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烤羊肉串
作者:走路不看景    更新:2021-11-29 07:43
  像阳光照亮世界。
  我看你的目光返照中,
  有我寻找的一切。
  ——Timefly
  “夜”宴名副其实,点起蜡烛,奏响丝竹,主宾在醉人的月色中觥筹交错。
  老爹给作为晚辈的一凡接风,也算相当郑重其事。
  我端庄地坐在父亲身边,打扮得十分正式,紫衣华裙,令人惊艳,胡子大叔也看呆了,没想到小毛贼打扮打扮也能这么漂亮。
  我笑了,疏离地微笑,不敢巧巧地娇笑,否则会失了坐在上位的庄重,
  虽然其实那才是我真正的风格,哎。
  老爹和一凡拉着家常,怎么看都像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要不是他事事都不瞒我,我大概也会很容易被忽悠了。
  要知道,能经历两朝天子,手握重权而不受忌讳,长时间保持中立不涉文官之争,这样的老人怎么都不可能是个简单的人物。
  一凡明显还年轻,在父亲面前虽然对答如流,温润如玉,.
  但是手里的酒杯却握得太紧了些。
  所以说“无欲则刚”,帅哥明明对老爹、对这桩婚事有所求,自然很难保持平常心。
  夜宴上没有重点地聊着,老爹只是热情地挽留一凡多住几日,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我本以为老爹会找个机会和一凡帅哥长谈或者密谋一番,可是没有。
  第二天一清早,老爹就借口军务出门了,意思很明显,一切都由我做主。
  父亲真是把我宠过了头,要是我不答应这桩婚事,那他岂不是和左相结仇了?
  也许,父亲算计了一辈子,就是希望女儿可以不顾厉害,放肆地自由选择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其实,我心里还是满希望成全这门亲事,毕竟在任何时代,美貌与智慧并存的极品帅哥都不好找,
  难怪爹爹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把人家定下来,指不定还拆散了青梅竹马、郎情妾意,
  我又怎么舍得让爹爹失望呢?
  更何况,面对这么脱尘绝俗的神仙哥哥,完全不动心——很难。
  即使什么都不做,摆在家里看看也不错;
  偶偶牵出门溜溜,多有面子啊~
  一想到即将把这样洁白无暇的神仙哥哥据为己有,任意□□,该是一件多么赏心悦目的美事!
  欧弥陀佛,□□有罪,幻想无罪……
  可是到底怎样接近他呢?
  怎样试探他,了解他,征服他,□□他……然后——然后再说吧!
  如花,没看出来您还有这么邪恶的一面呀!
  郁闷郁闷,辗转千回依旧毫无头绪:
  两世加起来,我和男生打交道的经验值仍然是为零!
  只好把小红拉过来参谋参谋。
  “小姐,丫头们会送个亲手绣的香包、手绢表白心意;更亲近了,还可以纳双鞋袜相送——”小红斟酌着说。
  天啊!谁绣?还要香包、手绢、鞋袜层层递进,就像jj的新晋榜、月榜、季度版、半年榜、总分榜一样折腾不止?饶了我吧!
  再次重申,我不是表白,我要搭讪!
  “小姐,大家闺秀会抚琴、吹笛、书画、下棋……都很风雅呢。可惜小姐身体不好,长年卧床,一直没有学……”
  小红,你是在提醒我配不上一凡帅哥,糟蹋粮食,暴殄天物吗!
  “小姐,实在没办法了,就去向人家借东西,借本书啥的,一借一还,自然就熟了……”
  这话好耳熟,ms钱钟书也说过,小红很有才华嘛!
  可惜帅哥只带了一本《春秋》,翻得毛了边,从不放手……
  其他还有什么可借的?手帕发簪吗?
  思维又短路了!
  “小姐,或者干脆英雄救美,找人把姑爷绑了,然后小姐深入虎穴相救,同甘共苦、义气浩然、天地彪彰……”
  本性毕露!小红,乃真是太有才了!(如花,都怪您污染了人家小红纯洁的心灵~)
  原来换了个身份,多了个参谋,我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借橡皮的小姑娘”——
  不料,一凡帅哥竟主动来看我。
  他来的时候,我正好在花园里烤羊肉串,用的还是那个万年小煤炉。
  对了,我叫工匠在小煤炉底下装了四个轮子,
  这样就能不受时间空间限制、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采撷风色秀美山高水长,充分发扬我的美食灵感。
  冬日临近,帅哥不爱吃鸡蛋,所以我的下一个研发项目提前出炉,那就是——烤羊肉串。
  烤羊肉串是一件很需要专注的事情,用煤炉来烤尤其如此。
  煤并不是最好的烧烤燃料,论及热效率高、煤烟少,还是要数现代的无烟炭,至于松枝木料则是更下乘的选择,因为原木水分含量高,容易起烟,用来烧烤往往是熏黑,而不是烧熟。
  虽然是第一次用煤炉烧烤,但是我可不会像业余选手那样手忙脚乱、一脸烟熏妆。
  手里的羊肉串不时翻舞,吱吱的油滴渗了出来,微微一转,便又融在肉香之中。
  没有人教过怎么烧烤,练得多了也就信手自如。
  烹饪是一门难以言述的艺术,是与火焰的精密理解与沟通,是对食料的感同身受,
  一串完美的羊肉串和一首伟大的诗歌,同样都是直觉与理□□融的精美作品,
  是和谐,是错落有致,是山高月小的澄明之境,是超越语言表达的真理之音。
  前世我学的是语言,但是最不相信的也是语言,
  语言只是桥梁,朦朦胧胧地指向未知的感悟,
  而习惯和规则,使得语言的囚笼阻碍着人类对真理的追求。
  相比之下,美食可就直接得多。
  朋友们曾经说,我每次做点心的时候,神情专注而肃穆,
  灵动的双手、发自骨髓的协调与优雅,仿佛在进行着神秘的召唤仪式。
  而对我来说,其中的愉悦不足为外人道也。
  专注地感受着肉香中的神秘变化,
  趁现在,火候刚好,简单撒上盐和辣椒粉,猛火一收,一小把烤羊肉串就完工了!
  一回头,竟然看到了帅哥的脸,眼角还残留着来不及掩饰的惊叹与痴迷。
  震撼了吧,心里偷偷乐。
  “尝尝!”
  见者有份,就是担心他能不能吃辣。
  辣椒是明朝传入中国的,这个大周却是唐代女皇武则天开创,
  历史在这里分支,武皇杀光了所有的儿子,又不肯传位给气量狭小的太平公主,
  结果就直接传给了公主的儿子月天华,大周一脉便传承下来。
  朝中延续武皇的规矩,不避举女官女将,
  但是实际人数并不多,而广大女性的权益也没有得到太大的改善。
  不过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束缚要少得多,一如盛唐衣冠。
  我所没有料到的是,时代架空了,辣椒也提早出现在这里,
  虽然京城还很少食用,但在寒冷的北边,却大受欢迎。
  一凡早已恢复了招牌似的温柔淡定,手拿着羊肉串,犹豫片刻便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辣椒放得不多,但是对于几乎不吃辣的人来说却不容易。
  记得前世我曾经给两个上海的朋友做过一盆番茄鱼,特意没放辣椒,只加了一小勺豆瓣酱,就把两个人辣得大呼小叫、上窜下跳。
  可是,一凡却始终保持着镇定,虽然嘴唇辣得通红也没有叫出声来,
  不知道是不是用什么气功压抑了下去。
  吃东西还要作弊,真没意思,我心里暗暗鄙视。
  帅哥慢慢地吃完一串羊肉,对侍从一招手,立刻有人端来了茶水,
  他便端着茶,小口地泯起来。
  因为辣椒的缘故,他的脸上泛着红晕,在明丽的日光下,粉粉动人,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憋得这么辛苦,何必呢?”
  他的脸更红了,我却突然有了一些心疼的感觉。
  其实,我最崇拜的就是那些自制力很强的超人,因为自己绝对不属于这个范畴。
  很多年以前就不能克制地乱吃东西、
  不能克制地一连烤坏十八个蛋饼、
  不能克制地拼命刷新页面等待白菜大大更新《无边风月居》、
  尤其是不能克制地对帅哥大流口水。
  回头想想,这么多的不能克制,都是被没有生存压力的21世纪幸福生活给惯出来的,
  所以我们80后或者90后的独生子女,意志力普遍比父母辈弱得多。
  可是在这里,这个本应衣食无忧的孩子,却对吃辣这样的小事也保持着警惕和克制,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
  我望着他,终于有了一些心疼的感觉,
  目光中渐渐少了挑衅的色彩,也温柔了几许。
  接下来几天的生活,仿佛回到了定亲前的逍遥岁月,
  偶尔看看书、
  在宣纸上乱涂乱画,
  或者去老爹那里又是献宝、又是撒娇,
  但是大部分时间仍然是忙着研发菜谱,
  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几只小白鼠。
  一凡帅哥常常陪在身边,有时也会放下架子帮忙打打下手。
  天气不错,心情更好,有美食和美人相伴,知足了!
  月光盈盈的夜晚就更好,帅哥美女常常在月下漫步,
  谈谈人生、谈谈理想,画面美得不真实。
  “一凡在京城长大?”
  “嗯。”
  冷场……
  “不知是否喜欢秦雨斋的梅花卷?”
  “尝过,的确香糯喜人。”
  “话说梅花卷有一十三种吃法,风味各不相同……(此处省略千字长评)”
  一只小白谈到美食,顿时激动起来,
  另一只“小白”始终挂着一副温柔的面具,倾听微笑。
  梅花卷的吃法聊了很久
  ……
  “一凡,你会不会嫌我烦?”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异样。
  沉默,欲说还休……
  一凡终于开了口:“如花,你会不会嫌我无趣?”
  有点儿,不过帅哥的一切缺点都叫做“个性”。
  我急忙申辩:“与一凡公子聊天,其乐无穷!”
  他望着我,轻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一凡帅哥也不是万能男主,不会吹拉弹唱。
  顶多兴致起时偶尔口占小诗助兴,我在一旁尽管微笑作欣赏状,却很少相和。
  看不惯时下流行的风和日丽的文辞,又不愿意盗版剽窃,所以不如不说。
  只有一次,雨后在花园的湖边月下小饮,多喝了几杯,看着帅哥优美的侧影,不觉脱口而出:
  黄花疏雨到月湖
  浓秋时节□□足
  不求天下文章贵
  但乞佳人酒一壶
  话刚说完,酒就醒了。
  偷偷看他一眼,果然惊得酒都洒了。
  罢了罢了,雅致的句子从郡主妹妹口里说出来,就变成了惊世骇俗,我果然不适合作诗呀!
  一凡迅速镇定下来,大大方方和了一首:
  黄花疏雨到月湖
  琼英潋滟看不足
  扶栏欲语空余醉
  不解秋山一季孤
  忧郁的帅哥,极品啊~~
  连老爹都能感到我们之间流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情愫,但我还是不爽,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凡哥哥满足我在前世的一切梦想,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禁想起了前世那个来自南京的好朋友的事情。
  那个人见人爱的超级美女,居然嫁给了一只标准的土拨鼠。我那时候很不理解,一再追问原因。朋友抬头望天,无限惆怅地说:“到了这个年纪还看不穿吗?我真正想要的只是一份真诚的体贴和投入罢。”
  想起朋友的话,我明白了,原来我们俩既不真诚,也不投入。
  为什么呢?
  当然是他心有旁觊在先,我暗暗防备在后,
  归根到底一句话:都是他的错!
  我得意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