辩,我不敢抬头,只知身后重步迈近,大哥将我牢牢圈住。
  “小郭,当年我父王以家传玉钗为凭,说是讨了你妹子做儿媳,你也受了。今日珍珠能拔出此刀,实是缘分所至。叶护以性命起誓,此生只娶珍珠一人,只爱她一人,你可信我?”叶护低沉嗓音传遍全场,我抬头,大哥也望我,四目相对,一片了然。
  墓中的玉钗,原来真是回纥之物,回纥叶护的定亲信物,真正郭家的帐算到了我们兄妹头上。
  你要不要嫁他?大哥无声问我。
  我转头,魁梧大汉就在眼前,络腮大胡新剃,轮廓粗犷,线条刚硬。眼再瞟去,李俶死死瞪着我,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我一抖,泪珠串串落下。
  大哥以袖拭我泪痕,沉吟片刻,说出一句,震惊全场。
  “那枚玉钗被郭某不慎遗落,改日定向可汗当面请罪。至于回纥第一勇士之宝刀。”大哥忽地长臂一伸,由叶护掌中接过,“方才罗邪将军说了,男子若是接刀则与勇士一较高下,郭某代妹接刀,请王子赐教!”
  “姓郭的,你强词狡辩!”一条身影由台下窜上,兜头一刀,凛凛扑面。
  大哥就势卷我,左脚碾台,右腿旋起,凌空五百四十度,标准的跆拳道后旋踢!蓬地长刀直飞天空,半天翻转落入场外,一人单腿伏地,恨恨盯着我们,移地建,回纥二王子。
  “郭某失礼在先,今日比试,郭某绝不还手,请王子赐教!”大哥轻推开我,撸袍撤手,起比武中的下手礼。
  “哥哥!”我扑上去扯住他袖,叶护是回纥第一勇士,身经百战杀人无数,我大哥习武只为防身,又说不还手,这不是找死!
  他甩袖,我攥住不放,泪眼看叶护,他沉吟不语。
  “李嗣业!拉走她,即刻启程回去!”大哥发命,李嗣业来扶我。
  “不必了!”叶护突然出声,“本王与将军数次并肩作战,惺惺相惜,将军用兵为人本王敬佩之,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形势急转直下,一下惊极一下喜极,别说是我,所有人都没想到。
  “王子,那比试呢?”那个叫罗邪的胡人开口。
  叶护大步下台,掷地有声,“今日之战,本王不战而败!”
  这一日回到帐中,度日如年,大哥一返,我失声痛哭。
  “我不是故意的。。。我想你会喜欢那把刀。。。回纥。。。信物。。。以后用得着的。”我泣不成声,第一次,万分痛恨自己的双手,我会这些做什么呀,只会添乱,幸而叶护作罢,不然后果实在不可收拾。
  “别哭了,我知你是无心的。这不是没事了吗?乖,眼都肿了,不哭了不哭了。”大哥安慰了我半天,李嗣业进帐,两人商量改变行程,提早返回。
  “将军,殿下还等着您。”他小声提醒,我不安。
  “没事的,我去解释,他明理又有气度,与我一样,只会担心你,怎会怪你?”大哥连连安抚,吩咐了人送进晚饭,走到帐外,又仔细嘱咐了李嗣业,这才离去。
  我哪里吃得下,胡乱抹了把脸,郭旰陪了我会,渐渐眼皮沉重,倒了毡上睡去。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掀了帐,门外一名女子徘徊,见我出来欣喜呼唤一声,“小姐!”
  锦绣,安锦绣?她怎么来了?一年半没见,着实也是想念了,我迎了她进来,还是她伺候我,洗梳换装,一如以往。
  “郭将军可是责了小姐?小姐的眼都肿了。”锦绣煮了鸡蛋,拨壳裹于纱布中,在我眼袋处轻揉轻按,稍时拿了去照镜,果然是好了许多。
  “是我自己闯祸了。”我连咳数声,只觉喉咙发痛发痒,想是昨夜伏地而睡又受了凉。
  “哪干小姐的事呀,胡人习俗怪异,逮了小姐的错逼人太甚,莫说将军不肯,连二公子今日都去可汗帐中代为解释呢。”
  唉,安庆绪的心是领了,只怕是越帮越忙,李俶昨日的脸色实在难看之极,再惹了他会很倒霉的,我抚额,头疼。
  “小姐放心,二公子出马,绝对事半功倍。小姐知道么,二公子与固伦公主两情相悦,昨日即是回纥自由婚配之日,葛勒可汗只怕是早知晓了公主心意,就等着二公子今日去提亲呢。佳婿开口,什么难事不迎刃而解?”锦绣笑得暧昧,我一跳而起。
  那么快!安庆绪去向葛勒可汗提亲了!他现在战功累累,重兵在握,又得公主暗许,葛勒可汗别真答应了这门婚事啊!这历史不就改变了吗!我提裙就跑,李嗣业远远地叫我,我跑得更快,恨不得一把挡住安庆绪。
  远远金帐在望,我一路跑来也无人阻止,执戟侍卫侧目看我,闷声不响,我昨日实在是臭名远扬。
  还未踏进中央主帐,横里一人猛拽住我。“珍珠!你跑来做什么!”是大哥,他一脸倦意。
  “哥,安庆绪要去提亲,他要娶固伦公主!”我扭头就跑,他死死抱住我。
  “你胡说什么!还不回去!还嫌不够乱吗?”他训我,打横抱起我就走。
  “真的!哥哥!放我下来,他不可以娶那燕的!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叫得嘶声。
  “你管这些做什么!听哥哥的话,我们回去。”四周闻声侧目,他以袖掩了我脸,走得更疾。
  忽然,他停步。我从他袍中探头,皂衣箭袖,安庆绪拦在面前。
  “郭子仪,我就知道是你从中做梗,是你逼她的,是不是?”瞪视许久,他忿然怒喝。
  “我逼她什么了?”大哥貌似一夜未睡,难得脑筋不清楚。
  “昨日赛马节我故意追逐回纥公主,看得分明,珍珠本要来追我,是李俶拦了她。今日锦绣只说我去提亲,她不管不顾闯来金帐,不是么?珍珠在我家时与我朝夕相处,我本是想不通,为何一回灵州就百般疏远于我,原来是你逼她,还刻意挑拨朝义于我兄弟之情,郭子仪,你这是何意!”
  偶地神呀,我无语问苍天。真是巧事都到一块去了,怎么解释比较好,大哥你教教我?
  这人异想天开,脑子秀逗了。大哥看我。
  “还不把珍珠还我!”安庆绪又叫。
  “有没有搞错!她是我妹妹呢!你来抢了试试!我就是刻意如此又如何?我可警告你了,这里是回纥金帐,你再大吼大叫毁我妹妹清誉试试?我与叶护惺惺相惜,与你可没那么铁的交情!”大哥撂下句话抱我就走,我伏了他胸前闷笑颤肩不止,老哥发飙了,难得把温文尔雅的郭家大少惹得大失风度,安庆绪真牛人也。
  “亲爱的妹妹,你还笑?知不知你老哥昨夜很辛苦啊,收拾你残局,讨好这个,逢迎那个,很死脑细胞的。”回帐他懒在榻上,我捏肩敲背,软语讨好,老哥一摆手,“算了算了,象拍蚊子似的,让你哥睡一觉,明日就回家。”
  “真的?万岁,回家罗!”我雀跃,倒霉的富贵城,下回再也不来了。
  “小没良心的,李俶为了见你跟李系换的差使,空惹了一肚子气,你拍拍屁股就走了,真是服了你。”大哥转个身,睡着了。
  我拿了被子替他盖上,他俊脸苍白,眉头紧锁,可怜的哥哥,几夜没睡了,小妹真是不孝。我蹑足出帐,一抬头,李俶站在门外。
  “哥哥刚睡。”我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他配合点头,返身先走,回头勾了勾手,我跟着过去。
  走到帐外开阔处,他解了缰绳,翻身上马,我犹豫,他不耐,揽腰把我提上马。
  一路纵马狂奔,耳边秋风瑟瑟,两旁山石倒退,林木飞逝,我知他有气,不响不吭,任他放纵。
  奔至午后,他停马,拉了我下来,我腿脚俱麻,险些跌倒,他哼了一声,抱起我走进一家食肆。
  “放我下来!”我轻捶他,回纥民风虽开放,但我梳了未嫁的发鬓,人却暧昧地躺了男人的怀里,实在是不雅。
  他气哼,一顿我,我坐于硬凳,疼得咧嘴。手缩脚缩地陪了他吃了顿饭,那人尤未气消,甩手付帐出门,我追上他,跟得辛苦,皇孙就是皇孙,发起脾气来也比常人久些。
  “李哥哥,你该气完了吧,我走不动了。”眼看雪山将近,我们竟从富贵城跑到了哈刺巴刺合孙雪山下,雪山冷气迫人,我又累又酸,浑身散架,索性赖了原地不走,要打要骂随便好了。
  他回转身,踱回我身边,居高临下看我,莫测深高。我朝他怯怯娇笑,慢慢隈去,望能减他些许怒气。身边暖气渐浓,他圈我入怀,胸膛不再坚硬如石,我轻吁气,他消气了。
  雪山嵺峭,冰雕玉琢,山下湖水碧蓝,光亮如镜,牵手漫步湖边,冷虽冷些,却难得无人静幽,浪漫温馨。
  湖边一处宅院,腊梅满院,整洁幽雅,李俶抬手推去,院门应声而开,进院梅香扑鼻,亭院空无一人。
  “这是何地?”我问他,看他动作娴熟地升起火炉,屋内暖洋如春。
  “系置的宅院,他素风雅,买了这宅就为赏梅观雪,上回葛勒可汗大寿时来过一次,他嫌此地太冷,再不肯来。”他淡淡答道,我接了他手上铜壶打水搁上炉,水开砌茶,端了他面前小心打量。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素着紧我,上回灵州大发脾气甩袖而走,这回的祸只大不小,他居然一声未吭就消气,实在让我受宠若惊。
  “上回你说替你二弟接了件他不喜爱的差使,可是来此?才班师又来漠北,累不累?”我想到大哥的话,更添歉意,他情意直接,要得多,给得也多。
  “珍珠,你能探人心意了。”他缓缓拉我到近前,目光灼热,一一洵洵,指间流恋,眉眼五官,游离开来。
  这次的吻着实不同,温柔压抑,饱含挑逗,刻意留恋我唇齿许久,并不深究,复向颈间探去。我理智虚空,不知抵挡,任他轻抚轻触,嘤咛回应。肩颈一凉,胡装三扣已开,他大掌一扳我肩,就势压下,背抵上软榻。微力挣扎教他捏住双手,他恣意进攻,我溃不成军。
  “珍珠。”他轻唤我名,我恍若未闻,又字字入心。
  “安副使说他抱过你吻过你,你说,我可该相信?”轻柔问句,我浑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