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书房春意
作者:走路不看景    更新:2021-11-29 07:43
  如果有一双忠诚的眼睛
  和我们一起哭泣的时候,
  就值得我们为了生命受苦!
  ——约翰.克里斯多夫
  像木头人一样端坐在御座,脚下伏着黑压压的人群。
  找不到我的良人,不知匍匐在哪个偏僻的角落。
  所有的答案都冒出了水面,
  为什么爹爹在我新婚之夜就远赴边关,
  为什么先皇急匆匆地提拔一凡,为什么无沙被关进了皇陵,
  为什么公爹受不起我的一捧茶香……
  原来一切都在夜幕下有条不紊的进行。
  作为一个最安全的选择,先帝和诸臣把我推上了玉座,今后的道路应该怎样走?
  “御书房,回龙镇”先帝遗言犹在耳边,仿佛所有的答案都在那里。
  我独自游走在书架和笔按之间,茫然所失,书房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回龙镇是什么?乡村小镇吗?
  心中一动,目光却锁定了桌上的镇纸,盘龙熠熠生辉,凸出的龙眼仿佛在嘲笑我的无能。拿起镇纸,底座上居然有一个凹陷的环形,凹部的纹饰看起来有些眼熟。我想了想,小心地取下脖子上的戒指,正好套了上去,套上戒指的镇纸裂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纹,双手拨弄一番,竟像玩魔方一样,变出了一把钥匙。
  我蹲在地上用手指寻找着匙孔,果然就在椅子的地毯下。钥匙□□匙孔,向左转,便打开了左边的暗门;向右转,便打开了右边的暗门。
  这大约就是只有君王才能享受到了秘密,不知道是堆满金山的宝库,还是通向宫外的逃生秘道。如果不是满怀心事,我大概也会像很多小说的女主那样大吼一声:我发了~~汗!
  探险初步成功,令我斗志焕发。
  走,去看看我的小金库吧。
  掌着灯随便挑了左边的暗门走进去,按了按墙上类似自助银玻璃行门开关的那个机关,暗门便关上了,好先进啊,待会儿出去后一定要找到相关的工匠,把他们树立成劳动楷模,动员天下百姓都向他们学习,促进技术创新的新□□……不过,这么机密的通道,估计工匠们都被灭口了吧,封建王朝的鼠目寸光。
  秘道渐渐宽敞起来,两边都出现了巨大的书架,翻了翻,居然是分类汇总的各种特殊资料和密报,也有许多关于爹爹和我的记录,看来皇帝哥哥挺关心我们家。
  最多的却是北部匈奴的资料,从内部斗争到兵力分布,事无巨细,皆有记载,最惊人的就是耿氏家族与匈奴的密切联系。
  一路走,一路被雷倒,快到尽头的时候,却看见了一道白色的衣影。
  那道身影察觉到我的脚步,便缓缓地跪了下去,谨慎而淡然,
  竟是我熟悉的姿容。
  急急地扶起他:“你这是干什么?”
  “猜到皇上登基后会来此巡视,不敢大意,一直在这此等候皇帝陛下。”
  冠冕的语气,真叫人心里不爽。
  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怪你隐瞒。
  还记得吗?你教过我“不仅仅正视自己的痛苦,还要承受世人的苦难……”
  零零总总,你已经透露了太多的秘密,可惜收了我这样笨蛋的学生。
  偏偏这个小笨蛋,现在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你疏离的模样。
  我突然起了坏心眼,双手勾起他的脖子。
  “陛下,此地……”
  太高了,够不着,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便跨坐在他身上,狠狠吻住了他的唇。
  他先是一愣,却没有推却,任由我恣意妄为。
  鼻尖与鼻尖的碰触,舌与舌的纠缠,气息相互缠绕,温度越来越高……
  身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顶着我。
  我回过神来,睁开眼睛,正对上他的眼睛,氤氲着□□的雾气。
  “那个,可以让我试试吗?”又想起了丢脸的新婚之夜,这回一定要自己试试。
  他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头,我便继续着上次未竟的事业,慢慢往下吻,喉结、胸口……一直到小腹。
  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我在草丛中一口咬住了他炽热的昂扬。
  “如花——”他使劲想把我推开,身子颤抖得厉害。我偏不让。
  “如花,我快不行了——”
  其实我做得一点技巧也没有啊,还来不及反思,就被抱着站起来。
  他解开衣衫铺在地上,把我推倒在熟悉的气息中……
  在彼此的摸索中,两个人似乎都找到了那个打碎的自己。
  “对不起,我,没什么经验……”想不承认也不行,一凡哥哥实在太容易激动了。
  “那我呢?”气鼓鼓地望着他。
  他却推着我的头,抵在自己前额:
  “如花,对不起……我喜欢你好久了……”
  “有多久?”
  “自从你病愈以后,先皇就特别关注你,关于你在襄北的事情都是我向皇上……你那样亮晶晶的幸福……真害怕把你带到了京城,由我亲手扼杀……”
  “我不怕,我已经不怕了”虽然承担国家和万民的命运,让我的生活变得出乎意料地沉重,但是更希望我的乐观和理想,能够化做丹柯的心脏,当然这也许只是一时的热血沸腾罢。
  “一凡,这样真好,和你之间没有距离。”我仰头看着他说:“不要再提什么君臣,我们之间,只隔着你自己的一个决定而已。”
  他轻轻地抚着我的背,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一凡,我喜欢你,不仅仅是男女之情。在我心里,亲情和血缘无关。父母亲看着我们长大,用他们的精神塑造我们的性格;不仅给我们骨肉,更重要的是,使我们成为了现在的自己。对我来说,这就是亲情。一凡,你也曾看着我成长,教育我长大,你和爹爹都是我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人!”
  一凡微微有些动容,低头看着地上铺着的衣裙,轻轻地说: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你对我的感情越深,杀我的时候也许就越坚决吧,如花……”
  忽然他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严肃起来:
  “只怕还有一个人也在等你。你记得那个戒指吗?先皇在你入京后便托我交给你。”
  我又想起了新婚之夜他那忿忿眼神,心里却不觉甜蜜起来。
  “如花,如果我没有猜错,先帝最终决定将皇位传给你,是在你襄山上坟回来之后的事情。我不知道王爷和你说了什么,总之没有瞒过皇上。我没有经手调查此事,所以皇上身边应该还有另外一支秘密的力量也在监视。不知道皇上临终怎么交代,但是我相信还有另一个人也在等着见你;否则就必须查清楚,先皇把另一支钥匙交给了谁。”
  我想起了另一道暗门,心里也有些期待起来。
  两个人慢悠悠地穿着衣服,一凡继续说道:
  “我是半年前接替师傅,掌管从城外进入这个秘道的钥匙,连父亲大人都不知道。秘道出口就是……”他的脸上又露出了红晕,“出口就是我们新婚之夜的那个山洞,而出入御书房的钥匙只有你身上一把,所以这个秘道也是皇室最机密的逃生之地,切记切记。”
  “知道了,”我又啄了他一下,“切记切记,以后不准你管我老爹叫‘王爷’。”
  “我错了,臣有罪——”
  “你摸哪儿呢——讨厌——”
  先帝果然是玩弄平衡之术的高手,丞相有两位,连暗部都有两拨。
  不知道另一拨人马归谁管?该不会是右相的儿子吧!哈哈。
  一凡从万花山的出口离去了,我独自回到御书房,用钥匙打开了另一侧暗门。
  两个秘道很相似,应该是同一时期建造,同样堆满了各类资料。
  我在自己的名字那一栏,找到了关于襄山上坟之行的记录,心里的石头悄悄落地。
  秘道的尽头就是等我的人,须发皆白,却有一张胖乎乎、笑眯眯的脸,立刻破坏了道骨仙风的形象。
  居然是右相本人!
  “皇帝陛下,老臣恭候多时了!”
  我的脸红了,人家苦等不着的时候,我正在和一凡……
  我还真有荒淫无道的潜质哦!
  齐老丞相总是笑眯眯的,给人很舒服的感觉,我心里却在拼命提醒自己:不可掉以轻心。
  齐老作了一些介绍,这个暗部主要是密谈和刺杀,与一凡所带领的镖师队伍很不相同。
  看来皇帝陛下总是用两个暗部互相刺探,互相印证两方得到的消息。
  这个制度有什么用呢?不由想起了我国□□时期的“大放卫星”,齐老丞相即使在朝堂上不敢讲真话,而在这秘道之中却不敢大放厥词。
  齐丞相特意提到了北方军务。
  匈奴最难熬的就是冬天,冬尽春来正是最缺衣少食的季节,于是往往成队骚扰边境,抢粮掠妇,汉军不堪其扰。今年冬天很长,匈奴之祸犹甚。
  特别令人担心的是耿氏等商业贸易产业较多的世家,以及零零总总许多大小商家,为了获得边境贸易的利益,同时免受军人骚扰,往往与双边官僚都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
  历史教训告诉我们,清朝有许多徽商晋商混上了红顶,部分原因就是在清兵入关前后,攀附皇太极,为清军提供了大量的情报和军用物资。
  商人和匈奴,两个麻烦摆在面前,到底怎么做?
  我需要好好想想,于是答应右相在明□□堂上商议此事。
  然而还没有等到我把这件事情理出个头绪,就接到军部的紧急军报,奏表上父亲的字迹历历在目。
  果然不出先帝所料,匈奴趁大周女主刚刚继位,加上冬末春初物资不足,于是凑了五千人马,想要好好干上一票,正好和父亲属下的守军相遇,我方骑兵很少,损失巨大。
  不料我守军卫管长杨远哲神射,射倒了对方主将身边一员小将,不是别人,却正是大单于索思纳之子撒马尔,这回跟着左路将军出来见世面,再也没有活着回去。
  此事一出,单于震怒,又欺大周女主年幼,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动员各部结集,打算大军压境。
  果然是一个乍暖还寒的春天!
  军务紧急,立刻召开堂会,几位朝廷大员和兵部主要官员都到了。
  一群文官叽叽喳喳,几个武官除了要打要杀就是怒目而视之外,一点解决问题的气氛都没有。
  也难怪,虽然北方局部战争不断,但是从未对国内安全产生过威胁,一群官员没有经过战争的洗礼,一听打仗便慌作了一团。
  而作为皇帝,我所能做的并不多,不可能亲自带兵打仗,顶多只能决定要打要和,派谁去打或者派谁去和的问题,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我。
  文官要和,武官要打,父亲的传书也不改当年的壮志豪情。
  难道真的要在我手上,把庞大的国家卷入战争?我犹豫了。
  甩开争执不休的文武官员,我需要好好打算战争的利弊,不禁想起了前世祖国面临的台湾问题。正是入联公投前夕,如果公投独立怎么办?大陆群情激愤,校园里随便逮个小青年,都会很愤青地告诉你:“要打,坚决要打”。
  中国历史上,人们颂扬着战功彪炳的君主,嘲笑求和的政府奴颜卑膝。可是,权衡利弊,真的应该打吗?
  翻阅着唐朝时期的战争花费,心里渐渐形成了这样几个想法:
  1、能不打就不打,只要赔款能够控制在战争花费一半以内。
  2、即使打仗,也绝对不能打无准备的战争。唐太宗当年曾向突厥求和,积蓄力量,最后才一举捕获颉利可汗,被草原上尊称为“天可汗”,保住了几十年的边境平安。
  3、所以目前必须求和,即使送“公主”和亲也再所不惜。
  身边真需要有一个能商量商量的人啊!如果当真决定要和,该如何对老爹交代呢?我又陷入了迷惘。
  心烦意乱的时候,怎样纾解自己?
  有的人暴饮暴食,而有的人则拼命做美食。
  我在小煤炉上架起平底锅,开始摊蛋饼。
  小心地晃动着平底锅,想让鸡蛋和面粉的缓和物均匀地摊成圆饼,手有一点抖。
  心中像偈子一样默念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逼着把注意力集中在摊出一个圆满的蛋饼之上,心神渐渐宁静下来。
  圆满的蛋饼从来既不可遇,也不可求;
  是与非的选择,既没有对,也没有错。
  尽力去做,成败天定!
  “皇上,一凡先生来了。”总算到了。
  和谈的事情还算顺利,二十万匹布,一个公主就达成了协议。
  惟一棘手的是要求弓箭手杨远哲的首级,叫我十分为难,杀则寒了边关将士之心,不杀则和谈不成。
  望着被带到眼前的小将杨远哲,我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不肯低头跪拜,如炬的目光,愤怒地望着我,大约自从听到和谈的消息就猜到了自己的命运。
  对不起,我连自己的将士也保不住。
  但是,该做坏人的时候绝对不能犹豫。
  我走下玉座,在他耳边说:
  “英雄,国内大军结集至少需要两个月,你的头颅可保国家两个月安康,意下如何?”
  结果,当天夜里,天牢中就传来了杨远哲自杀的消息。
  我没有骗他,虽然本意求和,但是看索思纳单于答应得那么痛快,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二十万匹,不是胆子太小,就是野心太大,必须嘱咐右相全力投入备战。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重要的决定,那就是到边防线上去看一看。
  虽然,资料上详细地记录了敌人的近况,但是对于走上皇位之后第一个重大挑战,我实在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冷眼旁观。
  我想亲眼看看敌人什么样。
  不要忽视小女子的感性直觉,无论什么战争终归都是人与人的对抗。
  我需要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朋友和敌人。
  很多亲亲或许对战争嗤之以鼻,以为凭穿越女的资质就能造出枪支弹药就,改变历史。可惜我并不是万能女主,不知道枪弹、玻璃制造等各色穿越必备知识。唐朝已经有了火炮,之后不断改进,仍然经常炸镗,很不实用。皇帝所能做的,只不过是增加经费、鼓励军事技术研究和创新,仅此而已。
  历史从来不可改变,最伟大的人物也只不过加快或者放缓了历史的脚步。
  “如花,这个时候你绝对不能离开!”一凡总算学会了不再动辄“皇上”。
  我望着他,他似乎又憔悴了许多。自登基以来,虽然他不说,但我知道他的日子并不好过,文官们都对他明里恭维,暗中疏远、鄙夷。他在宫中的身份也很尴尬,武帝只有面首,没有王夫,一切都没有先例。
  我感念他当年对我的教导,让宫人以“先生”称呼,略略宽宽他的心。
  至于更多的,我却实在分不出心来关照。
  又想起了他当先的话“也许只有今天晚上,你是我一个人的。”
  居然一语成畿。
  “如花——”不要发呆了——
  “一凡,先帝立我为帝,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经天纬地的才干,就连你所不知道的襄山上坟,顶多只是让他确信,我对家国的忠诚而已。他选择我,是相信我的身份能够获得足够的支持,换句话说,也就是相信,只要诸位大臣齐心协力就能保大周一时之安,而我帮不上什么忙,我存在的意义,只不过是存在而已。所以我走后,请你当作我还在宫中的样子,在宫中亲手照顾‘生病的女皇’,所有奏折送入内室批阅。你得到过先皇全然的信任,我且把国家托付给你,不能决断的时候就找右相齐老先生,他比我们年长,或许比较有经验。如果我万一有什么不测,遗嘱一式两份,其中一份在你能够找到的地方。”
  相信他能够把一切安排得天衣无缝,我的所有手段,不都是跟他学的吗?
  不禁又回想起和他一起从襄北来京路上的辛勤教诲,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我所肩负的一切,瞒得好辛苦啊!
  “皇上,臣不敢——”
  又来了,他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凡事思来想去,谨慎得不得了!
  “一凡,我意已决。这场战争对我很重要,我如果不能即时赶回来,可能会与阿爹回合,御驾亲征。如果大战失败,我也就没有在宫中待下去的勇气了。所以,我必须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对不起!”
  以前帅哥一说“对不起”,我就心里发抖,现在居然轮到我来打雷,风水轮流转啊!
  “好吧”一凡心事重重地看着我激动得有些泛红的脸,轻声说,
  “至少让我为你安排暗卫,光靠杨远哲还不足以让我放心。”
  “但是除非我以戒指示令,或者生死关头,否则叫他们不要出手。另外,杨远哲已经死了,除非战争胜利,否则他永远失去了自己的身份和名字,不要忘了!”
  我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
  “如花,你已经很像一个女皇了,也许他真的没有看错吧!”一凡有些惆怅地说。
  “还有,一凡,别忘了,叫小华住到寝宫来‘陪着我’,由你亲自保护,这样耿氏应该不敢轻举妄动。”说完这句话,真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相信我阴狠毒辣的形象已经呼之欲出,我果然越来越“像一个女皇”了。
  可是,每个人总有一些即使抛弃亲人之爱也要做到的事情!
  不久,我作为和亲公主的侍女之一,踏上了北上的道路。
  在一凡地授意下,为了表达大周的诚意,带着公主和布匹的马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北进。
  此时此刻,西京的仕子们,大概早就把我这个没骨气的女皇唾弃到了骨头渣里了罢。
  我望着车窗外若隐若现的襄山,不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