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仓库里那次“最后的晚餐”之后，日子一下子就清净了下来。*墈+书￠君! .更\歆\最+全+
  清净得让独立团的老兵们心里发慌。
  以前，隔三差五，团长总能从那个神秘的仓库里，变戏法似的掏出点新家伙。
  要么是几箱见都没见过的洋玩意儿，要么就是能让兵工厂老师傅们抱着睡觉的图纸。
  可现在，一连半个多月，仓库的大门都落了锁。
  那个无所不能的“老天爷”，仿佛把他们给忘了。
  私底下的议论，就像潮湿地窖里长出的青苔，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你说……‘神仙’是不是不管咱们了？”
  训练的间隙，一个年轻战士靠在土墙上，小声地跟旁边的老兵嘀咕。
  “上次井陉矿山打得那么狠，咱们把家底都亮出去了，‘神仙’会不会是嫌咱们太扎眼，不乐意了？”
  老兵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
  “瞎咧咧什么！团长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
  话虽这么说，可老兵自己心里也犯嘀咕。
  这枪是越打越少，子弹是越用越金贵，眼瞅着冬天就要来了，要是再没点进项，这个年关可不好过。
  这种微妙的情绪，像一层看不见的薄雾，笼罩在独立团的上空。
  战士们的训练依旧刻苦，嗓门依旧洪亮。
  可那股子发自内心的、看谁都不怵的精气神，却淡了那么一丝。
  赵刚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切。
  这天晚上，他找到了正在地图前吞云吐雾的李云龙。
  “老李，我得跟你谈谈。”
  赵刚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李云龙抬起眼皮，咧嘴一笑。
  “咋了政委？又缴获啥好东西了？先说好，这次归我！”
  “不是缴获。,狐¨恋′闻·学! ¨首_发^”
  赵刚走到他面前，将门关上，声音压得极低。
  “是队伍的思想，出问题了。”
  他将白天听到的那些议论，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李云龙听完，满不在乎地弹了弹烟灰。
  “我当多大事儿呢。”
  “不就是些屁话吗？弟兄们闲得蛋疼，嚼嚼舌根子，还能把天给嚼塌了不成？”
  “这不是小事！”
  赵刚的语气陡然加重。
  “老李，奇迹不能当饭吃！如果一支队伍的信仰，是建立在虚无缥缈的‘神助’之上，那是非常危险的！”
  “一旦‘神’消失了，这支队伍，就垮了！”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
  他沉默地抽着烟，指挥部里只剩下烟草燃烧的“嘶嘶”声。
  “那你说咋办？”
  “开一次全团思想动员大会。”赵刚斩钉截铁。
  李云澈一听这话，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拉倒吧！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干啥？”
  “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带弟兄们多练练刺刀！枪杆子里出政权，不是嘴皮子里！”
  “枪杆子也要有思想的灵魂！”
  赵刚寸步不让，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否则，它就是一根烧火棍！”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一个匪气霸道，一个儒雅坚定。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最终，是李云龙先败下阵来。
  他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把烟头狠狠摁灭。
  “行行行！你他娘的是政委，你说了算！”
  “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讲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把弟兄们给讲睡着了，老子可要掀桌子的！”
  ……
  第二天，独立团全体集合。?齐/盛.晓,说\蛧- .冕.废^阅^独￠
  操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每个战士脸上都带着几分困惑。
  他们不知道，政委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云龙黑着脸，抱著膀子，靠在一旁的旗杆下，摆明了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赵刚走上那个用土块和木板临时搭起来的主席台。
  他没有带讲稿，也没有像战士们预想的那样，开始长篇大论。
  他只是拍了拍手，冲着人群后方喊了一嗓子。
  “王师傅，把家伙事儿抬上来吧！”
  兵工厂的负责人王师傅，带着几个最得意的徒弟，嘿咻嘿咻地抬着两台半人高的机器，放到了主席台上。
  一台，是改装前的旧车床。
  另一台，是装上了“神仙”奖励的【高精度滚珠轴承】的新车床。
  战士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完全搞不懂这是要干什么。
  “同志们，今天不开会，咱们看个热闹。”
  赵刚的声音通过一个铁皮喇叭，传遍了整个操场。
  “王师傅，给大伙儿演示演示。”
  王师傅激动得满脸通红，他先是走到了那台旧车床前，拉下了电闸。
  “哐当！哐当！哐当！”
  刺耳的噪音立刻响了起来，车床的主轴在旋转中，肉眼可见地晃动着，像个得了羊癫疯的病人。
  王师傅将一根铁料放上去，车刀切削下，火星西溅，发出的声音尖锐而刺耳。
  几分钟后，一个粗糙的撞针零件被车了出来，上面布满了细微的毛刺和划痕。
  王师傅把它举起来。
  “同志们！这就是咱们以前造的零件！十个里面，至少有三个是废品！”
  然后，他走到了那台崭新的车床前。
  他再次合上电闸。
  世界，瞬间安静了。
  只有一阵轻微的“嗡嗡”声。
  车床的主轴飞速旋转，却稳得像一根静止的柱子！
  战士们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
  王师傅将同样的一根铁料放上去。
  车刀划过，发出的不再是噪音，而是一种悦耳的、如同唱歌般的“嘶嘶”声。
  一缕缕银亮的铁屑，如同卷曲的发丝，优雅地飘落。
  一分钟不到。
  一个崭新的撞针零件，被取了下来。
  王师傅把它高高举起，迎着阳光。
  那零件，光洁如新，表面平滑得像一面镜子，散发着迷人的金属光泽！
  “哗——！”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惊叹！
  “我的天！这……这转得也太稳了！”
  “你看那零件！跟德国造的一样！”
  “有了这玩意儿，咱们的枪，不是想造多少就造多少？”
  王师傅看着台下那一张张震惊而兴奋的脸，挺首了腰杆，用尽全身力气，自豪地吼道。
  “同志们！”
  “‘老天爷’是给了我们钢珠！”
  “但把钢珠变成我们打鬼子的利器，靠的是我们自己的手！是我们自己的智慧！”
  整个操场，彻底沸腾了！
  赵刚在这片沸腾中，重新拿起了铁皮喇叭。
  他等到声音稍稍平息，才用一种慷慨激昂的、前所未有的洪亮声音，开口说道。
  “同志们，王师傅说得对！”
  “‘老天爷’的帮助，不是‘施舍’，而是对我们这些自力更生、奋发图强者的一种‘嘉奖’！”
  “他为什么不首接给我们一百挺机枪？一万发子弹？”
  “因为他相信我们！相信我们能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出比那多一百倍，一万倍的武器！”
  赵刚的视线，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
  “从今天起，我号召全团，开展一场技术革新运动！”
  “我不管你是铁匠，是木匠，还是放牛娃！只要你敢想，敢干，能让我们的武器变得更好，能让我们少流血，多杀鬼子，你就是全团的英雄！”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如同战鼓，重重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同志们，请记住！”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老天爷’，只会帮助那些自己帮助自己的人！”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
  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全靠我们自己！”
  “杀鬼子！造武器！”
  之前笼罩在独立团上空的那层迷茫与彷徨，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定，更加炽热的信念！
  那是一种不再依赖于外物，而是从自己内心深处生长出来的、无坚不摧的力量！
  李云龙靠在旗杆下，嘴巴半张着，手里的烟烧到了指头都浑然不觉。
  他呆呆地看着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书生，又看了看台下那群嗷嗷叫的、如同打了鸡血的战士。
  他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地来了一下。
  ……
  当天晚上，李云龙破天荒地提着一瓶缴获来的清酒，走进了赵刚的屋子。
  他没多说话，给两人都倒满了。
  “政委。”
  李云龙端起酒碗，一口干了，辣得龇牙咧嘴。
  他挠着头，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嘿嘿的笑容。
  “你这嘴皮子，比我那意大利炮还厉害！”
  “以后这事儿，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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