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伊恩·弗莱明    更新:2021-11-29 08:07
  局面已经打开了。只用了几分钟,他就把她们吸引过来,都成了他的朋友。从现在起,他找她们谈话就会很自然了。他跟在宾特小姐身后,进了隔壁的餐厅,心里还在为自己的这个小把戏感到得意洋洋。
  已经七点半了。邦德这时突然感到精疲力尽,无精打采。一想到自己这难扮的角色就感到厌烦,一想到布洛菲尔德和迷一般的格罗尼亚雪峰就不免感到焦虑。这狗东西究竟想干什么?
  和刚才一样,宾特小姐坐在邦德的右边,鲁比坐在另一边,维奥莱特在他对面静静地坐着,闷闷不乐地打开餐巾。布洛菲尔德为他自己这座窠穴一定花了不少钱。他们的三张桌子安在长长的弧形窗帘的一角,仅占了这间又大又低装饰华丽的仿巴罗克建筑的屋子的一点点地方。屋子里,带着翅膀的小天使塑像的身上悬挂着一个多枝连环的大烛台。除此之外,墙上还庄重地挂着不知名的贵族肖像。布洛菲尔德已经确信他自己要在此处扎根了。他为这些花了多少钱?肯定不会低于一百万英镑,大概相当于瑞士银行那条电缆索道的抵押款。邦德清楚地知道,解决急用资金的最佳办法就是租一座高山,抵押一条电缆铁道及其所经地区的行政机构。如果你和官方都能恐吓或收买当地农民同意在他们的土地上占地,在他们的林中开块空地来修电缆和滑雪道,你就成功了,剩下的事办起来就合理合法而且令人愉快了。这种标有高贵的G 字母拥有高档消费设施的俱乐部,一般人是不能进入的;由一个伯爵开办的研究所的神秘气氛,也使你只好避而远之。邦德读过一些报道,认为滑雪运动在当今是世界上开展得最为广泛的运动。听上去难以置信,但作为一个旁观者完全看得出来,这说法是有点道理的。滑雪运动的设备投资比所有其它项目都大。滑雪衣、靴子、雪橇、各种带子及一整套滑雪装备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工业。清晨四点钟,太阳还没升起时就要开始供应滑雪装备及各项服务,工作要持续一整天。如果谁能得到一座布洛菲尔德不知用何种方法占据的好山的话,谁就有好日子过了。用上三四年时间还清贷款,然后就可以享一辈子的福了!这样,人们怎么能不羡慕他呢!
  现在又该继续演戏了。邦德谦卑地问:“宾特小姐,能给我解释一下‘峰’、‘高原’和‘山’这些词之间都有什么不同吗?”
  对知识的热心使她那双黄眼睛亮了起来。“噢,希拉里爵士,这真是个有趣的问题。我还没想过,让我想想看,”她沉思了一会儿说,“‘峰’不过是瑞士人给山顶起的土名;说到‘高原’,人们认为它就是山丘,但又不太贴切。”她挥了一下手继续说,“实际上,这些名字都是高原,也都是大山。奥地利人统称为高原。但在德国,比如我家乡巴伐利亚却叫做‘山’。
  对不起,希拉里爵士,我实在搞不清楚。”她脸上的长方形微笑刚一显露就立即消失了。“我确实帮不了你。但这对你有用吗?”
  邦德淡淡地说:“我的职业要求我了解每个字的准确含义。对了,在我们来喝鸡尾酒之前,为了好玩,我在书里查了你的姓,宾特小姐,我的发现很有趣。好象在德语里,宾特是‘快乐’和‘幸福’的意思。在英国,这个姓几乎可以转为邦蒂,甚至勃朗特。实际上姓那个姓的那个著名文学家族的祖先把他那不太高贵的姓‘邦蒂’改成了‘勃朗特’,真有意思。”
  邦德心里明白,他说的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这是他又一个小把戏,是在复习和展示一下他那纹章官的学问。
  他接着问,“你能不能想起你的祖先是否和英国有什么联系?你知道有一个勃朗特公国被纳尔逊僭号封爵了。若能证实它们之间的联系是很有趣的。”
  宾特小姐似乎明白了一些邦德所讲的道理。她可能是一个女公爵,宾特女公爵!她全心全意地回忆着祖先的编年史。她甚至还想起了一位令人骄傲的叫格拉夫·冯·宾特的远亲。邦德耐心地听着,有意地提醒她谈谈她家族的近代人。她说出了父母的姓名,邦德把他们牢牢地记在心里。这样,他通过这种滑稽的方法,就能准确地查出宾特小姐到底是什么人。爱慕虚荣的确是一个陷阱。巴西利斯克说得一点不错!我们每个人都有虚荣心,而是这种虚荣心帮助邦德马上就发现了这女人的父母是什么人了。
  宾特小姐骤然而来的热度总算降了下来。那位有礼貌的侍者领班一直等在一旁。这时他送上一本用紫色墨水写的菜单。上面的食品应有尽有,从鱼子酱到双倍咖啡掺爱尔兰威士忌。还有许多所谓的拿手好菜,如仔鸡、龙虾、腓里牛排等等。邦德今天不想选那些大菜,但不想错过吃仔鸡的机会。他点了菜后,鲁比一个劲地恭维他的选择。这种热情使他感到惊讶。
  “啊,你太正确了,希拉里爵士。我也喜欢吃仔鸡。我绝对不是在开玩笑。请问,宾特小姐,我也能吃仔鸡吗?”
  她声音的那种热情使人感到好奇。邦德禁不住观察了一下宾特小姐的反应。宾特小姐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眼睛里充满了母亲般的色彩。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她的这种反应已远远超出了对这个姑娘有胃口表示欣赏,而是表示了一种热情,象是一种胜利的喜悦。接着,当维奥莱特为她的酱汁嫩牛排要了马铃薯这道菜时,这一现象又再次出现了。
  “我就是爱吃马铃薯,”维奥莱特闪动着大眼睛向邦德解释道,“你爱吃吗?”
  “不错,”邦德附和地说道,“大运动量后应该多吃点。”
  “啊,这简直太好了,”维奥莱特兴致勃勃地说,“你说,对吗,宾特小姐?”
  “我太满意了,亲爱的。弗里茨,我只要点奶酪色拉,”她笨手笨脚地笑着模仿说。“我得注意我的体形了。我在办公室俯案工作的时候,她们都在锻炼身体。我不敢和她们比,对吧?”
  邻桌的一位带苏格兰口音,讲话有点含糊不清的姑娘要求把她的牛排做嫩一点。“要刚熟就行了,最好还能见点血,”她反复强调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邦德感到莫名其妙。这群美丽的小姑娘难道今天刚从严格的节食班里解放出来吗?他完全不知所以然。看来,要想深入地了解这里,还得好好地调查一下。
  邦德转身对鲁比说,“你知道我所说的姓很有意义。宾特小姐根据自己的姓可以向遥远的英国要求一个英国爵位。举个例说吧,先告诉我你姓什么?
  看看我是否能从中发现点什么。”
  突然,宾特小姐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希拉里爵士,不要在这儿提什么姓。这可是这儿的规矩。我们都只知道姑娘们的名字。这是伯爵治疗法的一部分。这关系到她们的自我转化,十分有益于治疗。”
  “不,恐怕我想不明白,”邦德饶有兴致地说。
  “伯爵明天肯定会向你解释这件事的。他有他的特殊理论。如果有一天他把这些方法透露出去的话,世界会为之震惊的。”
  “这一点我丝毫不怀疑,”邦德有礼貌地说道,“那么,我们现在……”
  他在头脑中寻找一个能使自己随意发挥的话题,“给我谈谈滑雪吧。你们滑得怎么样?我可滑不来。也许看看你们上课能给我点启发。”
  这话题让鲁比和维奥莱特兴高采烈地谈了好一会儿。菜送上来了,味道还比较可口,邦德边吃边不停地说笑。仔鸡是刚杀后烤的,里面还加了些芥末奶油酱汁。姑娘们都埋头不语,狼吞虎咽地吃光了盘里的东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桌子边的姑娘都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叽叽喳喳的谈话声又开始响起来了。邦德的话题转向餐厅的装饰。这样使他有个机会好好看一眼这里的侍者。他们在餐厅中总共有十二个人。有三个科西嘉人、三个德国人、三个斯拉夫人和三个难以确认国藉的人。从外表看,这三个人象是巴尔干半岛人,或是土耳其人,要不就是保加利亚或南斯拉夫人。此外,厨房里可能还有三个法国人。这些人会不会就是“魔鬼党”的旧班子?这种最小集团的模式在欧洲尝试已久,即从每个大帮团或特务组织里抽出三个人来组成一个基本单位。那三个斯拉夫人是前“魔鬼党”的人吗?他们看起来很粗鲁,却有职业性的缄默不语的特征。到机场来的那个人就是其中之一。邦德还认出了别的人,有接待员和送桌子到他房间里去的那个人。姑娘们都管他们叫弗里茨、约瑟夫·伊凡和阿赫麦德。他们有些人在当滑雪教练。如果邦德没估计错的话,这是一个非常小的组织机构了。
  晚饭之后,邦德借口有工作就告辞了。他回到屋子,在两张桌子上都铺开了书和文件。他故意埋头伏案,心里回想着这一天的情况。
  十点钟左右,走廊上响起了姑娘们互道晚安和乒乒乓乓的关门声。他脱掉衣服,把墙上的恒温器从摄氏三十度降到十五度,关上灯,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躺了一会儿,然后对着那些假设中的窃听器发出了一声疲倦叹息声,在床翻了个身就睡了。
  第十一章 “意外事故”
  一声凄厉的惨叫把邦德从梦中惊醒。这可怕的声音是一个惊恐万状的男人发出来的。开始的声音尖利刺耳,然后就降了下来,象是那个叫喊的已经掉下了悬崖。这声音是从右方,估计是从缆车站附近传来的。即使隔了两层窗子,邦德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感到这叫声令人害怕。要是在外面听到这样的惨叫就一定更使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