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伊恩·弗莱明    更新:2021-11-29 08:07
  我会叫人送到你房间去的。”她把领班叫来,用德语吩咐了几句。那人用毫不掩饰的厌恶看着邦德说:“立即照办,尊敬的小姐。”他双脚啪嗒一并,行了个礼。
  “我还有一件事。”邦德彬彬有礼地说道:“请给我送一瓶荷兰杜松子酒。我发现在这儿我晚上总睡不好。也许睡前来杯酒会有所帮助。在家时每天晚上我总要来一杯威士忌,不过在这儿我倒宁可喝点杜松子酒。入乡随俗嘛,对不对?”
  宾特小姐注视着他,脸上毫无表情,简洁地对侍者说“照此办理!”
  侍者端来了邦德的菜:肉饼、格罗尼亚俱乐部特色炒蛋,然后是乳酪。
  那人一碰脚跟,行了个礼转身离去。难道这家伙今天早上也在审问室?邦德不声不响地咬着牙。真他妈的,如果今晚这些卫兵落到他手里,他一定会毫不留情,抓到什么就用什么打!宾特好奇地看着他,他急忙让自己的情绪松弛下来,然后笑容满面地说天气。这暴风雪还会下多久?晴雨表显示了什么?
  维奥莱特好心但十分谨慎地回答邦德说,教练们认为今天下午就会放晴,气温已经开始升高。说完,她紧张地看着宾特小姐,生怕自己对邦德,这个被大家所遗弃的人说得太多,但没从宾特小姐脸上看出任何异常反应。
  酒来了,邦德两口喝后又要了一杯。他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事让大家都惊异、都受一点伤害。于是他气冲冲地对宾特小姐说:“今天早上从缆车里逮出来的那个可怜的家伙,现在怎么样了?他看上去很糟。但愿他已经能起床走动了。”
  “他好多了。”
  “呵,那是谁?”鲁比急于想知道。
  “一个私闯进来的人。”宾特小姐流露出警告的眼神,“不要谈这事了。”
  “哦,为什么不能谈呢?”邦德不以为然地说,“毕竟,在你们这里没有多少激动人心的事情。发生些不寻常的事倒可以给人换换脑筋。”宾特小姐不再说什么,沉默就是最好的指责。
  吃完饭后,邦德故意捱到最后一个离开饭厅,然后来到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迅速取下一副最大的手套,塞进毛衣里。他悠闲地向接待室走去,来到滑冰间。门大开着,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坐在工作凳上。邦德走进去随意和地和他谈着天气。谈话中,他很自然地问起金属滑雪板是否要比老式的木制滑雪板安全些。他两手插在衣袋里,东拉西扯,心里默默地数着靠墙的架子上有多少副滑雪板。那些都是姑娘们用的,不行!带子太小,套不住他的靴子。不过,在门边有一副滑雪板。那是教练的。邦德眯缝着眼估量了一下。
  尺寸和构造都不错,正是那种包着金属头的最好的一种滑雪板,头上刻着红色的V 字。这种滑雪板很昂贵,多为行家使用,专用于滑雪大赛。邦德记得在哪里听人谈起过这种标准型雪具。它的速度近乎于滑水的速度。起滑后,他肯定会跌倒,因此选择前锁和侧锁合二而一的滑雪板最好。有两条皮带能横着绑住脚踝,套住脚背。这样扣紧之后,即使跌倒,滑雪板也不会飞出去。
  邦德很快估算了一下他穿上这种滑雪板穿过走廊回房间所需的时间。
  第十六章 逃离雪山
  现在是如何安排时间的问题了。他们什么时候能审完卡贝尔?用粗暴的方法对付职业特工人员,是不可能迅速达到目的的。除非把他得昏头昏脑,失去知觉,当他语无伦次的时候才能得到些什么情况。一个意志坚强的职业特工人员可以随机应变,编造些冗长的、乱七八糟的故事,尽量磨时间,这样就能保守几小时的秘密,因为这些故事需要证实。布洛菲尔德肯定有人在苏黎世。他可以用无线电联系,让他们去核实这些日期或地址。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核实的结果证明卡贝尔在撒谎,他们又得重新开始。至于邦德及其身份问题,全凭卡贝尔对邦德在格罗尼亚俱乐部的出现怎样理解。既然邦德坚决不论否认与他相识,他就能猜到邦德此行一定负有某种秘密的重要使命。他有没有足够的机智来掩护邦德呢?他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忍受他们将对他使用的电刑具呢?他可能会这样说,他被带进来时,昏头昏脑,神志不清,错把邦德误认成了他的兄弟詹姆斯·卡贝尔。或者编些类似这样的故事。他要能这样随机应变就好了!要是他有足够的勇气就好了!卡贝尔带有自杀药片吗?也许他滑雪服或裤子上的某颗纽扣就是药片……。
  邦德决定丢开这种侥幸的念头。是的,他应该明智一些。他必须假定几小时之后他们就会来找他。熄灯前不会来,因为这会在姑娘们中间引起恐慌。
  他们不会那么干。他们只会在晚上来。明天他们可以声称,他已乘早晨第一班缆车下山去了,而他却被深深地埋葬在白雪下面,或者被扔进了靠近兰哥尔德峰的冰河里,五十年以后才会有人在河底发现这个遍体鳞伤、不知身份的无名遇难者。
  总之,他必须对即将发生的事有所防备。
  邦德一直坐在书桌前胡抹乱写着十五世纪的德·布勒维勒家族的名单。
  现在他从桌边站了起来,走到窗子前面。
  雪已经停了,云开日出。地上的积雪一定还没有完全融化。格罗尼亚滑雪道上可能有约一英尺厚的积雪。现在开始做好一切准备!
  在邦德的记忆中,世上有千百种密写墨水,可邦德目前能搞到的只有一种,而且是最古老的一种,也就是他自己的小便。他拿了一支笔、一个干净的笔尖和他的护照走进了俗室,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把上面记录的姑娘的姓名和地址都转抄到他护照上的一页白纸上。看上去,护照上什么也没有,可要是拿到火上一烤,浅褐色的字迹就会呈现出来。他将护照放进裤子的后面口袋里,又从毛衣里面拿出他偷来的手套,戴上试了试,觉得还合适,只是稍稍紧了点儿。他打开水箱,把手套撑在止水活塞上。
  还有什么该考虑的?他刚开始会非常冷,但很快就会汗流浃背,湿透衣衫。穿上他现有的滑雪衫就足够对付了,再戴上手套、防雪镜、还有那瓶杜松子酒。对了,应该把酒瓶放在上衣侧面的口袋里,而不是放在后面的口袋里,这样摔倒时不会打碎。那么,用什么来遮脸呢?开始邦德想用他那件暖和的棉毛衫,撕出两个破洞就可以套在头上。但棉毛衫肯定会滑动,那样的话就会把眼睛给遮住了。他有几块深红色的丝织印花大手帕,可以拿一块来紧紧地围住防雪镜以下的脸。如果妨碍呼吸时就把它扔掉。就这样了!这是他的全副装备。再没什么可做了。剩下的一切就交给命运之神吧。邦德放松了一下情绪,走出浴室,回到桌前继续整理那些资料。他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听手腕上那块洛克表急促的滴答声,全神贯注回忆格罗尼亚雪道上蜿蜒起伏的地势。他曾在金属地图上匆匆地看过那一带地形,印象已很模糊了。但现在再去看又为时太晚。他只能呆在房间里,继续扮演这个角色。
  晚饭时餐厅的气氛与午饭时一样的不妙。邦德一心只想着多喝些威士忌,把肚子填得饱饱的。他仍然温文尔雅地与人谈话,对冰冷的气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在饭桌下温柔地踩了一下鲁比的脚,以表示,他不得不离开了,就此告辞,然后迈着庄严的步伐走出了餐厅。
  吃晚饭前他已换好了衣服。看到他的滑雪服还在零乱的衣堆里,没人动过,他不禁松了一口气。他象模象样地开始了工作。他削好铅笔、摆好书,然后在纸上写着:“西蒙·德·布勒维勒,1510—1567;阿方斯·德·布勒维勒,1546—1580;1571 年与马里埃·德·古尔结婚,有后裔,叫做让·弗朗索瓦、皮尔。”谢天谢地,他就要从这些连篇的鬼话中摆脱出来了。
  九点十五分,九点三十分,九点四十五分,十点!邦德感到似有猫瓜挠心,激动不安,手心直冒汗。他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站起来,伸展一下四肢,然后走进浴室,放开水龙头,弄出在洗澡的声音。他取出手套,放在浴室门边。然后裸着身子回到房间,躺到床上关掉了灯。他尽力平缓呼吸。十分钟后,他发出睡熟的鼾声。又过了十分钟,他悄悄溜下床,非常小心地穿好了滑雪衫,从浴室门边拿起手套戴上,又戴上了防雪镜,深红色的绸巾紧紧地捆在防雪镜下面,全身只剩下前额的一点头发露在外面。最后,他又把杜松子酒瓶放进侧面的衣袋里,护照放进屁股口袋,吉列刀座套穿在左手指上,洛克手表放在右手,表带紧紧套住手掌心,扣在手指上,这样手表面正好卡在中指关节上。滑雪手套的带子从毛衣的袖子里穿出来。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弯下腰来,用塑料片在门上的锁里搞了几下,拉开门,暗暗祈祷电眼已经关机,看不见走廊里射进来的一线光亮。他侧耳听了一下,便轻轻溜出了房间。
  和平常一样,左边的接待室里亮着灯。邦德轻手轻脚一寸一寸地靠着墙往外挪动。那卫兵正低着头,伸长脖子,好象在看一张时刻表。邦德把吉列剃刀放进裤袋,左手指绷紧作劈掌形。他两步冲进去,猛地挥掌猛砍那人的脖根。那人的脸撞到桌子又砰的一声反弹回来,歪着头看着邦德。邦德左手又一个闪电似地击拳,洛克手表的正面击中了那人的下巴,砸碎了。那人身子一滩泥似的从椅子上掉到地毯上,静静地躺着,蜷着身子,就象睡着了,眼睛半睁半不睁,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