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作者:M·Y    更新:2021-11-29 12:53
  过了驻军瓮城,再往南三十余里,便到了河东路代州。蒙灵云在城中驱马缓行,心中唏嘘,“此处便是爹爹任职的地方。可惜,还未到达,就捐躯为国。”
  蒙灵云在代州城小住了两日,打听苏轼下落,得知他仍在当朝为官,任职杭州太守,决定不日便前往杭州投奔。
  当时大宋抚有中土,分天下为一十五路。以大梁为都,称东京开封府,洛阳为西京河南府,宋州为南京,大名府为北京,是为四京。蒙灵云自幼在北漠长大,少时记忆早已模糊,根本不识得道路,好在一路都有驿站路牌,再沿途打听,到也不至迷路。
  自此一路向东南,又行了二十余日,蒙灵云已来到苏州城。江南水乡,天气温暖,路人见蒙灵云挺俊逸的一个年轻人,却是一身重裘,虽然皮裘昂贵,可这时候穿出来就太不合适宜,于是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笑。
  蒙灵云从未到过江南,所有景物均是生平从所未见,心情甚是舒畅,别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笑,他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江南不但景优美,美女更是不少,蒙灵云脑中一直记得自己娘亲的模样,认为溥天之下也就只有娘亲一人最美。在女真族中美女也不少,可都是异族装束,蒙灵云从未注意过到底她们有多么美貌。现在到了江南,直看花了眼睛,个个都是皓肤如玉,满身尽是秀气;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
  蒙灵云骑在马上,不觉伸长了脖子,瞪眼凝视,同他迎面而来的江南少女,被他瞧得脸颊一阵红晕,低着头,碎步疾走,待走得远了,几人才掩口轻笑他是个怪人。
  渐渐的蒙灵云也觉自己这身打扮不合适宜,寻了家沽衣之肆,准备换了身秋天穿的长衣。
  那店家见他这等天气竟身穿重裘,显然是从漠北初到江南,又见他身上并无兵刃,只有一支长箫。模样举止斯斯文文,看来是个书生。于是,便给他选了一套绸白长袍,配上一条手掌宽的银白腰带,又换了双黑绑白底的布靴……
  这身行头一换,蒙灵云仿佛变了一个人,连店里的几名丫头都忍不住促足瞧上一瞧。虽然蒙灵云头上没戴方巾,可仍旧是典型书生装束,但总觉得他英气超拔,气度不凡,比一般读书人多了些东西。
  蒙灵云也很喜欢这身衣装,付了银子,又同老板打听了下杭州道路,便心情舒畅的准备离去。
  他刚迈出门槛,只听到一阵马蹄声紧,一名黑衣女郎骑着一匹黑马急奔而来。江南水乡市街本不宽敞,加之行人拥挤,街旁又摆满了卖物的摊头担子,如何可以驰马?蒙灵云忙收脚,退回店中。转眼之间,见一匹黑马从人丛中直窜出来。那黑马神骏异常,身高膘肥,竟是一匹罕见的良马。
  说也奇怪,那黑衣女郎不曾怎么驾御,黑马在人堆里发足急奔,却不碰到一人、亦不踢翻一物,只见它出蹄轻盈,纵跃自如,跳过瓷器堆,跨过青菜担,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闪让而过,闹市疾奔,竟与旷野驰骋无异。
  蒙灵云不自禁的喊了一声采:“好!”
  这时十余名汉子老妇手执兵刃,或骑或奔,从道两端堵冲杀来,当先一汉子喝道:“贼贱人!行刺我家夫人,还不下马纳命!”
  听他一喊,路人纷纷向道路两旁闪避,只剩黑衣女郎一人一马留在路中。
  前后遭堵,黑衣女郎大惊,立即提紧缰绳,黑马一声长嘶,前足提起,人马立起来,刚好停在蒙灵云面前。
  喊话那汉子立即催马冲来,他手持一把单刀,在空中舞了几个花刀,呼的一声,向那女郎猛斩下来。女郎侧身闪过,挺剑指向他肋下。那汉子来不及收刀,随着马儿前冲之势,卟的一声,贯穿了胸膛。
  黑衣女郎唰的一提剑,一股血柱从汉子胸前伤口激射而出。蒙灵云站在衣店门口正看得出神,怎也想不到泱泱大国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于闹市杀人;待血柱激来,哪还来得及闪避,新买的衣裳只被喷得满是鲜血。
  第四十四章 赔我衣裳
  那汉子一剑身亡,十余名男女中一名胖老妪大怒,霍地跳起,双手一挥,每只手中都已执了一柄阔刃短刀,朝那骑上那黑衣女子,呼呼斩来。
  蒙灵云见那女郎背影苗条,一丛乌油油的黑发作闺女装束,这胖老妪从她背后攻去,只怕应接不暇,忙喝道:“姑娘小心背后!”
  黑衣女郎也不回身招架,只是左手向后连扬,嗤嗤连声,两枝短箭如闪电般从袖中机括激射而出,朝那胖老妪射去。
  胖老彩茄勖魇挚欤oA较欤拥兜部T舅降抖际堑都庀蚯埃Φ舳碳螅ぷ滞蟮都獬冢锌谙蛲猓纸徊嫦蚝谝屡杉舫觥?
  “好一招‘剪雨微朦’!”蒙灵云立即瞧出这是川蜀平家的“覆雨刀法”,“两刀贴臂看似刀刃变短,如同出拳,可是俗话说的好,一分短来一分险。双刀剪出,可左右分割,又可上下撩砍,疾进疾退,变化极为巧妙!若不提醒那女郎定要吃亏了。”
  忙又叫道:“姑娘,她左刀要撞你胸口,右刀要斩你腰胁,接着左刀便要回削你的面门,这是‘覆雨刀法’中的‘剪雨微朦’!”
  他说“左刀要撞你胸口”,胖老妪出手和他所说若合符节,两刀剪到半途,女郎招架立即变招,左刀刀柄正好去撞女郎胸口;待得蒙灵云说“右刀要斩你腰胁”,她右刀正好去斩女郎腰胁,一个说,一个做,便练也练不到这般合拍。
  有蒙灵云提醒,女郎从鞍上纵身而起,当即飞起左足,往胖老妪左手手腕上踢去,身在半空时刷的一剑,荡开老妪斩来右刀。
  招式尽被蒙灵云道破,老妪心中不禁一惊,暗想:“这小子是谁?我武功套路一眼便被他瞧破,莫不是这小贼娘的帮手?”
  于是,嘶嗓子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插手曼佗罗山庄行事?”
  蒙灵云初到江南听到路人女子说话都是清雅绵软,这肥胖老妪说话声音比寻常男子还粗了几分,顿时心生厌恶。不但声音难听,人长得也满脸横肉,脾气甚凶,街市上抓人挥刀便斩,目无王法,更激起胸中气愤,昂首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我身上并无兵刃,不过说了两句话,你凶什么凶?”
  那胖老妪大怒,骂道:“操你奶奶!要刀我这有,有本事尽管拿去!”抢上两步,起刀便向蒙灵云颈中砍去。
  当的一声,一柄铁拐杖伸过来将短刀格开,却是一个阔脸老妪出手拦阻。她低声道:“平婆婆且慢,先问个清楚,再杀不迟。”
  那老妪持着一根铁杖,脸阔而短,满是皱纹,白眉下垂,一双眯成一条细缝的小眼中射出凶光杀气,不住上下打量蒙灵云。她奉命率众追擒这黑衣女郎,见蒙灵云一出口便道破属下所使招式,心下不禁嘀咕,料想这少年定是身怀绝技。刚才不见他出招,瞧不出他师从何处,不愿多生枝节,于是道:“阁下属何门派?跟这小贱人是亲是故?受了何人指使,前来横加插手?”语气竟然客气了些。
  蒙灵云想自己属何门派自然不能说与她听,若是说了,在场之人还不全都得一尽杀死?他内功不失时,也不喜多杀无辜,何况现在内力全失,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手持兵刃,即使身上功夫不济,若是一拥而上,那也糟糕之极。
  蒙灵云旋着手中铁箫,道:“我属何门派当然不能告知各位。我跟这位姑娘非亲非故,只是世上之事,总抬不过一个‘理’字,我劝各位得罢手时且罢手,这许多人一起来欺侮一个孤身少女,未免太不光采。”
  平婆婆再次骂道:“小子,你算什么狗屁东西??这小贱人前日潜进我们府中,杀了不少家仆,岂能凭你一句话说罢手就罢手?”
  转头又对那阔脸老妪,道:“瑞婆婆,休要与他多言!大伙一起上拿下这两人,女的交给夫人发落,那小子直接埋了当花肥!”
  蒙灵云听她言语无礼,微觉察不快,道:“无论有什么不平之处,都应当申明官府,请父母官禀公断决,怎可动不动的便要杀人拿人,还要私立公堂?咱们大宋朝难道没王法了么?”
  他一直在女真族中生活,不懂什么江湖规矩,只是知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这种凶杀斗殴,女真族这样的蛮夷之邦都不允许,何况大宋还是礼仪之邦。
  那黑衣女郎原先还觉得蒙灵云是身怀绝迹的武林高手,此时听他一言,脸现鄙夷之色,心道:“听这臭小子口气倒像是什么皇亲国戚、官府老爷似的。我们江湖中人要杀便杀,谁才理你。”
  “谁要你在此提点,婆婆妈妈,还不滚开!”
  蒙灵云这时首次和她正面朝相,见她脸上蒙了一张黑布面幕,只露出两个眼孔,一双眼亮如点漆,向他射来。先前那句话,显然是对他所说。蒙灵云只觉她语气中却冷冰冰地不带丝毫暖意,声音清脆动听,听来说不出的不舒服。
  虽然受了她的辱骂,蒙灵云却不以为然,道:“我本不想提点你,只是怕你死了,没人赔我这身新买的衣裳。”
  那女郎看了他一眼,果然见他胸前白衣被自己刚杀的那人溅了一道血迹。若他是个平常农家子弟,到也算了,可他偏偏衣着明艳,长得英俊不凡,显然是个浪荡子弟。暗想:“师父常说,世上男人没一个有良心,个个都会花言巧语的骗女人,越是风流倜傥的,越是不怀好意,果然不错!”
  她正想着,十余名男女群起而攻,玎当呛啷一阵兵器相击之声,顿将她惊醒。两手袖箭齐发,嗤嗤数声,咕咚、砰嘭之声连响,左右两边都有人摔倒。
  “留神她毒箭!”
  平婆婆见短箭射来,就地一滚,右手一挥,一柄短刀疾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