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金汤销骨,黍离埋鉤
作者:佚名    更新:2025-09-09 03:58
  第140章 金汤销骨,黍离埋鉤
  介休县的驛馆很是简陋。*x·i?a,o·s+h/u,o.n_i!u\.`c~o.m\
  本容不下王承恩带来的锦衣卫校尉、东厂番役、以及户部兵部的官员。
  但方法总比困难多。
  王承恩占用了驛馆周围的屋舍,让驛馆的驛卒驛吏暂时去別的地方居住,这才容纳了此行的隨行人员。
  同时,王承恩也谨防外人探查驛馆中情报,
  在驛站之外,他安排了三组锦衣卫巡视,十二个时辰不间断。
  无他的命令,閒杂人等不准进入驛馆。
  此刻。
  驛馆大堂灯火昏黄。
  王承恩端坐在主位之上,几个机灵的太监上前来伺候,倒上薑汤。
  一碗薑汤喝下去,王承恩有些沉重的脑袋又变得轻灵起来了。
  在云雨轩,他虽然是装醉的,但毕竟酒还是一杯一杯的喝了下去。
  还好他酒量尚可,若是酒量不好的,喝那一坛酒,估计是真的要躺著回来了。
  “散出去的夜不收,回来了没有?”
  朱由校登基之后,一直在扩招锦衣卫编外人员,虽然主要的人员散在北直隶,但还是有些人员安排在山西、陕西这些地方的。
  尤其,查抄晋商,本就是朱由校登基之前便想好要干的事情了。
  在八大晋商各家祖地,魏忠贤都提前买通了许多人,作为锦衣卫的眼线。
  王承恩到此地,自然是要接收这些情报了。
  “稟公公,散出去了二十多个,已经回来了半数。”
  中年太监点了点头,说道:“让他们过来,咱家有话要问他们。”
  “奴婢遵命!”
  很快,出外的夜不收便趋步进入堂中。
  他们並非是穿著东厂、锦衣卫的袍服,而是身穿当地服饰,有些人乾脆就是土生土长的山西介休百姓,只不过被锦衣卫发展为编外人员。
  薑汤喝完,又有服侍的太监端来醒酒热茶。
  王承恩端起茶盏,小饮一口,问道:“你们出去调查了好些日子了,咱家问你们,晋商范永斗,是真死,还是假死?”
  司礼监太监王承恩目露寒光,对於范永斗的突然暴死,他十分有十二分的不信。
  一个本地的锦衣卫探子上前说道:“稟公公,范永斗確实在一个月前,便没有人见过了。”
  “没有人见过,不代表死了。”
  王承恩將手上的茶盏放下去,再问道:“范永斗何时下葬的,又葬在何处?”
  “回公公的话,范永斗在半个月前下葬的,下葬之地,就在县城西面,范家祖坟那一块。”
  王承恩眼神闪烁,问道:“证明范永斗真死还是假死,只需要將他的尸体挖出来即可,虽然过去了半个月,但尸体应该还可以辨別清楚。”
  这个探子赶忙说道:“恐怕要让公公失望了,范永斗是火葬的。”
  范永斗的坟,他们已经挖过了。
  只看到骨灰,没看到户体。
  火葬?
  王承恩笑一声,说道:“身体髮肤,受之父母,火葬那是贫者无力购置墓地时,不得已才会选择的方式,范家连这点钱財都没有?”
  探子赶忙回话,说道:“听闻是范永斗害了病,必得火葬。”
  “当真是巧了。”
  先是暴死,再是害病火葬,这化成灰了,谁还认得出这骨灰是谁的?
  但这么多巧合,也是让王承恩心中更加怀疑:范永斗没死!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承恩再看向其他人,问道:“范家的田產、商铺、货栈的资產,还有他们埋银子的地方,都查清楚了没有?”
  诺大个介休范氏的祖地,只能抄出十万两?
  王承恩不信!
  又一个探子上前,说道:“回公公的话,小人前去仔细调查过了,范家的土地有数千顷之多,
  商铺、货栈更是密布汾州府,原本不止我们抄家所得这些產业,不过...”
  “不过什么?”
  掩藏在暗处的,似乎是要浮出水面了。
  这个东厂探子继续说道:“不过在一个月前,范家便將这些土地卖出去了。”
  卖出去了?
  卖得真及时啊!
  王承恩冷笑,他隱隱抓住事情的关键了。
  “都卖给谁了?”
  “介休县的知县王孕长、汾州府的知府刘遵宪,还有大同、太原镇的边將。?2:?8]/.看¨a\书x网?` ?免?费*?阅%?读?{′”
  “低价卖出?”
  户部官员此刻站了出来,说道:“红契之上的土地价格,与行情价没有多少分別。”
  《大明律》规定土地交易必须签订『红契”(官方契约)。
  买卖双方需向州县衙门申报交易价格。
  因为买卖土地是要收税的。
  洪武年间定『三十税一』,实际执行多有浮动。
  红契的数字无恙,看似好像没问题。
  但王承恩不是雏儿,知道地方的猫腻。
  “所卖之地,多上等田,还是下等田?”
  明代田赋按土地等级徵收,不同等级的土地价格不一样。
  將上等田偽报为下等田,其实就算是另类的降低交易价格。
  户部官员如实回答:“红契上多为下等田。”
  “呵!”
  王承恩冷笑一声,说道:“看来范家提前贿赂了办事的人了,难怪王孕长与刘遵宪如此为他们说话,是收了好处了,而且,这种好处,恐怕不止是上等田当下等田卖。”
  上等田按下等田的价格卖,这只是降低卖价的其中一个手段而已。
  还有一种手段,是黑白契並行,
  实际交易用“白契”(私契),另立低价『红契”报税嘉靖《崑山县誌》揭露:“民间实价十两,税契止报二三。”
  不过,在介休县这里,恐怕是反过来的。
  白契价更低,红契价更高,为的就是贿赂汾州知府、介休知县,以及大同镇、太原镇的利益相关者!
  “汾州知府刘遵宪和介休知县王孕长除了买范家的田地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罪证?”
  这个时候,户部官员上前回稟道:“河东盐运使司报告显示,汾州府存在“盐引虚派“问题,
  涉及盐引3,000余引。”
  盐引三千余引,约合白银一万八千两,这不是个小数目。
  “还有一些事情!”
  早就在介休的锦衣卫探子回稟道:“今年九月,范家纵奴打死佃户案,刘遵宪批“从宽处置“,仅赔银10两,这是司法舞弊。”
  “冰敬今岁,范家给了汾州知府刘遵宪两千两,给了介休知县王孕长五百两。”
  “刘、王二人子女多与晋商联姻,如王孕长侄女嫁范永斗堂弟,形成政治同盟。”
  “介休县给范氏商队路引二十张,內注『农具』实为铁锅三百口。”
  “介休县诡寄田亩达1200顷,其中800顷与范家有关,导致年亏空税粮2400石。”
  山西不在天子脚下,这些当地的父母官,跟土皇帝没有什么区別。
  因此胆子也极大。
  像是在京城,如果谁敢明目张胆犯罪,早就下詔狱了。
  然而这些人,便是贿赂,都敢光明正大,
  王承恩派番子出外找寻罪证,才半个月不到,搜集到范家与汾州知府、介休知县的醃事便一大堆,可称竹难书。
  哎~
  王承恩长嘆一口气。
  不出来不知道,一出来看嚇一跳。
  大明朝是烂到根子里面去了。
  王承恩面露杀气!
  这些人必须要处理!
  不过。
  处理这些人的时候,他还要预防出现民变,兵变。
  毕竟,就他现在得到的这些信息,山西的官商勾结的情况,已经十分严重了。
  他要翻脸,还得防止汾州知府、介休知县他们狗急跳墙。
  甚至,还要防备大同、太原边镇那些收了范家好处的边將下黑手。
  沉思许久,王承恩一脸凝重的看向眾人,问道:“汾州府中,有多少可用兵卒?可有人蓄养私兵?”
  帐面上,汾州府下辖的兵卒主要有一千到两千人不等。
  其中卫所兵约一千人(属山西都指挥使司体系)。
  巡检司弓兵约三百人(分驻各要道关卡)。
  府衙捕快约八十人(负责治安缉盗)。
  除了这些常规的军事力量之外,汾州府还有特殊军事力量。
  盐运司护卫有100-150人(护卫河东盐池),
  驛递兵卒有30-50人(保障官道畅通)。?w_e*n_x^u-e,b~o·o?k′.,c.o¢m¢
  至於介休知县的直属武装,就只有县衙壮班大概五十人。
  当然,明面上是这么多人,实际上就不知道了。
  有知晓其中情报的探子上前说道:“启稟公公,范家在介休有堡寨乡兵两百多人,而这一个月来,汾州府与介休县皆是因河东盐池盐丁暴动,临时徵用了民壮五百人。”
  如今的大明其实就是一个火药桶。
  小规模的民变不断。
  山西同样如此。
  盐丁、流民、破產农民、军户、匠户、船户等专业群体因不堪压迫,时常闹事暴动。
  且白莲教系多活跃於汾州、平阳等晋南之地。
  隨时准备给你来个大的。
  范氏如果没有堡寨乡兵,根本守不住自家的產业,而汾州府如果不徵用民壮,也很难镇压暴动。
  听了探子的话,王承恩心中更加沉重了。
  他继续问道:“山西都司、按察使司的人,有没有与范氏勾连?”
  探子回答道:“范氏每年都有向山西都司、按察使司送孝敬。”
  山西都司、按察使司掌管山西部分兵力。
  卫所兵归山西都司管辖,巡检司弓兵受山西按察使司管辖。
  如果这两个也不乾净的话。
  那么,他此番抄家范氏,要应对的力量,恐怕有三千人以上。
  这还仅是汾州府,如果將大同镇、太原镇的边军算进去,那就更不得了了。
  好在,他也並非是没有准备。
  “浙兵与川兵到何处了?”
  没错。
  朱由校早就知道要抄家晋商,就不能只靠当地的兵卒。
  而是要靠外军! 早早的便调浙兵、川兵进入山西。
  隨行的锦衣卫千户说道:“离汾州府,还有三日路程。“
  三日吗?
  呵呵!
  那便三日后,將汾州府的魅一网打尽!
  王承恩看向那些锦衣卫、东厂的探子,说道:“你们有功,下去领赏,另外,安排人暗中监视王孕长、刘遵宪两人,看他们近期有没有去什么地方。”
  既然范永斗是假死,那么...
  他一定在介休的某个隱秘之处!
  找到他,此番抄家,才算彻底!
  而另外一边。
  云雨轩的暖阁里,残羹冷炙间浮动著酒气。
  宴席还未散去。
  刘遵宪指尖无意识地摩著青瓷酒杯。
  屏风后的乐早已退下,唯有官妓冬娘被王孕长楼在怀中,藕荷色纱裙皱成一团。
  “这太监过於反常了,本府觉得,他是故意如此,目的就是降低我等的警惕性。”
  汾州知府刘遵宪並不没有过度乐观。
  在王承恩走了之后,他也是回过味来了。
  王孕长此刻正抱著被送给王承恩的官妓冬娘,心中很是不捨得,有些怒气的说道:
  “人都送了,钱也收了,他也只得和我等同流合污,若是怀疑他,那我等还来此处作甚?”
  “糊涂!“
  刘遵宪突然拍案,惊得冬娘手中酒壶一颤,
  他见到王孕长居然为一个官妓依依不捨,顿时有些咬牙切齿。
  狗屁两榜进土,一个商人玩剩下的艺使都当个宝贝,难道你还要娶到家里?
  官妓官妓,货物而已。
  若真动情了,你王家十八代祖宗的脸都让你丟尽了!
  嘶~
  刘遵宪深吸一口气,隱藏自己的怒意,说道:“那阉人连范家祖坟都敢挖,会真贪这点银子?“
  王孕长笑著捏了把冬娘的腰肢:“府台多虑了。您没见他搂著冬娘的模样?那手都快掐进肉里了,那色眯眯的样子,是真喜欢冬娘了,不似作偽。“
  刘遵宪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挚著茶盏边缘,低声道:“王承恩此人深得天子信任,行事向来谨慎。若他真是假意收礼,实则暗中布局,你我恐怕..:”
  王孕长笑一声,挥手打断道:“我看是府台杞人忧天了!他一个太监,再大的能耐,能翻得过山西的天?范家的银子早铺遍了都司、按察使司,连边镇的將官都打点妥了。他王承恩敢动手,
  便是与整个山西为敌!”
  他仰头灌下一杯酒,眼中闪过狠色。
  “况且,白莲教那群疯狗早对朝廷恨之入骨,若真逼急了,只需一封密信,自有『义民”替我们料理后患。
  窗外夜色沉沉,云雨轩的丝竹声隱约传来,却掩不住刘遵宪心中的不安。
  他压低嗓音道:“可驛馆外有三组锦衣卫日夜巡视,白莲教的人如何近身?若刺杀不成,反露了马脚。”
  “怕什么!”
  王孕长猛地拍案,酒壶震得叮噹响。
  “驛馆周围早被我们的人盯死了。那些锦衣卫?呵,汾州府的兵卒里可有不少『自己人”。真要动手,只需一声令下,定教那驛馆大火连天。”
  他阴冷一笑,凌厉说道:“到时候,大可推说是乱民暴动,死无对证!”
  刘遵宪沉默片刻,终是嘆了口气:“但愿如此。只是冬娘未去驛馆,终究少了双眼晴。”
  “妇人之见!”
  王孕长不屑道:“一个妓子能顶什么用?倒不如让范家的人多些钱,去打通关係。”
  冬娘是他心中的可人儿,现在却被刘遵宪送与一个太监。
  这剩下来为数不多的日子里面,他自然是要好生疼惜冬娘了。
  不然真给那阉人带到京城去,他这辈子都见不到冬娘了。
  刘遵宪看出了王孕长的色鬼本质,心中鄙夷至极,却有无可奈何。
  猪队友!
  希望不会误事。
  他眼中寒光一闪,压低声音道:“范永斗究竟死没死?”
  王孕长摇了摇头。
  刘遵宪眉头皱得更厉害了,问道:“他藏在何处?可还稳妥?”
  王孕长鬆开搂著冬娘的手,凑近刘遵宪耳边,声音几不可闻:“城南『积善堂”的地窖,连著范家早年挖的暗道,直通城外乱葬岗。”
  刘遵宪眉头紧锁,指尖重重敲在桌案上:“糊涂!王承恩连范家祖坟都敢挖,岂会放过积善堂?那阉人手段狠辣,若被他查到蛛丝马跡...”
  王孕长阴笑一声,道:“府台放心,那地窖入口极为隱蔽,外人绝难察觉。况且,范永斗身边还有二十名死士护卫,个个配著三眼,真要硬闯,未必討得了好。”
  刘遵宪却仍不放心,咬牙道:“让他儘快动身,以最快的速度出关!再拖下去,你我都要被牵连!”
  王孕长面露难色,低声道:“可那老狐狸捨不得他的家业,死活不肯走。”
  “由不得他!”
  刘遵宪猛地拍案,震得酒盏翻倒。
  “性命重要,还是家业重要?你亲自去告诉他:留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他不走,连累了大傢伙,我便派人將他藏匿的范氏族人全部找出来,並且查抄了积善堂,到时候,他是真死还是假死,可就由不得他了!”
  窗外忽有夜风卷过,吹得烛火摇曳。
  冬娘瑟缩了一下,却见刘遵宪和王孕长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如鬼魅,
  为了自己的仕途与性命,若范永斗不听劝,他们便只能將他变成死人,真正的烧成灰。
  毕竟。
  死人不会说话,骨灰连累不到他们。
  城南“积善堂”的地窖內,潮湿的空气中混杂著霉味与灯油的焦灼。
  范永斗斜倚在一张铺著狐皮的太师椅上,指尖摩著青玉扳指,眯眼听著儿子范三拔派下人从外头带回的消息。
  “父亲,那王承恩果真收了刘府台送的官妓,还当眾夸讚懂事。”
  范三拔压低嗓音,嘴角掩不住得意,忍不住轻哼了起来。
  “驛馆的眼线说,那太监不仅收了一万两的银票,还特意要了五千两现银,来打点隨行人员,
  他连装银子的箱子都搬进了內院,夜里还听见敲算盘的声响,看来我们范家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范永斗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烛光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阴:“阉人终究是阉人,装得再清高,骨头里还是贪的。”
  他抓起案几上的密信抖了抖。
  “太原镇参將刚递来的消息,金国那边急需铁器,愿意出双倍的价钱,用人参、皮毛、银子来换,既然已经解决了那奉旨抄家的太监,这批货也赶紧出了,原来的价格便有六七倍的利润可赚,
  加了双倍价钱,便有十倍以上的利润,机不可失!”
  范永斗眼中闪著金光,说道:“万一让別人抢了这单生意,那可要追悔莫及了。”
  如果是朱由校见到范永斗这副模样,肯定会想起《资本论》中的名言:
  资本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適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键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现在范永斗身家性命都还不一定能保住,便想著赚钱了。
  商人的脑迴路,果然是常人所难以理解的,
  范三拔也觉得自已父亲掉钱眼里去了,赶忙劝道:“父亲,我看这事情还得缓缓,等抄家的那些人结案了之后再做,钱照样赚。”
  “愚蠢!钱你不去赚,就给別人去赚了,快去安排!”
  范三拔无奈,只得领命。
  “老奴有要事稟告。”
  就在此时,管事老周凑过来,他喉结滚动,对著范永斗说道:
  “老爷,王孕长大人刚派人传话,说刘府台催咱们今夜就动身,离开山西,去往关外,说是我们再不儘快动身,便要派人將老爷藏匿的范氏族人全部找出来,还要查抄了积善堂。”
  “急什么!怕什么?”
  范永斗猛地拍案,震得茶盏里浮沫四溅。
  “王承恩既收了礼,便是默许我们活路。你让王孕长把心咽回肚子里。”
  “这.”
  老周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恐怕在府台、县尊那里不好交代。”
  “哼!”
  范永斗冷哼一声,说道:“收了我们这么多钱,怎么能一点事情都不办?我要是死了,他们的齦事,过几日便到皇帝御前了,我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別以为当了官,就可以看不起我这商贾!”
  老周无奈,只得如实稟告。
  他的回话,自然让刘遵宪震怒,但又无可奈何,只得是不断的派人劝说范永斗,赶快离开山西。
  如此,又是数日光景过去了。
  地窖之中,办完事的老周前来通稟。
  “老爷,甲胃都送出去了,听闻王承恩他们准备一个月后启程离开了。”
  范永斗脸上有些不悦,说道:“一个月?太慢了,难道白莲教的人还没有动手?”
  “嘘~”
  他忽然声,因著头顶传来瓦片轻移的细响。
  范三拔闪电般吹灭蜡烛。
  黑暗中,二十名死士的三眼齐齐上膛,枪口对准地窖顶板的暗门。
  半响,一只灰鼠穿窜过,眾人方长舒一口气。
  “父亲太过谨慎了。”
  范三拔重新点燃灯烛,却见范永斗正用匕首挑开地砖,露出个黑黔的洞口,那是直通城外乱葬岗的密道,洞口还粘著新鲜的血跡。
  “提心弔胆了一个多月,真成老鼠了,这种日子,我等以后一定不要再过了。”
  范永斗感慨万千,他踢了踢洞口染血的麻绳,说道:
  “看见没?今早才处决了两个想告密的佃户。王承恩若真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以为他养的庄卫乡兵是吃素的不成?
  即即即!
  密道深处传来三长两短的即击声。
  死士们瞬间绷紧身躯。
  范永斗却大笑起来:“是咱们的盐丁!”
  他亲自拉开暗门,放进来个满脸菸灰的汉子,正是偽装成暴民的头目赵铁爪。
  “范老爷,兄弟们在盐池闹起来了!”赵铁爪喘著粗气。
  “按您的吩咐,把『白莲教聚眾造反”的旗號都打出去了。刘府台刚调了三百民壮去镇压。”
  范永斗抚掌大笑,眼角的皱纹里夹著狠毒:“好!让官府和乱民狗咬狗去。一旦见到要激起民变,王承恩那太监,肯定躲之不及,明日便会离开,到时候,我们便不必过这样的日子了。”
  地窖外忽有夜梟厉啸。
  范三拔推开气窗一线,正警见驛馆方向的夜空被火把映得通红。
  他瞳孔骤缩:“父亲,驛馆的锦衣卫在往城南移动!”
  “慌什么!”
  范永斗慢条斯理地戴上貂皮暖耳,很是沉稳的说道:“兴许是刘府台镇压乱民的民壮,或许是闹事的乱民,正要去围住驛馆,王承恩此刻该怕了。那些番子..:”
  范永斗话还没有说完,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了。
  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哗哗一”
  那是范家暗桩的预警。
  范永斗面色剧变。
  什么情况?
  难道白莲教的乱民,跑到他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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