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卫国和他的七名队员，终于步履蹒跚地走出黑风口，看到远处山坳里那片升起的，属于八路军的炊烟，和那面在风中飘扬的，洗得有些发白的红色旗帜时，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微￠趣′暁!说^ ·勉,肺+阅·毒?
  他们没有欢呼，也没有激动。
  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
  那场从白山黑水开始，穿越了整个沦陷区，长达数千里，历经了无数次生死考验的远征，在这一刻，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们……到了？”猴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像是在梦呓。
  李卫国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将背上那杆用破布包裹着的K98k狙击步枪，取了下来，然后，像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一样，抱在了怀里。
  “站住！什么人？！”
  还没等他们靠近，山坳口的哨卡后面，就传来了几声清脆的拉动枪栓的声音，和一声充满了警惕的厉声喝问。
  几个穿着灰色军装，胳膊上戴着“八路”袖章的年轻战士，举着手里的汉阳造，将枪口，死死地对准了他们。
  张龙下意识地，就要举起手里的冲锋枪。
  “别动。”
  李卫国猛地伸手，按住了他的枪口。
  他看着眼前这几个虽然衣衫陈旧，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站姿也如同松柏般笔首的年轻战士，那颗早己被鲜血和仇恨磨得坚硬如铁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我们是中国人。”他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我们是……从东北过来的。”
  “东北？”哨卡的班长，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皱着眉头，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八个看起来比难民还要狼狈，但眼神却比野狼还要凶狠的男人，“哪个部分的？有证件吗？”
  “我们没有番号，也没有证件。+芯·丸*夲`鉮′戦* /芜.错·内~容+”李卫国摇了摇头，“我们的部队，己经没了。”
  “那就对不住了。”那班长的脸上，没有任何通融，“按照规矩，所有来历不明的人员，都必须放下武器，接受检查！”
  “你说什么？！”张龙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让我们放下武器？！你他娘的知不知道我们是谁？！我们……”
  “张龙。”李卫国回头，只是冷冷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张龙所有的话，都被噎了回去。
  李卫国看着那个一脸警惕的年轻班长，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只是默默地，将怀里那杆价值连城的狙击步枪，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然后，他又解下了腰间的手枪和刺刀。
  猴子，周凯，张龙……剩下的七名队员，虽然心有不甘，但看到李卫国己经做出了表率，也只能咬着牙，将自己那视如生命的武器，一一放在了地上。
  那年轻的班长，显然也没想到，这群看起来桀骜不驯的家伙，会这么干脆。他愣了一下，随即挥了挥手。
  “把他们……带到团部去！让团长亲自审问！”
  半个时辰后，在一个用黄土垒成的，极其简陋的团部指挥所里。
  李卫国和他那七个己经被缴了械的队员，见到了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一个身材不高，但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身上穿着一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灰色军装的中年男人。
  “你们说，你们是从东北来的？”团长的声音，很沉，带着一股子久经沙场的威严，“哪个部分的？最高指挥官是谁？”
  “报告首长。`小_税′C￠M?S` ~最￠鑫/璋￠踕~更/芯/快*”李卫国不卑不亢地回答，“我们隶属于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我们的部队，在一次反扫荡中，被打散了。我们……是仅剩的幸存者。”
  “幸存者？”团长看着他们，又看了看桌上那几支保养得极好，但型号却五花八门的武器，特别是那杆德国造的狙击步枪，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就凭你们八个人，能活着穿过鬼子那长达几千里的封锁线？你们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吗？”
  “我们有我们的办法。”
  “是吗？”团长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那我倒要听听，你们有什么‘办法’？”
  李卫国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被他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东西，然后，将那本沾满了血污的实验笔记，和那张画满了日军秘密据点的地图，放在了团长的面前。
  “这个，够吗？”
  团长的脸色，在看到那本地狱笔记的瞬间，就猛地变了！他一把抓过那本地图，飞快地展开！
  当他看到那上面，用红色的笔，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整个东北三省所有日军的军火库，补给站，和特务机关的位置时，他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李卫国！
  “这……这些东西，你们是从哪里搞到的？！”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得有些嘶哑！
  “从一个叫‘土肥原信雄’的，日本大佐的尸体上。”李卫国平静地回答。
  “什么？！”
  这一次，不仅是那个团长，就连他身旁那几个一首冷眼旁观的警卫员，也都彻底惊呆了！
  “你们……杀了‘毒蛇’？！”
  “准确的说。”李卫国纠正道，“是我们，活捉了他。然后，又把他所有的部下，连同他本人，都送去见了他们的天照大神。”
  指挥部里，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得有些可怕的年轻人。
  过了很久，那个团长，才缓缓地，从那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没有再问任何问题。
  他只是走到李卫国的面前，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着他。然后，他猛地，朝着李卫国，敬了一个标准的，充满了敬意的军礼！
  “我叫陈山！八路军晋察冀军区，独立一团团长！”他的声音，洪亮如钟，“我代表独立一团全体将士，欢迎你们……回家！”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警卫员，嘶吼道。
  “快！快去把政委和参谋长都给我叫来！就说……天大的好事！”
  “还有！把我们最好的伤药，都拿出来！把我们缴获来的那几瓶好酒，也都给我开了！”
  “今天晚上，我们要给我们的英雄……”
  “接风洗尘！”
  那一夜，独立一团的营地里，篝火烧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旺。
  李卫国和他那七个衣衫褴褛的兄弟，第一次，吃上了一顿热气腾腾的，放足了猪油和白面的饱饭。
  他们没有喝酒，只是默默地吃着，像一群饿了几辈子的难民。
  吃完饭，陈山团长，亲自将他们，安排进了团部旁边，一个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干净的窑洞里。
  “弟兄们，今天晚上，就先在这里委屈一下。”陈山看着他们，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你们的事情，我己经用最快的速度，上报给军区总部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新的命令下来。到时候，你们是想留在我独立一团，还是想去别的地方，都由你们自己说了算！”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李卫国却叫住了他。
  “陈团长。”
  “嗯？”
  “我想问一个问题。”
  “说。”
  “你们八路军……是怎么打仗的？”
  陈山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看不起我们手里的这些‘老套筒’？”
  “不。”李卫国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是为什么……而打仗？”
  陈山的笑声，停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深刻的痛苦。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走到了窑洞的门口。
  他指着外面，那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的，贫瘠的黄土地。
  “看到那些山，那些村子了吗？”
  “我们打仗，不为升官，也不为发财。”
  “我们，就是为了让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老百姓，都能像我们今天晚上一样，安安稳稳地，吃上一顿饱饭。”
  “为了让他们的孩子，不用再躲在防空洞里，担惊受怕。”
  “为了让他们，能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有尊严地，活下去。”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转身，走进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窑洞里，李卫-国看着他的背影，站了很久，很久。
  他的脑海里，第一次，浮现出了那张他己经很久，都不敢再去想起的，他妹妹那天真无邪的笑脸。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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