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取出来了
作者:独孤浙水    更新:2025-10-09 03:52
  ()“不——不许打!”
  牛二华突然暴跳如雷,声音炸得天花板掉灰。
  她整个人扑过来,枯爪似的手伸向顾辰远,却在即将碰到他衣袖的瞬间,被他一个侧身闪开。
  她扑了个空,重心不稳,差点跪趴在地,又狼狈地撑住墙,嘴里仍歇斯底里地喊着:
  “那是我们王家的种!是男娃!谁敢动他,我就跟谁拼命!”
  刚才还嚷着“离婚”“掏钱免谈”的人,此刻像换了个人一样,眼睛里冒出两团火。
  香火。
  血脉。
  男丁。
  这根苗,就是她的命!
  顾辰远垂眸看她,眼底掠过一丝冷冽的怜悯——
  原来,你们也会怕。
  原来,你们也有软肋。
  可惜,晚了。
  牛二华浑身炸毛,紧接着整个人“腾”地蹦起三尺高,鞋底跺在地板上,“咚”一声闷响,震得墙皮都簌簌掉灰。
  她那张国字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法令纹抖得像两条活过来的蜈蚣,唾沫星子随着咆哮四处飞溅:“谁敢动我孙子一根汗毛,我就跟谁拼命!拼命!”
  王瑶和王燕此时也是有样学样,一个个都掐住水桶腰。
  王燕的脖子伸得老长,青筋暴起,声音尖得能刺透玻璃,
  “打掉?做你们的春秋大梦!我们老王家的人还没死绝呢!我告诉你,谁要是敢让她进手术室一步,那就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王瑶那边也做好了要干架的准备,谁要是敢把这么个男娃给弄掉了,她也跟他拼命。
  母女三人此时一副撸胳膊挽袖的样子,大有一副随时准备干架的架势。
  被这阵势一吓,王铁汉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他缩着肩,挪到顾晓秋跟前,像做错事的大孩子,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晓秋……咱、能不能不离?我……我真不想离。”
  顾晓秋此刻早已六神无主,指尖冰凉,攥着衣角拧成麻花。
  听见问话,她仓皇抬头,目光穿过乱糟糟的人群,寻找顾辰远。
  她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哭腔:“我、我不知道……你问我弟弟……”
  顾辰远单手插兜,另一手垂在身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目光如冰刃般掠过王铁汉。
  王铁汉被那眼神刺得一哆嗦,却仍不死心,搓着手往前蹭:“小远,咱、咱有话好说……只要保住孩子,我、我回去砸锅卖铁也——”
  “吱呀——”
  话未说完,手术室的门忽然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呻吟,像老旧的棺材盖被推开。
  霎时间,所有吵嚷、指责、哀求,统统被这道缝隙吸走,走廊陷入死寂。
  门缝里,先露出一只沾着碘伏的手,随后是麻醉师方雪疲惫的身影。
  她摘下半边口罩,露出紧抿的嘴角和下垂的眉梢——那弧度像被无形的重量压弯的弓,让人一眼就读出“坏消息”三个字。
  顾晓秋整个人像被抽掉骨头,软软地往前扑半步,手指死死揪住自己衣角,指节泛青。
  她想问,却不敢张口,仿佛只要一出声,命运就会趁机给她最后一击。
  顾辰远一个箭步迎上去,下颌线绷得发紧,声音低沉而急促:“方姐,情况怎么样?”
  方雪抬眼看他,目光里带着医生特有的克制与不忍。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沙哑却清晰:“针取出来了。”
  她摊开掌心,纱布上躺着一枚两厘米长的缝衣针,通体锈成暗褐色,倒钩处还挂着几丝模糊的组织。
  “但问题比预想的药麻烦。”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顾晓秋脸上,“针在颅内至少有三个月了,上面的锈迹已经渗入周围组织,我们需要显微清创。可是——”
  她再次停顿,像给家属留出缓冲的悬崖,然后才缓缓吐出下半句,
  “孩子太小,肝肾功能发育不全,第一次麻醉已经到极限剂量。现在药效开始消退,她出现体动,血压、心率都在往上飙。
  如果追加二次麻醉,哪怕只多推零点一毫升,都可能引起呼吸抑制,甚至心跳骤停。
  所以,你们大人要做好心里准备。”
  每一个字,都像铅块坠入深井,砸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顾晓秋的身子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顺着墙滑坐在地,却死死咬住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
  “晓秋……?”
  王铁汉的嗓子像被砂纸磨过,沙哑得走了调。
  他往前蹭了半步,鞋底在地板上拖出“吱啦”一声,仿佛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清楚——孩子若能保住,婚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旦来娣夭折,顾辰远绝对会亲手把离婚协议拍在他脸上,连商量的余地都不会留。
  “闭嘴!”
  顾辰远猛地侧头,目光如寒刃,生生把王铁汉未完的话切成两截。
  随即他一步抢到方雪面前,白大褂下摆因动作太急而扬起,带起一阵细小的风。
  “方姐,我能进去吗?”
  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紧绷。
  方雪一愣,口罩上方的眼睛眨了两下,显然没跟上这突兀的请求。
  “手术室是重地,非医护人员一律不得入内,这是规矩。”
  她本能地答,语速平稳,却暗暗往后退了半步——顾辰远身上那股压迫感太强,像拉满的弓弦,随时会断。
  “或许——”
  顾辰远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每个字都像从胸腔最深处迸出,“我能不用麻醉药,达到麻醉的效果!”
  话音落地,走廊瞬间安静得可怕,连挂钟的“滴答”都似被冻住。
  方雪瞳孔猛地放大,眉梢高高扬起,“你开什么玩笑?不用药就麻醉?万一出意外,谁负得起这个责?”
  “再坏也不过就这样了,不是吗?”
  顾辰远反问,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重锤砸在铁板。
  他微微俯身,目光直刺方雪眼底,
  “孩子呼吸抑制、心跳骤停——哪一样我们没考虑过?既然左右都是赌,为什么不让我赌自己的办法?”
  方雪被噎得哑口无言,攥着病历夹的指节泛白。
  她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一声无力的“可是……这不符合规定”。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顾辰远抬手,指向手术室大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般的颤音,
  “免责条款我签!所有后果我个人承担,与医院、与你无关——这样还不行?”
  走廊尽头,感应灯因久无动静而熄灭,半片黑暗压过来,把他挺拔的身影衬得像一柄出鞘的刀,锋芒毕露。
  方雪左右为难,只能咬牙:“我做不了主,必须请示院长。”
  “时间就是生命!”
  顾辰远不再废话,伸手推开她,径直冲进缓冲间。
  不锈钢门被他撞得“哐当”一声弹开,又剧烈回摆,震得墙面灰尘簌簌落下。
  “你……等等!”
  方雪低呼,连忙小跑追进去。
  她白大褂口袋里,对讲机天线因剧烈晃动而“哗啦”作响,像催命的铃铛。
  跨过门槛的一瞬,顾辰远忽然回头,目光穿过窄窄的门缝,落在顾晓秋脸上。
  那一眼极短,却重若千钧——有安抚,有决绝,更有破釜沉舟的孤勇。
  他微微点了点头,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姐,放心。等我出来,其他都不用管,也不要答应。”
  顾辰远知道自己大姐耳根子软,没主见。
  自己进去救人,万一这王佳人趁着这个功夫逼她点头什么的,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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