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者:伊恩·弗莱明    更新:2021-11-29 08:20
  可是德立克不久又改变了主意,想把车子开回来。他紧锁着眉,考虑了一会儿,说:“车子的车号被那些人记去了实在不好,我还是把它开回来吧!
  这次我一个人去,待会儿我们在温莎大厦华拉斯街的对面见,大概十分钟就可以把车开到那里。”说完他一把推开我,大步消失在黑暗中。
  我木然地站着,注视他远去的背影。他一向是个洒脱的人,走路总是昂首挺胸,现在却没了往日的模样了。一直到不见了他的身影,我才孤独地走过和华克街平行的那条路。
  直到这时我才稍微清醒了一点。这才发现手上仍拎着那条内裤。我把内裤收到手提包里去,掏出镜子,借着路边的灯光,打量了一下大难后的自己。
  我的脸色灰白透绿,眼睛空洞洞地挂在眼眶里,不复往日的神采。本来柔顺的头发也因刚才一躺而弄得披散在脑袋上。嘴唇上的口红,则被德立克刚才狂风骤雨般的拥吻弄得斑驳不堪。在这难得冷静的时刻里,我想起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这对肮脏的野狗!”这句话对我们来说的确是很贴切啊!我觉得全身发冷,一种从未有的下流感霎间涌上了我的脑海,让我觉得一阵阵的恶心。今天的事是就此终了,还是要继续再发展下去呢?我又想起这以前的好几个星期六,我们在特别小屋中翻三倒四的动作,一定被人暗中偷看了去,这些人也许早把德立克的车号记下来了,或许那些常在戏院附近走动的小孩也把车号记了去。每个犯罪现场,总会有人爱管闲事!那个管理员说,我们犯了罪,这些罪在保守的、新教徒的英国,简直是罪大恶极、无可宽恕……。
  当德立克从地下弹起的一刹那,他赤条条的下身一定全入了管理员的眼睛。
  啊呵!越想越恶心,我不寒而粟。这一辈子从来没碰到过这么丢脸的事。他们会记清楚我的脸吗?他们会认得我吗?想到这里,我不禁把头深深地埋进了掌心里。啊!只希望这是一场梦!即使是恶梦也好。现在我唯一庆幸的,是可以暂时离开德立克了。现在他也许已把车子开到,在那儿等我了。我朝镜子瞥了最后一眼,拍拍面颊,整整头发,然后赶快横过马路,拐弯朝温莎大厦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情不自禁地回头张望,生怕有人跟踪似的,可纵使我一再告诫自己要镇定,那些鄙夷的嘲笑声和指摘声,还是由四面八方涌过来:“看哪,就是那女孩儿!”“就是那家伙!”“啧啧啧,真不要脸,她的身体已被弄脏了!”
  第四章 “再见,葳芙”
  对我来说,这个夏天的晚上并没有结束。我到达华拉斯街时,看到德立克的车子停在对街,我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但接着我就看到他车旁站着一个警察,正在跟他说着什么。这时德立克恰好侧过头来看到了我,我只得走过去。“你看,警官先生,我说得不错吧!这位小姐来了。她……得上洗手间……。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看样子又是桩麻烦事。我调整了呼吸,上前略作寒暄,就钻进了德立克的车子里。这警官先看看我,露出一抹古怪的笑,然后对德立克说:“好了,以后不可在这儿停车。既使有急事,也不可以随便把车停在这里。”说完用手摸摸他的络腮胡。德立克如释重负地朝警官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然后缩回车里,坐在我身旁。警官只动了动鼻翼,哼哼了两声,并不回礼。车子发动了,再也不情愿稍作停留似的飞驰而去。
  下了坡,车向右转。一路上德立克紧闭双唇,默不作声。本来我们打算开到车站,送我回去的。这会儿他莫非失了心神一直往前,过了车站也不知道?好不容易,终于听到他“唉!”的叹了一声,似乎松了一口气:“今天真太倒霉了,也太惊险了。万一上了明天的报,我不是成了众人取笑的对象?
  如果更不幸登在牛津的报纸上,我真的不要做人了。唉,只好一切听天由命了!”
  “吓死我了!”我惊魂未定,好不容易才声音颤抖着吐出这句话来。他不由得侧过脸来瞄了我一眼。
  “啊,算了吧,就把它当作爱情的考验,别想得太多!”他轻松地耸耸肩,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可怜的我还瑟缩成一团。“今晚太遗憾了,”他蛮不在乎地说:“正在精彩的当儿,啊……”说完,瞟了我一眼,看我是否有同感。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怎么样?离火车开车的时间差不多有一小时,我带你到河岸走走如何?那儿是温莎有名的情侣区,我保证不会再有任何事出现,放心好了。今晚真是功亏一匮,正在最紧要的关头却泡了汤,早知这样,何必浪费我这么多的时间和精神?唉,真是可惜,可惜!”
  这话好象是指他冲出去买回来“那个”所费的苦心。我敏感地一震,赶紧说:“算了算了,今晚就这样吧,德立克,我已没心情再和你散什么步了。
  你们男人好象很轻松,事情一过就跟没事似的,可是,你怎么不想想我此刻的心情呢?一想到刚才我缩在墙角的那副样子,我就浑身发冷。”
  德立克迅速转过头来:“你的心情,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的心情到现在还没好起来吗?”
  “你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我,我现在觉得做什么都很羞愧。”“这算得了什么!”他不屑地说:“反正刚才那段已经过去了,你说是不是?宝贝儿?”
  又是这种满不在乎,不关痛痒的话!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慰。他应该知道,今晚,我完全是为了他才牺牲的呵!如果不是一味替他着想,我又怎会碰到这种尴尬的场面呢?现在,我只希望他能紧紧地拥抱着我,吻我,告诉我他爱我的心一点都没有改变。只要能确知这点,以往的一切屈辱都不重要了。可是现在听他的口气,好象又有从头再来的企图,我的脚又开始发软了,但是又不能让他知道,只好用手紧紧抱住膝盖,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小声说:“请原谅我。”
  “没关系,亲爱的。”他潇洒地摆摆手。
  过了一道桥后,他把车子停在路旁,下了车,爬过栅栏,然后伸手帮我也越过。我们来到栅栏内一处草坪上,他又揽住了我的腰,沿着河岸的小路,走到大片的柳树下。河岸停靠了几艘有船舱的小船。“我想租这样的一艘船。
  咦,也许我们可以偷榆地溜进去,不用办什么手续,说不定会有豪华的双人席梦思、餐点、美酒,等着我们去享用哩。”“不,德立克,不可以,这事情太荒唐了,我们刚才闹出的乱子还不够吗?难道你还不死心?”说完这话,我才惊觉到也许德立克会被我骂得挂不住面子了。但是,那些叫人羞愧不已的难听的话,又好象马上就会在耳边响起:“搞什么鬼?把这只船当成你们的啦?还不快给我滚!”德立克转过头朝我一笑:“你还在想刚才的倒霉事呀?你瞧,这里的草坪又嫩又松软,我们不如找块合适的,一同躺下来数数星星。这样,才显得我们象真正的恋人啊!”
  “呃,也好,德立克,不过你动作得温柔一点,别弄痛了我。”听了这话,他眼一亮,手一收,紧紧地把我拥入怀中,连说:“不会的,不会的,你等着瞧吧!”
  这时我已差不多恢复体力了。明月当空,一阵阵凉风袭来。我和他肩并着肩,漫步在河岸上,心情渐渐开朗了起来。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丛树林。我感到微微的不安,停了下来,下意识地觉得,他一定会把我带到那里面去。我暗暗告诫自己,千万要镇静,要用冷静的态度来处理这件事,不要失去理智。
  穿过了一大堆草丛,我们终于来到林子的前面。他的眼光前后一扫,然后看着我说:“我们进去吧,我走前面,这些草很高,小心跟着我。”等我们东弯西拐,举步艰难地穿过浓密的树丛后,果真看到当中有一小块空旷整齐的草坪,到处散落着废弃了的香烟盒、可口可乐罐,好象这地方其他的情侣也常来偷情似的。一些草也被踏得七零八落,耷拉着躺在地上。看上去,一定有千百对恋人,曾在这里拥抱、挣扎过,或者也曾被人当作私娼馆的床,在这里翻云弄雨过。一刹那间,我想逃出去,可是却没有勇气,只得不断地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能在此演出巫山云雨,可见这地方还是很合适的。
  他性急地脱去了上衣,把它铺在地上,然后象饥饿的野狼一样扑过来,两手伸进我的衣襟里,开始不停地摸索。我很想配合他,陶醉在这令人心动的气氛中,可是由于刚才那场打击,我的大脑变得不听指挥了,手脚也硬梆梆的,失去了弹性。如果这时他能向我说些甜言蜜语,如果他能够多顾及一点我的感受,如果他能向我多表示一点体贴之意,那该多好……。可是他已冲动得失去了理智,眼里喷出来的情欲之火,象是要把我焚烧似的,双手不停地挤压着我,就象玩弄一个软弱无力的洋娃娃。
  “只有纸做的洋娃娃才是我的东西,完全属于我。”远处飘来这两句歌诃,伴着吉它的弹奏声,好象荷碧·琼丝那富有节奏的歌喉和比尔·甘妮那甜美的女高音对照一般,又好象心底的琴弦在拨动,触动了我心底最深的地方。我心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啊!上帝啊!我的将来会是什么样的呢?
  忽然,一阵尖锐的痛楚传遍全身,我勉强咬着牙关,忍住疼痛的呻吟,因为德立克已经粗暴地把我推在地上,紧压着我了。他的胸脯急促起伏着,心脏的跳动声清晰地传入我的耳鼓,脚用力地蹬着,极力要把我并拢的双腿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