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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作者:于晴    更新:2021-11-29 07:57
  这就是汤競声的目的?在比较过后,自惭形秽?
  “希……裴?”走道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镜里出现一抹人影,挡去花希裴的相片。
  漆黑的眼珠惊喜地锁定镜里的韦旭日。
  她嚇了一跳,忙转过身去。
  “璋……云?你嚇坏我了。”她还感觉到得到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你?”像是一盆冷水忽然泼灑下来。“你在这里做什么?是谁准你进来的?”他的脸冷峻严厉。
  “我……我……”她结结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出去。”
  “我马上出去……”一时紧张地手忙脚乱起来,踢到椅脚往下倾倒,骨瘦的小手不知道从桌上推倒了什么东西。
  完了,要吻上冰冷冷的地板了——韦旭日闭紧眼,忽地一只手臂橫过他的腰际,将她提了起来。
  “匡啷”一声,嚇着韦旭日。她睁开眼,看见地上破碎的相框,里头是花希裴的相片。
  “啊?”她呆呆地望着相片,再惶惧地偷瞄费璋云的神色。
  他正瞪着破碎的相框中的花希裴照片;再救相片与她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虽知不该,心头还是浮起喜悅。
  “是谁给你钥匙的?”他厉色问。手臂松开纤弱的腰;她很轻,轻得跟羽毛一样。
  “是汤叔叔。”她照实说。
  “叔叔?他没有理由给你!钥匙呢?”
  她乖乖地将钥匙交到他手里。“他要我进来看看配得上你的幸福有多好……”
  他冷哼一声。“你有自知之明是最好!把录音带交给我,我可以每月汇一笔钱给你,让你不虞匱乏。”
  “我只要你……治好我的情感缺乏症,我希望能当你……暫时的幸福。”她胆怯地交缠十指,脸蛋红咚咚的。
  费璋云冷笑:“幸福?那是什么东西?你认为就凭你这全身只有骨头的女人能给我幸福?”
  “我当然……比不上花希裴,可是,可是,我会努力学习的。”
  “你就连亲吻希裴的脚指都不配。”他阴蟄地抓起她的细腕,意外地发现十分冰凉,就连摸起来的感触也是有些凹凸不平的;很浅显,但他的力道强劲,所以勉强感受出来。
  那些不平的肌肤是因他而起的。
  细白的疤痕从看见她的第一天开始,时时刻刻映入他的眼。如果不是他当年的报仇心切,也不会害她成了情感缺乏的患者;尤其是这些伤疤……隐没在衣服下的,又究竟还有多少?
  她的手,蔥白而无力。从发现她的疤之后,就明白当初那封信歪七扭八不是她刻意营造的,而是当年的手伤让地无法再工整有力地写字了。
  为了希裴,他害惨了她。
  “至少我可以帮你拒绝你叔叔的相亲啊。”她讨好地说:“我还有这点用处嘛,是不是?”怯懦懦地绽出笑容。
  “別对着我露出小狗似的笑容。”他苛叱道。“出去。”他摔开她的手。
  韦旭日瞄他一眼,忐忑地走出去。
  静悄悄的房里只待着费璋云。
  他有九年的时间没进过这间房了。怕触景伤情,也怕一旦走进这间房,就再也走不出去。刚才,他真的以为是花希裴的魂回来了。
  在九年前刚失去希斐时,曾有一阵子他渴望希裴的魂到茶饭不思的地步,刚刚在剎那间,他真的误认韦旭日就是希裴,但她们两人间的差异太多了,他又怎会误认?
  “如果不是最近不再作支离破碎的梦,我又怎敢进来?”他蹲下身,从碎玻璃中拿起花希裴的相片。现在就连谈着她,也不是那么痛苦的事了。
  是情淡了吗?或者,已逐渐成为回忆?
  就在刚才,希裴与韦旭日,他选择了后者;就连现在,他也为韦旭日可能昏厥在某个地方而恼怒。她的手十分冰冷,又没足够的营养与体力。
  他咬牙无奈:“那全身上下没半点肉的女人搞乱我的生活。希裴啊,希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
  如果三个星期前有人问他:九年来,费璋云曾在乎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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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支离破碎的希裴——这是他唯一的答案。
  九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找到策画当年凶案的幕后主使人,穷尽毕生短暫的性命,就算同归于尽也要为希斐报仇。他的心是冷的、情感也是冰冷冷的:但,是谁不畏冰寒,一手狠狠地挖起他冬眠的情感……
  “不不不,旭日小姐,千万別碰那盆花……”半掩的窗下,传来园丁汤姆惊慌失措的声音。
  “怎么了?”沙哑嗓音的主人显然跟着紧张起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花很美,我只想碰碰它而已……”
  几乎可以想见苍白的脸颊浮起淡淡的红晕。他咬牙,试图忽略现实中的一切,回到书本上。
  “你没做错!”口吻十分激烈;汤姆是二十岁出头的混血儿。“是我没想到宅子里会有人碰栽种的花花草草。那是我的‘蛇蠍美人’……不,它的名字叫‘沙漠玫瑰’,如果误食莖叶或乳汁,会造成心脏方面的毛病。如果你喜欢花,別碰这几个盆栽,那边——我带你到那边看其它的花,前两天我買了几包花种子,如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可以……”
  “好哇,我来帮忙。”适时地解了汤姆的困窘。
  帮忙?虽是秋日,难得的烈日足以晒伤任何一个不健康的女人。她到底会不会为自己着想?费璋云心不在焉地翻过书頁。
  “噓,小声点。”即使在另一头,汤姆的声音仍是清晰可闻。“璋云少爷就在二楼,万一吵到他,就没好脸色给咱们当下人的看。”
  他这主子真这么不讲理?
  “我真是为旭日小姐抱不平……”汤姆的声音飘远,隐约听见什么“上回不过大扫除……”之类的,不外乎是抱怨、不满的话语。
  费璋云淡淡地撇了一眼外头的骄阳,拿着摊开的书本,移驾到窗沿旁。隔着窗子往下看,汤姆热心过头地指导韦旭日种花,还不时摸上她骨瘦如柴的小手,东摸摸西摸摸……
  在三个星期前,他甚至不清楚园丁的名字,如今──他冷眼注视自己紧握的拳头。咬牙,而后松手。那个混蛋汤姆!
  “少爷?”老劉在房门口贼兮兮地探个头出来。“要不要尝尝旭日小姐新做的餅乾?”
  露出个堆着欧式小餅乾的盘子。
  “不……”及时改了口气。“为什么她不自己拿来?”
  老劉的老脸堆满笑意,堂而皇之地走进来。
  “为了上回的事嘛。少爷,不是老劉爱说你,上回的事是你做错,理应由你先赔罪才是。”说到最后,老劉有几分动怒,忿忿地把盘子放到他身旁。
  说起那档子的事,他就为韦旭日抱不平。一个小女人孤伶伶地来到陌生的环境当然会怕生,前几个晚上便赖着费璋云睡在同房里,又不是同床,他少爷又何必那么计较呢?在韦旭日来汤宅的第四个晚上他还刻意带了一个女人进房,摆明了就是要她滚回三楼的房间。
  別人不知道,他可知道。在那一夜的前一天,旭日小姐曾溜进禁忌的房间,八成少爷就是趁机找理由给她难堪。
  哼,他老劉也不是省油的灯!那一夜汤老爷和非裔少爷都不在家,凭他元老级忠仆的号召力,在短短十分钟內,聚集全屋子的傭人,在大半夜里提前年终大扫除。他老劉还特別拿了把刷子,就在二楼房门口用力地刷、拚命地刷,直到房门一开,司机小李拿着水管往里头喷……状況之惨,事后虽教老爷狠狠骂了一顿,至少也教那女人倉皇失措地落荒而逃,而璋云少爷则没什么剧烈的反应。
  事后,璋云少爷的臥房一片汪洋,只得暫时搬到三楼去住,而床脚旁照样躺着骨感十足的韦旭日。一直维持到今天,就连搬回二楼也是如此。
  “我看少爷还是先赔罪好了。”老劉奉上讒言。
  费璋云冷淡瞄他一眼。“你没事做了?”
  “少爷,不是我说您,是您亲口允诺旭日小姐,暫当她的情人的。可是三个星期来、我可没见到您半点心意是出自一个情人该有的……”
  “老劉,你的话太多了。”窗外,汤姆的巨掌再度摸向苍白的小手。
  “少爷,我……”老劉想再说些什么,忽然眼角瞄到櫃子上头擱着一只眼熟的唐老鴨。
  暗自回忆半晌,嘴角弧度悄悄上扬。“少爷,旭日小姐吃药的时间到了。唉,没人提醒她,她老忘了要吃药……”他摇头,恭敬地退至房外。
  费璋云厌恶地皱起眉头来。
  自从那全身上下没一丝肉的女人来了后,他的四周逐渐起了变化。
  就拿老劉、汤姆来说吧!原本一个软弱、一个內向,但却都有胆子敢为她仗义直言,明显地不将他这主子放在眼里。
  他的注意力移到盘上的餅乾,冷哼了一声,试图把视线移到书上。
  半晌,他顺手拿起小餅乾咬了一口;味道还算不错,就是奇形怪状些。
  自她暫住汤宅以来,花园及廚房是她常跑的地方。因为是情感缺乏症吗?事实上,她待每个人好得过头……
  他只手托腮,盯着书本好一会儿。窗外飘来的吱吱喳喳教人看不下去,外头骄阳正盛,依那骨类动物的身体状況而言,没晕昏还真是奇迹!櫃子上琳瑯满目的药罐子是第二夜摆上去的。她每日吃的药比起希裴多出一倍不止希裴、希裴……
  “旭日小姐,你的脸好红,还是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