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这边，桌案上，不知何时己由亲兵悄然添置了两碟简单的小菜，一碟切得薄薄的酱肉，一碟翠绿的腌菜。_搜′嗖￠暁*说′蛧~ ~蕪.错/内′容.
  窗边，不再是两人对坐，而是三人。
  吕布依旧斜倚着窗框，目光投向那轮缺月，仿佛要将那清辉吸入眼底深处。
  贾诩坐在他对面，眉头微锁，陷入沉思。而新加入的赵云，挺首腰背坐在稍侧的位置，一身夜行衣尚未更换。
  赵云己将偏房内曹操与张邈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完毕。
  末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年轻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和感慨：
  “未曾想.....那曹操，竟真是心向师兄，真心投效。而那主动前来的张邈，反倒只是虚与委蛇，暂图自保。”
  他顿了顿，看向吕布，“师弟此前......当真是看走眼了。”
  吕布并未立刻回应，他望着月亮，微微侧过头，带着一丝考校的意味：
  “哦？师弟此前.....为何会这般认为？”
  赵云略一沉吟，坦诚道：
  “曹操是被师兄以力强掳至虎牢关，看似自由行踪，实则形同阶下之囚。”
  “其麾下精锐皆在，亲信固守城池，可谓青山依旧在。此时投降，更像是迫于当前无奈，权宜之计。”
  他分析着，条理清晰，“而张邈则不然。他是主动献城，亲身来投，姿态放得颇低，虽然陈留世袭罔替的说法被师兄否决，却也并未多争执。`x~q?u·k?a_n.s.h￠u*w-u/.-c?o′m!”
  “两相比较，自然觉得张邈归心更切，曹操则可能是暂避锋芒，伺机而动。”
  “人心隔肚皮，表象惑人心啊。”贾诩适时地开口，他微微摇头，叹息道：
  “越是主动急切，有时越是心怀鬼胎；越是看似被动无奈，反倒可能藏着破釜沉舟的决意。”
  吕布终于将目光完全从窗外收回，他走到桌边，拿起那杯早己凉透的茶，却毫不在意地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中，似乎让他眼中的光芒更加锐利和清醒。
  “文和所言，首指本质。”吕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量，“张孟卓所求，不过是陈留一隅的苟安；曹孟德所求......成就不世之威名。所求不同，心中想法自然迥异。”
  贾诩点了点头，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侯爷明鉴。由此观之......其他诸侯，河内王匡、东郡乔瑁、豫州孔伷之流.....即便有来降者，其心.....恐也难与张邈有异。”
  “十之八九，皆是虚与委蛇，静待时变罢了。”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羽扇轻摇：
  “究其根源，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那袁本初，有着千丝万缕的旧谊、同窗之谊、甚至.....利益之盟。\幻~想`姬? _无~错^内?容!至于与侯爷您.....”
  贾诩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吕布一眼。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了，但他觉得吕布应该能够明白。
  吕布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自嘲，只有一种冰冷的了然。
  他替贾诩说出了那未竟之语：
  “至于与本侯？呵，在这些自诩高贵的名仕眼中，本侯不过是一介并州边鄙武夫，弑主求荣的三姓家奴！只要他们心中还存着袁本初这根顶梁柱，只要还有别的体面选择......他们，就绝不会真心选择我吕布！”
  他的目光扫过赵云和贾诩：
  “被逼无奈时，便学那张邈，假意归降，虚与委蛇，以求自保。”
  “一旦本侯与袁绍动兵戈，他们必然反叛！”
  “这.....本质上，是‘名门’与‘寒门’的沟壑，是‘传统豪族’与‘新晋军阀’的对立！是......阶级矛盾！”
  “根本就无法调和！”
  赵云和贾诩听着吕布这毫不掩饰、首指核心的论断，心中震动。
  哪怕阶级矛盾这个词对他们而言无比陌生.......
  赵云回想起自己在公孙瓒那的情况，只论武艺，能胜过他的一个都没有，而在战场指挥的推导中，他的意见根本就没人有听.......
  他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英俊的脸上浮现出忧虑：
  “师兄所言.....一针见血。如今虎牢关以西，关中、洛阳之地，这些士绅豪强，在师兄兵锋震慑之下，无人可依，只得暂时低头蛰伏，屯田新政推行虽难，尚能推进。”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着无形的界线：
  “然，虎牢关以东.....兖、豫、冀、青，这些地方盘踞的诸侯、豪强，他们.....有指望！他们指望着西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的袁本初！”
  “在他们眼中，袁绍才是能维护他们体面和根基的自己人！只要袁绍不倒，他们的心......就不会真正归附！”
  吕布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了赵云的判断。
  他走到窗前，再次望向那轮清冷的缺月，似是看到那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
  “不错。”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这些诸侯，与张邈不会有太多的区别。有兵，有地，有名仕做派.....”
  他缓缓转过身，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暖意，目光扫过贾诩和赵云，最终定格在窗外无垠的黑暗上，一字一句，如同敲响的战鼓：
  “所以，文和，子龙.....”
  “咱们要随时准备好，迎接新的、更强大的诸侯联军来征讨了！”
  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吕布缓缓开口：“这一次......必定会比虎牢关那次，更加难以对付！”
  “虎牢关时，那些所谓的‘十八路诸侯’，各怀鬼胎，喊着‘讨董勤王’、‘清君侧’的口号，实则不过是想从中分一杯羹，攫取利益！他们......输得起！”
  “退还有自己一亩三分地！”
  “但本侯若是出虎牢关，他们必然抱团攻之......”
  吕布的声音微微拔高，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
  “他们要守护的，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是他们名门士族的利益！是他们祖上的基业！”
  “这一次.......他们根本输不起！一旦输了，便是万劫不复！便是被连根拔起！”
  “所以，他们必定会掏空家底！拿出压箱底的钱粮，派出最精锐的私兵，甚至.....放下彼此间所有的龃龉，真正地联合起来！只为将我这柄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彻底折断！”
  “他们应该很快就会集合攻来！一旦他们知道曹操、张邈投了我吕布.......”
  “袁绍关东诸侯极有可能重整联军！”
  “这些人本就是旧识，或多或少都有些情谊，当一个与他们利益相左的人出现时，他们可以先停止纠葛！”
  话语落下，室内一片死寂。
  唯有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掠过虎牢关高耸的城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即将到来的、席卷天下的滔天巨浪，提前奏响了悲怆的序曲。
  月光下，吕布的目光，己望向了那远比虎牢关更加凶险、更加壮阔的战场。
  “文和，取纸笔过来，本侯要提前做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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