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者:伊恩·弗莱明    更新:2021-11-29 08:02
  俱乐部会员举止文雅,仆人漂亮,食物丰盛,酒好便宜,就连那里的热带庭院也很漂亮。他们在那儿很受欢迎。斯迈尔斯少校的战功使他们很容易打进政府大厦的社交场所。从此对他们来说,生活好象是永不结束的应酬和招待。白天,人们邀请玛丽打网球,邀请斯迈尔斯打高尔夫球;晚上,玛丽参加打桥牌,斯迈尔斯投入扑克游戏。当时,在他们的家园英国,猪肉罐头已成了人们的抢手货,黑市猖獗,人们纷纷咒骂政府的无能,忍受着三十年来最恶劣的冬季气候,而在金斯敦,他们在享受贵族人的生活。
  开初,欺迈思夫妇的开销是用他们共有的现金支付的。由于发放战时退伍金,他们的积蓄增加不少。在等待观察一年时间之后,斯迈尔斯少校决定和傅家公司的进出口公司做黄金交易。傅家兄弟比较富有,并受人尊重,是贸易兴隆的牙买加华侨商会的头面人物。虽然有人怀疑他们一些交易是不正当的,但经过斯迈尔斯少校暗地调查所得到的一切都证明,他们是可以值得信任的。当时,布雷顿伍兹国际金融会议已确定了世界黄金价格的控制指数,而且签订了条约,但人们都知道,只有丹吉尔和澳门这两个自由口岸,由于不同的原因处于布雷顿伍兹会议条约之外。在这两个地方每盎司黄金至少可卖到一百美元,而世界规定的兑换价格才不过为三十五美元。战后傅家兄弟正好开始同经济复苏的香港做生意。人们一直从香港把黄金偷运到邻近的澳门。斯迈尔斯少校认为,按这条路线进行黄金交易是可行的。于是他和傅家兄弟进行了一次愉快的会晤。但当他们检查黄金成色时,他们提出了问题。
  由于金砖上缺少制币厂的标志,傅家兄弟不得不询问这些黄金的来源。“你看,少校,”傅家兄弟中的哥哥和蔼地说:“在金银市场上,人们愿意接受那些标有各国国家银行和可靠的买卖人的标记的黄金。这些标志保证了黄金的品质。当然,有些银行和买卖人用他们自己提纯的方法制造黄金。但那些黄金也许不十分精确,或者应该说不那么纯。”
  “你是说这些金砖是假的?”斯迈尔斯少校问,话中明显流露出自己的焦虑和痛楚。“难道这是两块镀金的铅块?”
  兄弟俩当然不愿意让他过于为难,不断解释道:“不,不是那意思,少校。这当然不可能是假的。但是,如果你回忆不起这些上等金砖的出处,那么,如果我们打算检验一下,你不会在意吧。我们有很多方法检验这块金砖的精确含金量。我们经常进行这种检验。你把金砖留下,今天午饭后再还给你,你看这样行吗?”
  斯迈尔斯少校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他只能相信傅家兄弟。他们也许会编造出该金块的含金量,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从傅家兄弟办公室走出,到饭馆里要了一杯酒和一个三明治。他心不在焉地喝了酒,吞下三明治,然后急匆匆地向傅家兄弟凉爽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中依然如旧,没有什么变化:两个微笑的兄弟、两块金砖和他的公文包。唯一不同是在哥哥前面多了一张纸和一支派克金笔。
  “你的金块的问题我们已解决了,少校。成色不错。而且我想你一定也想了解一下它们的历史吧。”
  “当然,”斯迈尔斯少校说,作出极有兴趣的样子。
  “这是德国金砖,少校。可能是战争时期德国银行铸造的。这一点我们是从它们百分之十的含铅量这一事实推断出来的。在希特勒统治下,用这种方法在金子中掺假是德国银行愚蠢的办法。这种勾当很快被买卖人看出。德国金条的名声一下子臭了。例如,德国有许多金条在瑞士,而那里的德国金条价格不断地下跌。这样一来,德国人的愚蠢作法使德国国家银行失去了一个几个世纪以来一直享有的诚实经营的好名声。太糟糕了,少校,他们蠢透了。”
  斯迈尔斯少校对他们的知识渊博感到惊讶。这两个人终归远离世界庞大的商业情报系统,但他对他们的解释心中叫苦连天。现在该怎么办呢?
  斯迈尔斯少校说:“你讲的很有趣,傅先生。但是这对我来说并非好消息。难道这些金砖不是硬通货?你们金银商的行话怎么说来着?”
  傅家的哥哥的用右手一挥说:“是不是纯金那不重要,少校。我们只按它们的真实价值出售。也就是说,按其纯度的百分之八十九。买主买去后可能会对金砖重新提纯,或许不会,这与我们无关系。我们要做的是卖出其真正的价值。”
  “但那是以比较低的价格出售。”
  “是这样的,少校。不过,我想问问你。对这两块金砖的售价你有没有估计呢?”
  “我想,它们大概能卖两万英镑左右。”
  傅家哥哥干笑了一下说:“我想如果我们卖得好的话,又不急于脱手,你得到的可能会不少于十万美元。不过,这还得扣出我们的佣金。当然佣金要包括装运费和其它杂费在一起。”
  “那会是多少?”
  “我们想提百分之十。这个数怎么样?你的意见呢,少校?”
  斯迈尔斯少校原以为这些金银经纪人只配得到百分之一。可又有什么办法。管他呢,比自己预算的已经高了不少。实际上,午饭过后他已经多赚了一万英镑。
  “可以,就这样吧。”他站起身来说,把手伸过书桌。
  从此以后,他每个季度都要提着一个空箱子拜访傅家兄弟的办公室。每次他去时,办公桌上总是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五百牙买加镑和一张打印的单子。单子上注明了在澳门脱手的数量及其价格;同时那两块金砖也在逐渐减少。一切都十分简单友好,而且高度商业化。除了扣除的百分之十外,斯迈尔斯少校认为他没有受到任何敲诈。一切他都感到满意。一年两千镑的纯收入对他来说是足够了,唯一使他放心不下的是征收所得税官员会发现出什么问题,并调查他以什么方式生活。他曾对傅家兄弟提到这个问题,但他们让他不必忧虑。他没想到在他再次去取钱时,桌上只有四百镑了。虽然他并未对此提出质疑,但他心里明白,傅家兄弟已开始对他敲诈了。
  就这样,他不用干活,能过上富裕的生活。这种生活一晃就是好几年。
  斯迈尔斯夫妇都发福了。在这期间,斯迈尔斯少校平生第一次发作了两次冠心病。医生告诫他要戒酒戒烟,精神要愉快,少操些心,要尽量避免脂肪过多和油煎的食物。开始叶,玛丽企图约束他,但他总是偷偷饮酒,并用各种谎言为其辩护。他开始回避她了。当她不断指责下,夫妇中产生的口角越来越多。她天真的性格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生活时,她只得靠吃安眠药解除痛苦,并上了瘾。在斯迈尔斯一次喝醉酒后与她激烈争吵后,她服了过量的安眠药,使她丧生。她的自杀虽然在法律上给斯迈尔斯未带来麻烦,但在社交界产生的影响使斯迈尔斯少校处于极为不利的境地。他回到了北海岸。
  尽管从这个小岛到首都仅约三英里远,但这儿的世界与首都大不相同。
  他喜欢自己的“微浪”别墅,并在这里定了居。在他第二次犯冠心病之后,他开始自我纵饮,经常暴饮,等待死亡的到来。正是这时,这个叫邦德的出现了。
  斯迈尔斯少校举起手来,看了看表。已是十二点过几分了。他站起来又倒了一杯白兰地和姜汁酒,然后走到外面的草坪上。邦德正坐在海杏树下凝视着大海。斯迈尔斯少校走到他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把酒放在身旁的草地上。他开始从头至尾向邦德讲述自己的故事。当斯迈尔斯少校讲完故事时,邦德只是冷漠地说:“不错,与我估计的差不多。”
  “我需要把我讲的全都写下来并签上名吗?”
  “如果你觉得应该这样做,当然可以。不过,不用交给我,而是交给军事法庭。你以前服役的那个军团会处理这件事的。我与司法部门没有任何关系。我要做的只是向我的上司转交一份你所谈内容的报告。他们将会把它转送给皇家海军。然后,它会通过伦敦警察厅送给检查官。”
  “我是否可以提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你们是如何发现的?”“今年初,就在那条小冰川的地方,人们在河底发现了奥布欧霍萨的尸体。那时正好春雪融化,一些登山的人发现了尸体。
  他所有的证件和东西部完好无损。他家里的人辨认出了他。以后的事就是按此线索往下追寻。此外,尸体中的子弹最后揭露了这一切。”
  “那你又是怎样参与在这一调查中的呢?”
  “综合事务局正好属于我的机构的职责范畴。那些材料送到了我们手中。我碰巧看了那份卷宗,而且正好又有空,我便要求承担这个调查任务。”
  “你为什么要主动承担这一任务呢?”
  邦德的双眼直直地逼视着斯迈尔斯少校的眼睛,说:“奥布欧霍萨恰巧是我的一个朋友。战前他教过我滑雪。那时我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是个很好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就象父亲般似地照顾我。”“哦,是这样呀。”斯迈尔斯少校移开自己的目光,“实在对不起。”邦德站了起来,“好吧,我的任务已完成了,要回金斯敦了。不,你不用送了。我自己会走到车旁的。”他看着这个老人,突然间用接近刺耳的语调说:“一星期以后,他们会派人来带你回国的。”说完,他走过草坪,穿过屋子,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