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于晴    更新:2021-11-29 07:14
  完啦!恐怕就算到天黑,她也走不回房里。
  这是哪儿?
  霍水宓瞧着四周。其实,宅子里的庭院大同小异,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就只有大小的差距。瞧这院子挺大的,中间有个香菇亭,亭子上搁着笔砚。贾大妈曾说过在徐宅里的某些院子是“成串”的,一个连着一个,像是迷宫,是老爷的兴致。好比在她身处的院子里除了先前进来的地方,还有东、西两个圆形拱门,连接哪里不知道,但说不得走一走,也能绕回喜房去。
  “谁?
  才接近东边的拱门,里头忽然有人沉声问道。
  是男人的声音!
  “出来!谁准你们靠近这里的?”
  霍水宓迟疑了会,畏畏缩缩地从拱门探了个头。
  那是个花园。
  那名男人就在牡丹花旁,一双冷眼冰凉凉地盯着她瞧。
  “是你?你来这做什么?”他不悦道。
  “你……识得我?”怎么没看见过他呢?瞧他折着盛开的牡丹,全无技巧可言,落了好几朵花瓣,是这里的长工吗?他的衫子瞧起来并不破旧,但却是粗布,如同她在霍家穿的。
  “你是徐宅夫人,谁敢不识?”他的眼瞇起来。近看这霍家丫头的确很瘦,新作的女衫在她身上穿起来显得……空荡荡的,像是一缕幽魂。
  “你是这里的长工?”
  “长工?”原来,她还不知道他是谁。他的脸庞阴沉沉的。“你倒挺会猜的。”
  那个霍二娘还真是精明得很,连嫁女之前都不把新郎相貌说给女儿听,是怕她吓坏,临阵脱逃吗?
  他的嘴角抹上残酷的笑意。其实,他的长相并不算太差,高鼻浓眉、宽额厚唇;在二十岁以前,即使已是他人夫婿,仍是有姑娘家喜欢亲近他的。如今,他年岁增长,面貌未变,只添岁月痕迹,旁人见了他却是打心底不由自主的胆寒。
  他没变,变的只是他的心。他的心变得阴沉,而他的脸在十年前就教他的心一块同化了。
  悍戾的黑眼瞥视到霍水宓。他的新娘虽然出身寒门,但也算是良家妇女,当日就是瞧她乖巧顺从、规规矩矩的,才迎她过门……然而,她的骨子里呢?是良妇?荡妇?
  这是个机会,徐苍离瞇起眼。十多年没调戏过女人,多少有些生疏,但对付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一如囊中取物,简单得很。
  霍水宓睁圆着眼注视着他变化多端的诡异神色,咽了咽恐惧的口水,试探问道:“你既是这里的工人,应该知道老爷的房往哪个……”忽然发现他的脸庞抹上一朵笑意,高昂的身躯迅捷移动过来。“你想做什么……你停在那儿,别过来!”仓皇失措地退了一步。
  他注视霍水宓惊惧的神色,冷笑:“你没见过男人吗?怕成这样。我还当昨儿个夜里老爷教你认清了男人本色呢!”语气轻佻傲慢,像是在调戏她。
  调戏?
  霍水宓微启着唇。他想调戏她?有生以来,他是第一个想调戏她的男人!
  她心惊肉跳地一连退了数步,直到贴紧了花园的墙上。这男人好可怕,光是站在那儿就令她不住地发起抖来。
  “嫁给老爷是你的不幸。”魁梧的身躯适时挡了她唯一的去路。
  他的嘴唇上扬,似笑非笑地,寒目却冰凉凉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他的声音低沉轻柔,彷如天鹅绒似的绵滑!“瞧你畏畏缩缩地像只受惊的白兔,我有那么可怕吗?老爷不懂女人的,以你配他是浪费,不如跟了我吧!虽然只是长工,可身强力壮的,老爷无法满足你的,我都行。”他逼近她,撩起她的黑色发丝。“可人儿,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咱们暗通款曲有谁知道呢?你既可享乐又能当徐家少奶奶,一举数得……”他低首轻吻掌心的发丝,他的眼凝聚嫌恶。
  她……也是个受不住诱惑的女人!
  天下的女人都是一般样的!他不该抱着希望!
  这回,幸而是他,若是其它长工呢?囚她在宅子里又有何用?只须一个男人就可让她意乱情迷了吗?
  贱人!
  明儿个定要把年纪相若的长工、下人遣开,倒要看看她怎么玩出奸情来。
  “嘎……”他的头猛然受到撞击!因为低首吻她的发丝,所以没发现她捉住身后的扫帚猛往他的头打去。
  她使劲地用今早吃了三大碗肉粥的力气,再加平日她做粗活的力量,死命的打、拚命的打,打得他不得不以双手抱头,连连退后,像打一只贪吃的肥老鼠似的。
  她打得气喘吁吁、打得快去了半条命,还死不肯放手。
  “住手!”他咆哮。
  “你这登徒子!敢惹我!”她的声音抖如秋风,惊吓过度的脸早发白了。“你敢碰我,我就打死你!”她叫着,还不停地打着。
  “住手!该死的女人!”捉住机会扯住她的扫帚,厉言疾色地瞪着她。“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打耗子吗?还是当我的头是铜做的?”他……扮演得不够像吗?还是太久没调戏女人,所以她不受吸引?或者,他真的老了?
  “我……”她吓呆了,唯一防身利器给逮住了,她要怎么办?“你快放开!你要不放开我,我……我……”该怎么办?用力推开他?万一推不开,反而教他给一把掳住了,那该如何是好?谁会救她?
  “你怎样?就凭你一个弱质女流能说出什么耸动性的威胁字言?”
  天下女人皆是一个样,总要先装装贞节烈女才有意思,这是吊人胃口的方式,老套!
  “我……”霍水宓聚集起二十年来所有埋藏在心里的勇气,大声叫道:“我会告诉老爷的!”见他无动于衷,还有逼近之意,忙掩着脸再叫:“我真的会告诉老爷的!现在你若放了我,我保证不会告诉他,否则你的饭碗铁定不保的,喂……你听见了没?
  她的威胁够不够真?能不能吓到他?
  他的嘴角邪扬。“你这丫头以为你有多大能耐,那家伙会听你的?”
  “我……是他妻子,他当然听我的!”一定得骗倒他!
  “就凭一个女人?那姓徐的向来不听女人话。你认为在我与你之间,他会选择谁?
  我可是个极有用处的长工,懂的事比你这女人家还要多得多,他需要我;而你,你懂什么?就想凭你一句话解雇我?“笑话!他徐苍离岂是个会听妻子话的软骨头!
  娶回来的妻是要生子嗣,其它是毫无建树的,最多浪费徐宅里的白米饭罢了,还能有什么作为?他会听她的?这女人的想法太过天真而且无知,像是二十岁的老女人吗?
  蠢女人!
  他瞇起眼。
  这丫头扮起贞节烈女扮得挺像的。瞧她的脸色雪白而悚然,隔着她紧握不放的扫帚明显可以感受到她剧烈的抖动,像平日难得的天摇地动。
  再抖,可就要抖散她一副嬴弱的身子骨了。
  他的长相真这么骇人?
  或者,天下女人里终有例外的一个?
  “我……老爷虽然年纪大了……”她死命地转动脑袋瓜子,没注意他怔了怔的神情。
  “但他很疼我的!你一个下人知道什么……一个年纪大的老人家是需要感情的,你一定听过老爷买下我?”她的胸口急促起伏,嘴唇抖到有好几回都快咬到舌头了。
  “我是听过。”
  “对啦……那就是了。大伙都不知道老爷买下我的原因,要子嗣,老爷已经有了,他要的是个老来伴……”
  “听起来满有道理的。但,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陪着那‘老’家伙吧?就凭这样,你以为他会听你的?”他心不在焉地听着,伸出手又要触摸她。
  “为什么不?”她骇然极了,生怕他触碰到她,一时脱口叫道:“老爷爱我!”
  他的手臂停在半空中,像是一时僵住。
  霍水宓见他一脸不可思议,猛点头。“是的,老爷当然爱我,不然何必独独买下我呢?我说话,他是会听的。只要我告诉他,别说你在徐府待不下,就连在别的地方也找不到任何工作,你还是快放了我吧!
  那坚定的眼神扮演得多像,像到恍惚以为这丫头的谎言化为真实。这么拙的谎话,谁会相信?徐苍离会爱上一个女人?去跟城里的百姓说吧!瞧瞧哪家哪户的人会相信?
  这个蠢女人当真不知徐苍离的为人吗?
  “砰”的一声,趁他不备,她干瘦的身子妄想推开他,这不是拿个鸡蛋丢石墙吗?
  或者,她是想要投怀送抱?
  他不动如山,一把捉住她的细腕。她的手很纤细,但长满茧,看得出做过粗活;她的手很冷,冷得像死人一样,一颗颗冷汗冒在那只小手上。这像是装的吗?
  “放开我!”她吓坏了,顾不得后果,张口狠狠咬住他的手臂。
  徐苍离皱也不皱眉地注视着她。
  她在怕!
  她真的在怕!
  怕什么?怕他?因为他调戏她?
  “够了!”本来就扯住她的头发往后拉,却忽然缩回手,改抓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你以为你在干什么?想吃肉不是这种吃法!”
  “你要是敢碰我,我就跟你同归于尽!”她气喘吁吁地叫道。她的嘴沾着血,有他的也有她的,她的牙龈太使力而汨汨流血。
  是什么原因使这样一个不懂反抗的传统女子不惜同归于尽?因为要保持她的清白?
  为了谁而留住她的清白?为她嘴里的那个老头子?他们成亲才一日啊,怎么值得?
  教他如何相信?
  “为什么?”他的神色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