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举棋不定
作者:走路不看景    更新:2021-11-29 07:43
  我 和 你 坐在突然升起的海浪麻痹的树叶和不肯说话的岩石谁更熟知飓风里的一切?——Timefly床上冷凉,实在睡不着,可怜“鸳鸯冷瓦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我一起身,帐外的小宫女也醒了。夜已经深了,又冷又饿,不想折腾睡着的人,便叫小宫女升起小煤炉,我打算自己炒一碗蛋炒饭。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泡面!要不要来点技术革新,开个小店专卖方便面?算了吧,这毕竟不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而我的心如今沉甸甸的。耿氏果然不好对付,右相的话犹在耳边:“耿氏作乱,必不在今日,而在太子成人十年之期,此前自当韬光养晦、收敛锋芒。陛下不可轻率行事!”可我还是想对耿氏动手,深处的原因却非右相大人所能理解。耿氏就像所有的大世家一样,兼并占有大量土地,而且利用手中的权力扩展商业版图。熟读历史的人都知道,盛唐时期最大的弊端就是,豪强占据了国家一半以上的土地,不仅激化了国内矛盾,而且成为了今后的割据力量。所以我必须从耿氏开刀,一个一个清算国内的重要势力。同时,我开工院的目的,就是希望完善科技创新制度,而民用技术的不断升级,离不开自由竞争的商业环境,而以耿氏为代表的垄断经营,极大抑制了科技进步和全面经济繁荣。科技进步、自由竞争创造的巨大财富以及由此产生的国民待遇提升,都是我赖以减兵强兵、对抗匈奴的基石。
  不到十年的时间,我必须好好解决匈奴问题,留给小华一个稳定发展的国家,就象先帝为我所做的那样。所以,即使不是为了目前的经济困难,我也必须对耿氏动手。应该怎么做?我面临三种选择:
  1、扶持另一个世家来对付耿家。这是大多数帝王所采取的措施,对于维护稳定、保持国家力量非常有利,但是我并不是为了成为一个太平女皇而坚持到今天,我的梦想,是完全清算世家在土地和商业领域的垄断优势,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平等竞争,为今后实现平等的社会体制而努力。所以,这个答案,否定。
  2、以绝对的武力优势清算耿家。这固然能够图一时痛快,但是会让其他世家自危,影响大计。必须让耿家自己起来造反,名正言顺的清缴,才能不引起贵族集团的整体反弹。我不禁想起了《左传》中《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郑伯的欲擒故纵,以前不太理解,现在才发觉其中的无奈。更何况,我并没有打算对耿氏赶尽杀绝,还需要他保留一定的实力,确保今后小华身边有一股可信的力量。
  3、分权。等到耿家造反之后,能不能全部消灭?不行,这会削弱本国的力量,引起内外不安。所以,我的最终的目的,就是与耿氏签订城下之盟,将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化整为零。既抑制垄断,又保存国家的商业网络;同时安抚其他权贵之心。这一招,我学的是汉武帝的“推恩令”。这就是为什么我敢对上耿尚元的原因。只要军队在我手中,他要反,我便要他的家族陪葬;而他不反,我也要逼他反!不知道尚元有没有察觉到我的心思?大概多少有点儿吧,要不为什么老早就开始寻求其他势力的帮助?要不为什么献上银两粮食?可是,不要忘了还有一句话“小人无罪,怀璧其罪”!想通了耿氏的事情,心情大好,我快乐地挥着锅铲,让米饭在大火中与油充分均匀地混合,水分渐渐蒸干,米粒颗颗收紧,一粒一粒,晶莹剔透。把火关小,磕两个鸡蛋在米饭上徐徐烫干。最后大火收尾,拌上葱和盐,一碗香喷喷、金黄翠玉的蛋炒饭就搞定了。就像我在给白菜大人的长评中曾经写过的那样“最高明的厨师和最敷衍的小贩,用的可能是完全相同的食料”,为什么我炒的蛋炒饭就那么诱人呢?我得意地扒了两口,可一想到阿爹和一凡,心情又沉重下来。阿爹和一凡?到底怎么回事?我恨透了这种“亲人还是爱人”的选择题。想问问右相的意见,他却不肯松口:“此事关乎陛下家事,臣不敢置喙。”两边都不得罪,果然是万年老狐狸。
  到底应该怎么做?手中那碗蛋炒饭没了滋味,失了温热。如今,我不再是那个被护在父亲羽翼下的小女孩,也不再是前世渴望爱情的那个傻乎乎的女生,如今我是一国的君王,承担着无数人的命运。我做出的任何决定,都不应该取决于我与提议者的亲疏远近,而应该考量哪个奏表更加符合事实、符合国家利益。相较之下,襄北王爷的奏表流于谩骂,言之无物;而封一凡的奏请,言之凿凿,只要让人查一查三位城门守将的调动是否符合资质与程序,并且具有合理的目的,就能够证明一凡的奏表是否可信。多么希望一凡说错了,可是我心里已经基本认可了他的说法。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抬眼望窗,东方已然泛白。女皇果然不是有利美容的职业。我又提起笔来,开始给爹爹写一封长信。根据调查,三位新提拔的城门守将,无论资历和任命程序都没有问题。但是,除了其中一人的调动有完全正当的理由,其余二人的调动原因都显得比较牵强。朝堂之上,我没有对阿爹和一凡的两封奏折多做评判,只是驳回了其中一位守将的任命。左相人马立刻得意忘形,左相脸上也隐隐现出喜色;而军部那边,气氛就显得有些肃穆。右相还是那一副笑眯眯的寿星脸。不过,等到我宣布下一项诰令时,右相便笑不出来了。令曰:耿氏衷心可嘉,加耿尚元三品光禄大夫。无奈战后国库空虚,望耿氏再献三百万石,以济天下。朝堂上顿时失声,右相平素笑眯眯的脸也凝固了,不敢相信我居然这样乱弹琴。黑压压的人群哗啦啦跪倒一大片,估计其中大半都受过耿氏的好处。不理会众人一再恳求“收回成命”,我甩了甩衣袖就走,不带走一声劝佑。
  反正下面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毫无主见、耽于美色的小女人,那我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哼,老虎不发威,当我是Lolli!下了朝,左右二相拼命求见,我偏偏不见。再过几天,一凡就要回来啦,我得好好研发一下三色豆粥。米粥的香味在寝宫里飘扬回荡,绿豆清凉、红豆糯香、黄豆温润,煮在一起,小火慢熬,不知该是怎样的滋味?我慢条斯理地搅动着豆粥,免得沾锅。天下的局,靠的就是一个“搅”字!一凡回来了,我骑上马,轻装便衣,去城门接应。你走的时候,我没有送你。你回来的时候,无论风雨多大,我都去接你!一凡见我纵马飞奔而来,急急策住缰绳,下马便拜,只说了四个字:“幸不辱命”。我果然没有赌错!两人一马嚣张地闲逛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回头率、点击率、评论率……华丽丽地居高不下。一凡的脸粉扑扑、红通通,可爱之至!估计心里在左顾右盼,千万别被熟人看到。我心情大好,像是坐不稳的样子,故意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忍吧,辛勤地忍吧!反正这是你最擅长的功夫!一凡却腾出了一只手:单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把我稳稳地圈在了胸前。圈得那样自然,那样理所应当。于是心里的许多小浪花,突然泛滥成灾、泛滥成海……然而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一个意料不到的人物:耿尚元!单人单马,迎面走来,耿尚元冲一凡行了个礼,对一凡怀中的我仿佛见怪不怪。
  他一言不发,堵在路口,丝毫没有让道的意思,看来是专程来堵人的。一凡也回了个礼,什么话都不说。因为刚刚从边关回来,一凡身边带了不少人,如果耿尚元想动手,估计很难讨好。一凡微笑地看着耿尚元,也打定了主意,绝不率先开口。“原来封兄和小舒都在,不知在下可有幸讨得一杯水酒?”“喵(不要)!”我懒洋洋地窝在一凡怀里,发出像小猫一样的声音。一凡从善如流:“本当回请耿大人,奈何家内身体不适,只能改期了。”说着瞄了我一眼,显然已经知道我带舒夏赴尚元之宴的事情。我估计耿尚元不会罢休,看他还要来哪一出。不料尚元翻身下马,当街拜倒:“臣恳请二位大人来府上小叙片刻,虽万死犹不悔!”苦情戏?负荆请罪?这算什么?投降?不会吧?没得玩了?一凡用眼神望着我,等我做决定。我把头往他怀里一猫:你怎么决定都行!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耿园走去。耿尚元书房,如山的卷轴:所有帐目、每一家店铺的运营情况、公开或机密的通讯与取款方式、家族库房情况、耿氏与匈奴和朝中官员的来往书信……全都分门别类,一一排列。原来真的是投诚!把所有身家摆在我面前,就像群狼把脖子伸到头狼面前,暴露出最脆弱的部分,表达对狼王的忠诚,换取其信任。一凡将卷轴一份一份取来,慢慢地查看,大概是在与暗部获得的数据相核对,来确定资料的真假。耿尚元伏在地上,谦恭不已。一凡看完了大半卷轴,对我点了点头,我一愣,反射性地也朝他点了点头。一凡这才去搀扶尚元,貌似非常诚恳地说:“委屈耿大人了。”尚元却不肯起身,等我发话。
  要是现在还摆女王的架子,是不是显得太无耻了?我只好学着一凡的样子,把尚元搀起来,问道:“得初什么时候知道小舒便是如花?”我的笑容,怎么装都显得生硬。想想不久前,还蒙他请过一顿饭呢。“瓷店偶遇陛下便已有所怀疑,提亲试探之后再见,就完全确认了。”他倒是答得够坦白。“那……”我其实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会投降,明明还有奋力一搏的余地!可是该怎么问才好呢?“陛下尽管问,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句话又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美丽的少年一凡,也曾经赶着马车对我说:“小生一定知无不言”……心里略略有些难受,其实尚元也不是坏人,就像我担负着国家、一凡担负着母亲的遗愿那样,他只不过担负着耿家一脉的命运。“陛下如果想问,臣下为何如此,因为臣下自知毫无胜算!”又来了,待会儿是不是会告诉我:自从认识我之后,发现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小舒宏才大略、英明神武、不可战胜,于是……哈哈,这不是小白文的基本套路吗?我注意到,他讲话的时候,目光很自然地注意着一凡,看来他对同为三品的一凡颇为忌讳,而我作为小白女主的形象,从来就没有改变过!我朝他微微一笑,示意他继续说。人类都知道,掩饰自己的无知,最好的方法就是一言不发,拼命微笑,装作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刘亦菲小妹妹就是最有名的形象代言。于是尚元继续说道:“自先帝布下三臣辅政、赐小妹陪葬,并诏告太子十年之期后,耿氏一门人人自危,料定陛下必不会放过耿氏,族中确然有人蠢蠢欲动,尚元深以为不然。”“尚元以为,陛下新登大位,必不敢杀戮太重,动摇根基;何况尚有十年之约,陛下杀太子娘舅,恐天下非议。尚元原以为,献出身家,交好诸臣,能保耿氏五年之安。不料陛下竟然在此时出手,大出尚元所料,想来即使左相、右相与王爷,都不会赞同陛下此举吧!”让你猜到了,可惜我想消灭垄断、促进工业革命的想法,估计你猜不到!除非你也穿越!
  “你可以赌一赌呀?我立足未稳,你未必毫无胜算。我爹不是正和一凡纠缠不清吗?”我学着右相的样子,笑眯眯地望着他。朝堂之上,面临一凡和老爹的矛盾时,我就大胆地赌了:赌耿氏会趁机发难,赌一凡和爹爹之心,更赌的是爹爹控制军队的手段,也不知输赢几何。“臣赌不起,”他又望了望一凡,“封大人年少时便能忍人之所不能忍,行人之所不能行,何以忍不下老王爷,非要在朝堂上公然针锋相对?”我愕然了,这一点我倒没有想到,难道是这两人背着我布的局?或许一凡这样做,压根就是故意虚张声势?我又糊涂了。“陛下,臣也赌了,臣只赌陛下并无杀心!”他斩钉截铁地说。居然又叫他猜对了,果然是个可怕的人。“尚元,朝廷不会收回耿氏的盐铁专卖之权。不过除此之外的一切生意,耿氏必须在半年内出售,而且不能卖给商贾大家,总之拆得越散越好,能做到吗?”看他拆家的功夫如何,如果做得好,说不定我会告诉他为什么要拆。耿尚元吃惊地望着我,没想到我开出的条件如此优厚。也许在他看来,盐铁之权才是保证耿家权势的关键,而其他大小生意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居然能换来我网开一面。他犹豫了,反而不相信我当真会放过耿家。“你没得选择,只能相信我自有用意,你也可以当作我在试探你。”我深深地望着尚元,他眼前摆着另一场赌局。其实我何尝不是同样面临着另一场赌局?不知道能否暂且信任眼前这个人,按捺下经营已久的布局。也罢,不能信任的人也可以利用,一凡曾经这样教过我。耿尚元又望了望一凡——果然我在所有人心中还是那个依靠父亲和丈夫的小白女主,一凡的脸上看不出特别的表情。耿尚元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再拜倒:“臣遵旨,只是左相刚刚允了自下与封小姐的婚事。在下斗胆,希望能得陛下赐婚。”居然跟我讨价还价,一凡脸色稍稍有变。哎,不怪尚元,他只想得到一个保证而已,我想到自己的长远计划,咬咬牙,答应了。一凡的脸色难看起来。讨厌,别和我摆脸色!反正婚期在半年之后,小夏实在不想嫁还可以逃婚啊!喂,生什么闷气?我还没有问,你和爹爹到底怎么回事!我又小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