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作者:四叶铃兰    更新:2021-11-29 10:44
  这时,明路忽然道:“瑜弟这是第一次来我府中,凡事不必拘谨,有什么吩咐的,找如研就好。”刚刚那女子正是如研,惜日突然反应过来,她正是今日下午明路侍卫提到的如夫人。
  明路又对如研吩咐道:“如研,这就是我们新认识的小弟,姓李名瑜。”
  如研面上带笑,随即向惜日柔柔一拜。
  果然是如夫人,惜日立刻起身虚扶了一下,回了一拜,道:“小弟见过如夫人。”
  那如夫人见惜日如此客气,忙又回了一礼,道:“王爷兄弟之礼,妾身不敢当,李兄弟快快坐下,妾身自当亲自奉茶。”
  惜日近身打量这位如夫人,只见她面若芙蓉,丰姿绰约,举止大方得体,一时心中复杂。
  满桌果脯、蜜饯和糕点很快就被撤下,酒菜陆续上来,先上了四个冷盘,又上了蜜饯和果脯,紧接着,主菜才上,燕窝红白鸭丝锅子一品、羊肉炖菠菜一品、海参烩鸭丝一品、鸡蛋炒肉一品、白糖油糕一品,炒面鱼一品、云扁豆炒肉一品、挂炉猪一品,后又上鸡皮炖冻豆腐一品,沙锅渣泥一品,鹿尾片盘一品,竹节卷小馒首一品、枣条白糕一品,金葵花盒小菜一品。
  菜色很丰富,可见,明路平日的膳食也必相当讲究。
  而今晚最特别的就是酒,竟然是西洋人的洋酒——红葡萄酒。
  惜日曾经喝过这种酒,但也仅那么一次,当时也只是浅尝则止,只记得味道有些酸涩入口后细细品位又回味甘甜,不似白酒那样辛辣。
  而这一次,明路却备了许多这样的酒。听闻这种酒很不容易喝醉,而且对人体也有些好处。惜日暗暗放下心来。
  一开席,惜日当下端起酒杯,笑道:“今晚小弟来得迟了,让各位兄长久等,先自罚三杯以谢罪。”
  纳兰却道:“瑜弟,不要听傅津的鬼话,不是你来迟了,根本就是他拉着我们来早了。”
  傅津刚要辩驳,惜日接口笑道:“不管谁迟了,谁早了,小弟一见这珍贵的洋葡萄酒,就起了贪饮之心,小弟借刚刚津兄之语,先饮三杯了。”
  禧恩拍案道:“好!瑜弟就是痛快!”
  傅津在一旁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明路却也举起了酒杯,道:“瑜弟,显见你是见过世面之人,认得这是葡萄酒,你第一次来我府中,这第一杯酒不能就这样独饮了,来,为兄敬你,与你同饮了这杯。”
  他举杯而来,惜日举杯而去,二人酒杯微碰,纳兰在旁插声道:“就你二人同饮了?能得遇瑜弟这样爽快之人,我也觉得高兴,来,我也和你们一同饮下这杯。”
  他一举杯,禧恩和傅津自当不落其后,五人先后同饮下三杯,五人身后婢女殷勤布菜加酒,气氛越发热络了起来。
  席间,说起京中趣闻,这四个京中公子认识的人物,知道的事情当真不少。傅津虽然有时鲁莽,但说起八卦故事却甚为精彩,大家几番被他逗得喷笑,惜日险些也失态地喷出酒去。
  傅津讲道:“去年冬天,太液池冰上蹴鞠比赛十分精彩,不知道有多少高官显贵去看比赛。那日,天空虽寒却甚为晴朗,在进行到第三场时,赛场上大家正拼得凶狠,不料寿膳房总管儿子的裤子在比赛时突然掉了下来,众人当场错愕不已,有的女子当下捂住眼睛尖叫起来,那寿膳房总管的儿子赶忙拉起裤子,也顾不得比赛,就此狂奔出场,一时间忘了脚上还穿着冰鞋,一出太液池就跌了个四脚朝天。”
  说道此处,傅津做了个夸张的四脚朝天的动作。桌上众人狂笑!禧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去年惜日并不在京,所以不知道有这样一件趣事。此番听得傅津讲得惟妙惟肖,当下也大笑。眼神忽然瞄到始终立在明路身后的如夫人也正掩嘴娇笑着,那笑有如春风,柔媚无比,但其目光却始终注视着身前的明路,只要发觉明路需要什么,缺了什么,立刻细心地为其补上,不知为何,惜日看到这一幕,忽觉心中苦涩,笑容渐隐。
  他们又谈起,今年在街上遇到一个刚来京城不久的恶霸调戏良家妇女,那恶霸可能是出门前忘了烧香,那年过年没拜佛,瞎了狗眼,竟然调戏工部侍郎新纳的小妾,刚巧被傅津遇到,当场教训了一番。本想就此了事,不料那恶霸竟对他出言不逊,还说什么此仇日后必报之类的恐吓言语。傅津一气之下,想剁了这厮的命根子,便命下人脱掉那人的裤子,没想到几个下人正要强行脱去他的裤子,那恶霸挣扎不脱,看着傅津手里的匕首,当场竟吓得放了几个惊天动地的响屁,险些没把他的几个下人当场熏晕。
  众人听到此处,也不管是真是假,又狂笑了一番。
  傅津继续有声有色地说道:“这还罢了,那恶霸挣扎间,鞋也挣掉了,这鞋掉了不要紧,那双脚却太臭!就连因屁被熏得躲到几米远外的他都险些被熏晕,与刚刚那几个响屁比起来竟有过之而无不及,威力着实惊人!那些离得近的下人就更别提了,一个个全被熏吐了,回家后几天都吃不下去饭。当下他也顾不得给那厮去根,匆忙去了。”说道此处,他故意凑到惜日耳畔说道,“其实,我是怕真脱了他的裤子,说不定还有什么味道,搞不好我还没给他去根就先被他熏死了。”傅津说完,自顾自地大笑起来,而惜日早已面红耳赤,头晕眼花,像个被蒸熟了的螃蟹!脱裤子去根……她没听到……没听到。
  这时,明路笑道:“别讲了,别讲了,你若再讲,我们也吃不下去了。”
  傅津喝了口酒,道:“不讲就不讲,让瑜弟给我们弹个曲吧。”
  众人看向惜日,惜日放下手中筷子,道:“恭敬不如从命。”她正想逃之夭夭呢,当下站起身来,如夫人立刻伸手招来一个婢女,道:“带李公子去听乐阁。”
  婢女应是,带着惜日出了亭子,沿着游廊走着。迎面吹来的夜风渐渐吹散了她一身的燥热。
  惜日抬头一看,不知不觉中,月已中天。
  游廊四周的灯笼全被点亮,回首望去,只见夜色下,亭内薰香袅袅,白纱随风轻荡,其中几位公子正畅饮欢笑,如此良辰美景,奈何自己身份尴尬,根本无心欣赏。
  婢女沿着游廊兜兜转转,带她到了另一处临池的阁楼,抬头一望,上写“听乐阁”三字,听乐阁对面便是明路等人所在的六角凉亭。
  听乐阁四周陆续挂上了灯笼,楼阁顿时内外通透明亮。
  惜日一撩衣摆,坐于琴前,抬头向对面望去,果见对面亭内所有人都注视着自己,当下收敛心神,手指微动在琴弦上试了几个音,便要开始奏曲,可尚未开始,一个甜甜的声音自后响起:“公子可否奏一曲离伤?”
  惜日一怔,回头看去,只见一体态纤细的女子娉婷立在纱帘后。露出一双眼睛甜笑着看着她。
  女子明眸闪亮,睫毛很长,比之如夫人更加美艳三分。见惜日怔怔地看着自己,略带羞怯地从纱帘后走了出来,竟赤着一双玉足,玉腕上和脚踝上挂着精致的铃铛,一身蓝色纱衣,随夜风轻荡,就连惜日也不禁看得痴了。
  这样美好的女子,但凡男人必会心生怜爱吧。想起早先傅津曾说,兰夫人要当众献舞,暗想此女子应该就是那善舞的兰夫人了,不由得暗叹,明路当真好福气。
  女子见惜日久久没有回应,又低低唤了声:“公子?”
  惜日这才回神,轻声问道:“离伤?”
  见女子点头,似乎面对惜日颇为羞赧,她的羞赧一点也不惹人厌,反而恰到好处地惹人爱怜。
  惜日正过身来,黯然一叹:明路啊,明路,你拥有如此美好的女子,为何?为何……
  离伤,是一首悲情的曲子,讲的是女子爱着男子,而男子却不爱女子,女子为了男子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可男子却仍对女子不屑一顾,最终女子为了男子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在死去时,女子问男子是否爱过她,那一刻男子才发觉心中隐藏已久的爱,他告诉女子,他爱她,他已爱上了她,求女子不要离他而去……女子听着男子的话,虽然笑着但仍就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因为她以为男子只不过是在安慰她,却没有时间印证,男子是真的爱上了她。
  这首曲子,因它的哀惋,因它的遗憾而深受官家女子喜欢。此曲时下在官宦之家很流行,因其悲伤顾名:离伤。
  离伤。琴音缓缓而出,悲伤从惜日的指尖渗入到了每一个音符……
  这时,兰夫人随着舞曲翩然起舞,她的舞姿很美,美得让人目眩神摇,美得让人忘记了呼吸。
  在惜日眼中,面前的兰夫人恍若仙子。可在别人眼中,她亦是一道出尘的风景。
  就连刚刚赶到的万喜楼花魁苏盈盈在看到这一幕时,也不禁微微怔愣,情不自禁地看着池塘对面的抚琴男子出了神。
  这样的男子,世所罕见。
  苏盈盈忍不住轻轻吟唱起了离伤。歌声哀伤,打动了每一个人的心……
  这一夜,所有人都盼着这一曲不要停止,永远都不要停止。
  这一夜,是明路几人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夜。
  这一夜,还有一个人也来了。而且即将带来一场天翻地覆!
  惜日弹完琴后,兰夫人翩然退下,临去前,再次羞涩地看了惜日一眼,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竟丢下了一个纱织的手帕。
  可惜,惜日看见了也只作没看见,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听乐阁,临走前,风儿像是故意开玩笑似地吹起了手帕恰好落到她脚边,可她却毫不怜惜地一脚踩了过去……
  六角亭内,这期间又来了几人,刚刚苏盈盈的歌声,惜日已经听到,但她没想到,来得不只苏盈盈一人,还有另外四人,这明路不只去万花楼嫖妓,没想到连府中都招妓,惜日顿觉厌烦,他身边有那么多好女子,却仍不满足,这样的男人实在令她失望,瞥了一眼明路和苏盈盈,彼此正温柔软语,再看明路身后的如研,早已退在了一旁。
  惜日刚步入亭内,迎面就有一个娇小的身影直扑过来,突然抱住了她的胳膊,随后全身几乎都粘了上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像是痉挛似的向她眨呀眨的,眨得惜日都忍不住跟着眨了几下。
  那女子娇笑道:“公子,快来陪奴家喝杯酒……”不由分说拖着惜日就坐在了椅子上,还一屁股挤开了一旁的傅津,傅津正和一女子调笑着,一回头见娇小女子的椅子把他的椅子挤在了一边,也不在乎,邪笑着忽然摸了一下娇小女子的屁股,那娇小女子突然一声尖叫,猛地跳了起来,傅津得逞似地哈哈大笑。
  惜日惊讶地看到娇小女子眼睛里面几乎冒出了火,阴深深地看着傅津,惜日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刻转移视线道:“你叫什么名字?”
  娇小女子闻声回头,一瞧见惜日立刻就笑得跟朵花似的,娇滴滴地道:“妾身叫红绿。”话音刚落就又粘到了惜日身上,惜日尴尬地想挣脱,但一看周遭情形,终究还是忍住。
  禧恩道:“瑜弟的琴音果然是天下一绝,一曲离伤,闻者无比感动悲伤。”禧恩出身军旅但显然却因这离伤多愁善感起来,一旁女子频繁示好,似乎也不能把他从悲伤中解脱出来,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不知想到了什么,眉间染上了些许愁绪。
  纳兰也异于往常,似乎无心身旁女子,瞥向惜日的眼神里有种莫名的情绪,道:“瑜弟,你的琴音似乎有种魔力,能让人的心情跟着琴音的悲而悲,喜而喜。”
  傅津忽然从身旁女子的颈窝处抬起头来,接口道:“所以我说,如果瑜弟是女子该有多好,无论如何,我也定要娶到,这样一辈子都可以留在我的身边了。”
  “傅津。”明路道,“瑜弟是个名副其实的男子,不要总是动不动将他比作女子。”
  傅津身边的女子此时不依不饶道:“津爷,难道翠儿不好吗?”
  傅津立刻笑道:“翠儿好,好。”
  “爷要是真喜欢翠儿,那就亲翠儿一下。”翠儿软语羞求道。
  “好,好……”傅津一脸色相地亲向了翠儿的面颊。
  惜日尴尬笑着,没有开口,一旁红绿殷勤布菜,还频繁往她嘴里送,她笑着拒绝,可显然没用。拒绝了这个,红绿就给她夹那个。
  拒绝多了,红绿也像翠儿似的娇声问道:“公子,难道红绿不好吗?”
  惜日看着红绿的眼睛,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立刻敷衍道:“好,好。”心里却道:好什么好,看见你我就浑身冷汗直冒。
  “那你就亲我一下,公子才真正的喜欢红绿。”红绿不依不饶道。
  惜日闻言脑袋嗡地一声,头皮全都麻了。
  刚想拒绝,就见明路向她幽幽看了过来,心下一惊,慌忙就向红绿亲去,心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怕什么!提起胆子来,闭着眼睛向着红绿的面颊亲了下去。
  而此刻的红绿似乎并未料到她真的会亲下来,刚好转头要与她说话,哪防这么一转头,顿时两唇相接……
  月上中天,大家喝得也够了,个个软玉温香抱满怀。惜日本要离开,却被明路执意留下,见其他几人都各自抱着怀中女人进了客房,惜日心里十五个水桶吊着七上八下地不能安生。
  一路上被手劲出奇大的红绿强行拉到了客房,似乎不是惜日要急着嫖红绿,反而更像是红绿心急火燎地要嫖惜日。
  直到现在惜日整个心神仍然混乱不堪,还在刚刚那个吻上缓不过劲儿来。
  当双唇相接时,惜日真想不顾一切地抱头痛哭。
  苍天啊——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想活了,她不要活了……
  她只顾沉浸在无尽地懊悔中,却没注意到当时的红绿身为一个□□出现了不应该有的震惊神色,那种表情似乎比她的还要可怕。
  当房门哐当一声被关上时,惜日方才回过神来,立刻躲到了桌子后面,防备地看着红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