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于晴    更新:2021-11-29 07:58
  “小子,你的爹娘呢?”
  “早死啦!不然我又怎会做偷儿?”少年看杨明似乎不怎么好惹,缩了缩头,道:“既然要请我吃饭,能不能多备一份?”
  这世上好人不多了,难得碰上一次,要求多一点不为过吧?
  “若吃不够;同咱们下山,再请你吃个够,好不好?”阿宝瞧他真是可怜。想她以前也是如此呢!以前在牧场上,若是工作做不好,大勇工头哪肯给饭吃?还是晚上她自个儿溜去厨房吃个饱!2如今想来,倒跟这少年有臭味相投之感。
  “不,那一份不足给我吃的,是给刘伯吃的。”邓少年脸又红了,像是不习惯做好事似的。
  “刘伯?他是谁?”
  “他——他只是一个老人,就住在那儿。”少年指着先前阿宝进去过的破屋,道:“你可别误会,他不是偷儿,打我认识他,他就住在这寺里。平日不爱搭理人,这寺里的和尚虽供他三餐,可他老忘了吃饭,一天里准有两顿设吃。我想……多备一份总是好,万一他饿了,也有得吃。”
  “那有什么问题!我陪你去找他;待会儿咱们就一块下山,再吃个够。”阿宝也想再进那破屋里,用力拍拍少年的背,差点让他呛到。
  天!她是女人吗?怎么力量比他还大?他今年不过十四,看她也没起过二十嘛?平日在街上是很少看见娇贵的千金小姐,就算是有,也是坐在华丽的轿中。瞧她衣衫料于是上等货色,人又好看极了,心地也很好,比起前殿那天仙似的美人简直是天地之差!不过是求她施舍些碎银,哪知她像瞧一条狗似的瞧他,她的随侍丫头还吐了他一身的口水——想到这里,忽地就流下两行眼泪。
  这可把阿宝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向杨明求救。
  “你怎么哭了?”她急忙拍着他的背,愈拍他是哭得愈大声。“我——这一辈子,除了刘伯,从没人待我这般好过。”
  “别哭!别哭!以往也只有义父一人待我好而已叼!可我也不曾哭过,瑰下杨明待我好,他是好心人,也会待你好的——”
  “等等,小宝儿,此话怎讲?”
  阿宝无辜地看着他——“既然他一个人流落在外,挺可怜的,不如将他带回杨府,这样以后就再也没人会欺负他了,是不是?”
  杨明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是如此,你何不将刘伯一块带回?”
  “正有此意?”瞧见杨明一脸苦相,扇嘴道:“怎么?杨府那么大,还伯养不起二个人吗?”
  “倒也不是这么说。只是照这祥下去,怕不到一年的时间,杨府便人满为患,早让无依的老弱妇孺给占满了……”心思一转,邪笑——“不过,你若愿以来来少夫人的身份向我要求,我倒可以接受……”及时闪了开,不然早让阿宝给踹上一脚!
  “走,咱们别理他,先去找刘伯再说。”她拉起少年的手,走向寺后。
  杨明叹息几声,又岂会不知将来悲惨的岁月?
  摇了摇头,只得跟在后头。望天可怜,他不过是想娶个妻子过门罢了,谁又知会惹出这般多的“祸端”!将来杨府人满为患的情景,似乎为期不远……
  再叹息一声,阿宝回首怒瞧了他一眼,像是说:“怎么?你还有话要吗?”
  杨明不觉浮起笑意。
  人满为患就人满为患吧!这,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两盘斋菜、一碗大白饭、三个大馒头,让少年吃得津津有味。
  先前本想找那刘伯的,可少年在那破屋奔进弃出,就是不见刘伯的人影,只好将两个白馒头放在破衣里的口袋,等遇上刘伯再送给他阿宝瞧这孩子心地很好,颇像自个儿的性子,对他又亲近了几分。不过,她还是很好奇那破屋里的牌位究竟是何许人也。问这少年嘛!他只知那是自认识刘伯时就有的了,至于其他,他是再也不知道了。
  于是乎,只好离开那依依不舍之情,来到这间小禅房,先让那少年吃值饱;而那两个男人就在桌前说那“男人之间的对话”。
  “朱兄,此来京城,定有重要之事?”杨明问道。
  “倒也没什么重要之事。”朱瑶庭嘴角无奈地扬起。“听说岳父在三个月前又纳了房妾,汝儿坚持要回来瞧瞧岳母,若是她愿意,就将她接到关外。”听那朱锟庭喊“岳父”二字,似有不屑之意。
  杨明微微点头,道:“这我略有耳闻。想那莫大仲已六十余岁,偏买了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做侍妾,据说,还是只花了十两白银买了她。”
  “正是。”朱锟庭向来对那莫大仲没什么好感,他摇了摇头,再道:“杨兄,咱们别再谈这事——说来,我倒要好好恭喜你,娶得如花美眷。”那语气中似有百般同情。
  杨明又岂会不知他话中意思呢?只得苦笑一番——“现下还没娶过门呢!只怕,将来累得青丝换白发。”
  “但也心甘情愿。”算是说出兄弟俩的肺腑之言。
  女人嘛!大家闺秀的最容易解决,娶妻当娶姻淑女,是时下流行的口语。多少名门闺秀曾找上他们,他们却一点也瞧不上限,直到遇上命定中人——是难缠了些,是没淑女的气质,也没那应该的“贤妻”资格,可隔偏就是爱上了,还有什么办法呢?
  兄弟俩相视一笑,笑彼此的“遭遇”,笑将来的“苦难”。
  过了一会儿,朱锟庭眉头拧了来。他本是不常笑之人。
  “闲话少说,那朱姑娘的性倒属国姓。”
  “姓朱的可不只有皇族。”杨明轻易驳回。
  “是吗?”朝那正和汝儿聊得开心的阿宝瞧去,沉吟了会,道:“初时倒不怎么注意,可越是瞧她愈像皇族中人。”
  “怎么?朱兄——有话相瞒?”杨明可没忘了朱锟庭本是皇族中人,至于如今迁居关外,与妻相恋,那又是另一段有趣的故事。
  “不,是瞧她与生俱来的气质,如此猜测罢了。”朱锟庭省过一段不提。
  幼年曾人宫面圣,是孝宗欣赏的侄儿,自然可自由出入宫里任何地方,包括一日不巧进那后宫,遇上那温柔婉约的的贵纪……那容貌……那神色……
  杨明一笑,知道朱锟庭有事瞒他,倒也不追问。
  朱锟庭忽地一叹,说起国事来——“此次回京,不仅为了岳母之事。虽说我已不是皇族中人,可也关心朝廷之事!原以为先皇一死,当今皇上登基,定有一番作为。没想到厚总为了兴献王的称谓,和那阁内大臣吵翻了天,反倒让张、南书等人冒出了头。”长叹一声,道:“厚总或许比先皇有所作为,可小人随侍在侧,总让人惴惴不安,可莫再来个豹房,便已是关下万民之幸了!”
  那“豹房”便是武宗生前荒废政事、终日流连之地。至于那厚总便是明世宗,由于武宗无子,死后便由太后与阁臣商议,迎武宗之室兄弟兴王厚总进京为王。十五岁的世宗才刚到北京未久,为了追尊生父的制度和称谓问题,与众阁臣翻了脸,这便是有名的“大礼议”。
  之所以有名,是因世宗不瞒称生父为皇叔父,称孝宗为皇考;虽说是有孝心,可也起让一干小人冒出头,反倒忠臣惨遭不测!二百人跪哭宫门外,世宗一气之下,或以充军,或以夺奉、杖责,有十六个被打死,结果最后仍未其意,直接称生父为皇考,反改称孝宗帝后为皇伯父母。
  这等事情又岂能不引一般百姓的忧思呢?
  杨明摇了摇头,道:“皇宫里头的事,非咱们普通百姓管得了。所幸,这码事早已告一段落,现下是还瞧不出他的作为,朱兄也不必太过忧思,说不定比先皇更有为呢?”
  “但愿如此——”再瞧一眼那陪着少年吃饭的阿宝,是愈瞧愈像……
  那阿宝倒也挺奇怪朱混庭干嘛老瞧着她。是让他们男人在另一边聊天,也设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可自认以前是不认识朱辊庭的帆从进了掸房,朱氏夫妇就特斗生拿下,她这才发现男的英姿焕发,天生的威严;女的清雅脱俗像只芙蓉鸟,瞧是极配的一对。可那姓朱的老瞧着她干嘛?又不是他失散的妹妹!
  “宝妹妹,你在想什么?”汝儿好奇问道。
  “我在想——你相公怎么老瞧着我?”阿宝坦白道,不懂隐瞒。
  汝儿回首一瞧,挤眉弄眼,扮一脸泼辣的悍妇,站来,朝他们走去。
  “朱大爷,怎么?是厌了我吗?”
  朱锟庭一呆,脱口道:“此话怎讲?”
  “好浓的干醋啊!”杨明笑嘻嘻道,摆明就是不趟这浑水。
  “醋?”经杨明指点,朱锟仍是不解其意。
  “是啊!便是与女人相处一辈子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里的醋罗。”杨明再插上一句。
  汝儿白了杨明一眼,低笑道:“杨大哥,你可别在那儿幸灾乐祸。本来我是同情你居多,现下我可明白那活该!”
  “嫂子,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整我了?”
  “可不是整。”顿了顿,存心不让阿宝听见,低语:“你可知我外号叫什么?”
  朱琅庭莫名的瞧了她一眼。相处五年,怎地不知妻子同时有了个外号?是她闲来无聊过头,自个儿取来玩的。
  汝儿得意道:“神算子!这你们可猜不出来吧?”
  杨明不笨,知道这莫汝儿又要口出“神言”,是指她能预知未来事,夸张点呢,便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幼年的一段奇缘造就她不凡的个性,是好是坏,也只有她老公自己心明白。
  可杨明向来是信服她的。她的“神言”向来不假,就不知今儿个她又要预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