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于晴    更新:2021-11-29 07:19
  “啊”
  “有的人呢,不适合出现在我眼前。一点玩弄的乐趣也没有,看了碍眼。”
  他将那颗头踢到破运的怀里,邪气地笑道:“你能猜出是谁吗?拉开帕子看看啊。”
  破运尚震慑於连不眨眼都无法看清的武功招数,一时间只能听话地拉下那头颅的蒙面帕子。
  是杨善人之子?
  “想学我这个天下大善人?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本钱!”禳福她义爹不以为意地说道:“等寿儿回来,去灭了他们,一个也不要留。”
  “他们……都是杀手?”
  “你看不出来吗?”薄唇勾起兴味的笑:“你不适合当杀手,你天生也不是个杀手的命,可是,你就是当杀手了,这跟禳福根深蒂固的观念完全背道而驰啊。
  她认为人命是天定的,就连每个人心中所想、所说的一切都是由上天操控的,人们只是自以为拥有自己的意识,如果让她知道在她眼下就有一个例外发生,她不知道会有什麽反应?我教养得不错吧?“
  破运恨咬著牙,道:“你到底想对禳福做什麽?”
  “不是我想做什麽,而是禳福会怎麽做呢?破运,你以为你真能如其名一样,陪在她身边,就能让她再回到原来的样子吗?到最後,究竟是她被你同化了,还是你不得不被同化呢?”
  轻笑声再起,刺耳得几乎穿透破运的耳膜。
  “记得,等寿儿回来後,跟她一块来见我。敢让我的女儿受惊,这罪可不小呢。”朗朗笑声,随著他的身影离开如鬼魅般的密林。
  破运抿起唇,在慢慢走回禳福阁的途中,越发感觉到要保护禳福不再受她义爹的摧残有多麽地异想天开,但,他岂能放弃!
  方到房外,就听见凤鸣祥对著禳福柔声说道:“禳福,这房间乱了,我带你到隔壁房去歇息吧。”
  凤呜祥怎麽能抱得动禳福呢?他快步走进屋内,正好又听到凤鸣祥道:“沧元,拜托你了,小心点,禳福不会主动搂住人的”
  破运闻言,异样的恼怒立刻从心口泛滥开来,连忙走进内室,目睹余沧元从床上横抱起禳福来。
  “不!”他叫道,同时引来两人注目。
  “怎麽了?那人捉到了吗?”凤鸣祥急问。
  破运目不转睛地望著余沧元抱著禳福的样子,禳福彷佛没有受到任何惊吓般,面无表情的。
  是啊,只怕禳福连平常当她双脚的人叫什麽都不知道,怎会在意是谁来抱她呢?!
  “破运?”
  “捉到了”视线仍落在靠在余沧元怀里的禳福,竟有一股冲动想要上前将她抱回来。
  有人一块关怀她,不是很好吗?他到底是怎麽了?发狂了吗?
  心中充满矛盾的思绪,眼睁睁看著余沧元走过自己的身边时,禳福一头散落的长发几乎要垂到地,他直觉伸手要碰触,忽地,小手拉住他的。
  他一愕,抬起眼,瞧见她向自己伸出藕臂来。
  他连忙接过她软软的身子,感觉她用力吐了一口气後,彷佛不习惯闻到别人的气味,随即,她的脸埋进他的怀里,不再理人。
  禳福从没有这麽主动过,为什麽?
  余沧元的神色极为复杂,甚至……带有几分微不可见的恼意。前几天他才知道这姓余的似乎喜欢上禳福了,喜欢的成分有多重,他不清楚,他只知道方才他的心里有著淡淡的喜悦,因为禳福选择了他。
  “我带她去隔壁,你们先回去吧。”破运不等他们离开,先行抱著她转进另一间房。
  另一间房略小,本来是他该睡的,但长年他睡在它处,这里一直没有动过。
  将她放上床後,他弯身帮她脱下小鞋,嘴里说道:“小姐,该休息了。”
  “破运……为什麽你浑身都是血呢?”
  他猛然抬头,讶异地发现她望著自己,随即惊觉他忘了先洗净污血,赶紧抹去脸上血迹的同时,连退著数步,想要融入黑暗,不让她再瞧见自己的血腥。
  “你受伤了吗?”她细声问道,语气里有抹困惑。
  “没……”
  “那,为什麽有血呢?”
  “我……对了,小姐,你得休息了,我不吵你了,我去”直退到内室的门口,他想要转身逃走。
  她彷佛没有发现他的狼狈,继续喃道:“晚上,我没有看见你啊”
  她注意到他的存在了吗?注意得不是时候啊!他一身的污血还没有洗净,怎麽能够告诉她,他不在是因为他去当杀人魔了呢?
  “破运?”
  “我……我……”他吞吞吐吐的。
  “你跟义爹一块出的门吗?”
  他一震。
  “你……被义爹控制了吗?”
  “……不,我是心甘情愿的。”他低声说道。
  “是吗?心甘情愿的吗?”
  “小姐……我……”
  “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心甘情愿的,包括我。”她恍惚地说道:“我好累,想睡了。”
  他迟疑了一下,抹乾手心的血後,轻步上前,趁她躺好时,赶紧为她盖好被子。
  要退开时,突然对上她目不转睛的注视。
  他心一跳上立刻撇开视线,迅速退到门口,就地坐了下来,微靠著门板闭目养神。
  心有些乱,他不明白为什麽。没有人能告诉他,为什麽最近一见禳福、一碰禳福-就心跳如狂……
  “破运……你还在吗?”
  内室传出的声音极轻,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我在,小姐。”他警觉答道。
  “你怎麽不去睡?”
  “我在睡了。”还好,不是追根究底他一身鲜血来自何处还是,她已经发现了?
  “……在门口吗?”
  “嗯。”
  “……你在那儿睡了多久了?”
  破运照实答道:“从小姐双腿不便开始……也快六年了吧。”
  “六年……我几岁了?”
  “小姐刚满十六。”
  “我记得……我好像才过完十岁生日。”
  他闻言,感到既惊又喜。这几年别说是要她主动交谈了,连一句话都难从她嘴里吐出来,她的神智总是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不像今天,竟有重回红尘之感。
  思及此,他心里燃起希望,正等著她再主动问自己一些事,没料到沉默就此蔓延。他等了一会儿,听见有些凌乱轻浅的呼吸,他站起身无声息地走进内室。
  窗是关上的,为了防所有危险的可能性,但月光仍透进屋来,他眼力极佳地走到床前,见她不知何时已睡著了。
  她的眉头有些皱起,好像在不安稳的情况下入睡的。
  如果,她能笑,那该有多好。
  近乎发呆地望著她的小脸好一会儿才勉强回过神,为她弄好被子後,又忍不住痴痴看著她。
  最近,他的克制力太差了,时常失了神,这样要怎麽守护著她呢?
  暗暗告诫自己一番後,正要退到门口暂作歇息,忽地瞧见铜镜倒在桌上,他上前扶好,藉著微弱的月光不经意地往镜中瞄了一眼。
  随即,他呆住那样异样的神情……是他的吗?
  刚从余沧元脸上瞧见的表情……他也有了吗?
  那表示什麽?
  回首看著禳福熟睡的小脸难道,这几个月的异样,是因为他喜欢上了禳福?
  不再是报恩,不再是单纯的怜惜,而是“我……喜欢上她了。”
  第五章
  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逃跑,当然是为了防她义爹或如水月等其他女儿发现即使,她义爹此刻不在庄内;即使,有余沧元在为他们遮掩。
  想起余沧元,他内心百味杂陈。
  那日杨缮死後,连带著杨家庄的人也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自然是他与司徒寿的杰作。
  这是第一次,他下手没有罪恶感。原是外表大善的善人之家,骨子里却个个都是杀手,若不是他亲眼目睹了那一幕,恐怕自己会一直误以为世上的好人不少,她义爹只是个例外。
  如今,他才发现世上表里不一的人太多……那麽,是不是有可能,以往他被迫地杀人,被杀的人表面无辜可怜,实际上却是有令人痛恨到该死的恨处?
  那,他是不是也不必这麽内疚?可以在剑落下时,放弃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因为他只是在杀一个该死的人,有什麽不对?
  这个想法瞬间从脑中闪过,他浑身一颤,立刻狠狠甩开心中魔念,暗自警惕自己,这种想法一旦有了,迟早有一天他会被这念头蚕食光,会如她义爹所愿彻底变成第二个司徒寿。
  “我绝不能动摇,禳福她还需要我。”他喃喃道。他已经双手血腥了,如果不再保有心中那块小小的净土,他还能守护他的禳福吗?
  当他结束杨家庄上下几十馀口的命,回到天水庄时,余沧元就在禳福阁里等他。他先是一愣,以为禳福出了什麽事?
  “没事,凤鸣祥在屋里头陪著她。”余沧元看穿他的想法:“我在这儿,是等你,有事要跟你谈。”
  “谈?”他与余沧元有什麽好谈的?
  余沧元上前几步,确定无人窃听,才压低声音道:“你们逃吧。”见他面露错愕,余沧元继续道:“不逃,前几天的事还是会再度发生,直到……直到禳福死为止。”
  “这关她什麽事?为什麽要她死?”她何辜啊?
  “你以为她义爹在毁了这麽多人之後,没有仇家吗?没有人重金买下杀手吗?
  那姓杨的就是最好的例子啊!搬来本城一年,谁能看得出他们上下四十馀口从老人到小孩全是杀手组织?人人都迷惑於他们营造的假象,以为他们是迁居此地的积善之家,造桥、铺路都有他们的份,他们忍了一年是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