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伊恩·弗莱明    更新:2021-11-29 08:07
  天啦,这样又会引起山崩的,邦德迷迷糊糊地想。可他又醒悟过来,这次没关系,因为他离得很远,在缆车站的下面。现在缆车站被炸了。邦德刚刚放松的情绪又绷紧了。炸断的缆绳沿着山坡往下滑。如果缆绳弹起来,打翻他,他就只有等死了,听天由命吧。幸亏缆绳一扫而过,打在森林边的一座铁塔上,发出金属的清脆响声,然后消失了。邦德万分庆幸,软弱无力地笑了笑,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
  他的双肘擦坏了,可最疼的是前额。他轻轻摸了摸,用手抓起一把雪抹在伤口上,血迹在月光下是乌黑色的。他浑身都痛,但好象没伤着骨头。他头重眼花,弯下腰拣起他的雪橇。操纵杆已经不知去向,或许正由于操纵杆挡了一下,才没有伤着头部。两把冰刀也都弯了。雪橇上的铆钉叮叮当当地乱响。
  这破东西也许还能滑,也非得让它滑起来才能下山!他的枪也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邦德费力地爬过冰墙,紧紧抓住雪橇小心翼翼地往下滑。他刚一进车槽,雪橇车就开始往下滑。他尽量坐稳,摇摇晃晃地往下滑着。变弯了的冰刀反倒是因祸得福。雪橇刮着冰慢慢地往下移动着,身后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划痕。邦德又遇到一些急转弯,可由于速度只有每小时十英里,所以也并未造成很大的威胁。邦德很快就过了森林线,进入了最后的直道。在这儿他慢慢地停了下来。他爬下雪橇,翻过矮矮的冰墙。这儿的雪被观众踩得很平。他跌跌绊绊地往前走,不时抓把雪轻敷他的前额。在下面的缆车站里他会发现什么呢?如果布洛菲尔德在那儿,那邦德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可车站里没有灯光,只有炸断的缆绳软绵绵地躺在地上。唉,这场暴炸造成的损失太大了!不知马勒昂杰和他手下那帮人以及直升飞机现在怎么样了?
  好象在回答他的问题,山那边传来了直升飞机引擎的突突声,月光下出现了它那丑陋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山谷里。邦德笑了。他们又得去和瑞士控制塔的人争辩了,也真够他们受的!但马勒昂杰已决定改道,从德国上空回去。那里也不是好对付的,他们势必要和北约组织的人吵架了!这时萨马登的路上传来了地方消防队刺耳的警报声。警车顶上的红色闪光灯表明,他们离邦德还有约一英里。邦德一边小心地往黑乎乎的车站角落走去,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该怎样应付。他爬上车站的墙,四下里望了望。没有人!
  车站入口处有刚压过的车轮印。布洛菲尔德一定在这儿给什么人打了电话,然后坐着那人开来的车逃走了。他是往哪条路逃的呢?邦德走到路上看了看。车辙是向左边延伸。布洛菲尔德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伯尼山谷口,也许已经过了谷口,正开往意大利。他又可以继续逍遥法外,为非作歹。如果告诉边防队,还有可能在边防线上把他抓住。不!那样会使邦德自己脱不了干系。
  他们会提出疑问:如果邦德那天晚上不在格罗尼亚峰上,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不行,他只应该装成一个愚蠢的英国旅游者!
  闪着红灯的警车在缆车站前停下来,警报声也小多了。车上跳下的一些人进了车站,另一些则站在那儿望着火光映红的格罗尼亚峰。一个戴着宽檐帽的人,用瑞士德语方言问了邦德一大堆问题,邦德摇摇头。他又试着用法语问,邦德仍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他叫来一个能说两句英语的人。“这儿出了什么事?”那人用英语问。
  邦德神态不清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当时我正从蓬特雷西纳往萨马登走。我是从苏黎世来的,想在这里游玩一天,可错过了公共汽车。所以我想从萨马登乘火车回去。我看见山上在爆炸,”他恍恍惚惚地挥挥手,“我从车站那边往前走,想看得更清楚些。突然我的头上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了一下,我就失去了知觉,一直被拖到了这儿。”他指了指他满头的瘀血和露在袖子外已擦破的双肘。“可能是缆绳断了,打在我的头上,把我拖到下面来了。你们有没有急救箱?”
  “有,有。”那人对他手下的人叫了一声,一个带着红十字臂章的人拿着他的黑箱子走了下来。他为邦德看过伤后,一个劲儿地感叹。他请邦德跟他来到缆车站的洗手间。他打着手电筒替邦德洗了伤口,然后擦了许多碘酒,使邦德的伤口一阵阵刺痛。然后他用宽宽的绷带将伤口包扎起来。邦德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禁不住笑了起来。他这副样子去当新郎真是糟透了!那个卫生员同情地直啧嘴,他从箱子里拿出一瓶白兰地递给邦德。邦德十分感激地喝了一大口。那个英语翻译也进来了。“我们在这儿没什么可做。我们得让山区救护队派一架直升飞机来。我们要回萨马登去报告。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当然愿意,”邦德高兴地说。让邦德在这又冷又黑的晚上走到萨马登的确也说不过去,所以大家热情让他上了车,把他送到萨马登,在火车站他们满怀同情地祝他一路顺利。
  邦德乘上一列慢腾腾的普通客车到了库尔,然后又换乘快车到了苏黎世。凌晨两点时,邦德来到了邦豪夫大街,苏黎世情报站的头儿就住在这里前。邦德在火车上睡了一会儿,可他此刻仍然十分困倦,即使站着也随时可能昏昏睡去。他浑身疼痛,好象被木制警棒狠狠地打过一顿。他精疲力尽地靠在门框上,用手去按了一下门铃。一个身着睡衣,头发乱蓬蓬的人把门打开一条缝。“天啦,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谁?”他生气地问,明显带有英国口音。
  邦德说:“别担心,是我,007 。我又回来了。”
  “上帝啊,是你?进来,快进来!”米尔打开保险链,迅速地扫视了一下空无一人的大街。“没有人跟踪你吧?”
  “估计没有,”邦德说道,很高兴走进了一间暖烘烘的房子。苏黎世情报站的头儿关上门,上了锁,然后转过身看着邦德,“天啊,老伙计,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就象让人用乱刀砍过一样。好了,快喝点什么。”他把邦德引进一间舒适的客厅。朝餐具柜指了指说:“请随便喝吧。我去告诉菲利斯一声,叫她不要担心。想不想让她给你看看伤?干这种事情,她很在行。”
  “用不着,谢谢。我喝点什么就可以了,这儿可真暖和。我这一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任何一块雪地了。”
  米尔走了出去,邦德听见他在过道上和人快速地谈了几句话。一会儿,他回来说:“菲尔斯在收拾那间空房子。她会在浴室里再放些干净绷带。好吧,”他给自己倒了杯低度数的苏打威士忌,坐在邦德对面,好陪着邦德喝。
  “告诉我一点情况吧。”
  邦德说:“实在抱歉得很,我没有多少情况告诉你。和那天的情况差不多。也可以算是续篇吧。我向你保证,你最好是什么也不知道。要不是我急需给M 局长去个电传,我也不会到这儿来。得用只有M 局长的接收员才能破译的三位X 密码。你能帮我发出去吗?”
  “当然可以。”米尔看了看表,“现在是早上两点半。把那老伙计弄醒,是不是太早了点儿?不过你自己看着办。好,到我那个暗室去吧。”他朝屋子对面的书架走去,书架上摆满了书。他取出一本,胡乱摸了一下,只听咔嗒一声,墙上开了一扇小门。“小心你的头,”米尔说,“这原本是个旧的洗手间,大小正合适。稍微闷一点。可以让门开着。”小房间地上放着一个保险柜,他弯下身,拨了一会儿字码锁,打开柜子,取出一台象手提打字机似的东西。他把它放在那台笨重的电传打字机旁边的一个架子上,然后坐下来,噼哩叭拉地打出了台头和地址,每打完一个字就拨弄一下打字机旁边的一个小柄。“好了,你讲吧!”
  邦德站起身倚在墙上。在去萨马登的路上,他就想好了电文的内容。首先必须准确无误地把消息传到M 局长那儿,然后又不能让米尔知道真相。邦德说:“好吧,象这样说好不好?据点已妥善处理,细节不详,因为侦探独自离队,据点主人已跑掉,从M 站发出详尽报告,并接受十天休假,感谢,007 。”
  米尔复述一遍电文,接着用每组五位数打出三位X 密码,输入电传打字机。
  邦德看着电传被发出后,马勒昂杰所谓的“为女皇的情报局效劳”的工作便告一段落。女皇对以她的名义所犯下的这一连串的罪行,又当作何感想呢?噢,天啦,小屋里太闷了!邦德一只手摸了摸从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另一只手捂住脸,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哝着“那座该死的雪山”,就瘫倒在地板上。
  第二十六章 幸福的阴影
  德蕾伊霞在苏黎世机场护照检查处门外见到邦德时,惊讶得目瞪口呆,可她强忍着,直到他们坐进了那辆小型兰西亚里,她才让泪水夺眶而出。“他们对你干了什么?”她泣不成声地问,“怎么把你弄成这个样邦德紧紧地抱住她,安慰道:“没什么事,德蕾伊霞。我向你保证,只是擦破了一点儿皮,就如同滑雪时狠狼地摔了一跤。别傻了。这种事谁都会遇到的。”他抚弄着她的头发,拿出手绢轻轻地给她擦去眼角的眼泪。她从他手中接过手绢,含着泪水笑着说:“你这样擦把我的眼影都给弄坏了。为了让你觉得好看,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搞好的。”她拿出小镜子,小心翼翼地把污迹擦掉。“你是个大傻瓜。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等着你。你跟我说你要离开几天去清理什么东西,不能带我到那儿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又找麻烦去了,而且这次的麻烦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