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的天空，是铅灰色的。~x`w′d+s*c-.?c?o￠m*
  硝烟与工业粉尘的颜色。
  空气里，潮湿的焦炭味、廉价黑麦汤的麦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钻进鼻腔。
  伊丽莎白·冯·巴伐利亚站在窗前。
  指尖冰凉。
  楼下街道，一队队国防军士兵正在分发黑面包。
  动作机械，表情严肃。
  没有烧杀抢掠。
  没有血流成河。
  只有一种冰冷、高效、不容置疑的秩序。
  这种秩序，比卫码共和国松垮的法律，更让人从骨髓里感到敬畏。
  与寒意。
  “殿下！”
  房门被撞开。
  康拉德公爵冲了进来，华贵的礼服满是褶皱。
  “您必须立刻离开！”
  他的头发乱作一团，脸上是惊恐与愤怒。
  一个活在旧日荣光里的老贵族。
  伊丽莎白没有回头。
  她的目光，依旧锁死在窗外那压抑的秩序上。
  “离开？”
  她轻声问。
  “我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
  康拉德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那个霍亨索伦的暴君！他用刺刀和谎言篡夺了权力！”
  “他会屠杀鲁登道夫元帅！还有万千卡尔德的英雄！”
  “英雄？”
  伊丽莎白终于转身。
  那双湛蓝的眼眸，映着窗外的铅灰。
  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一个在国家危亡之际，试图分裂国家的军阀，也配称作英雄？”
  康拉德的脸瞬间涨红。
  他的手指戳向伊丽莎白，抖得像风中残烛。
  “您……您被他蛊惑了！”
  “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荣耀，绝不容许与一个弑君者、一个叛国贼为伍！”
  “叛国？”
  伊丽莎白向前一步。·9*5·t`x?t...c\o!m*
  无形的压力，让老公爵下意识地后退。
  “请问公爵，是谁让高卢人的军靴踏遍了尔鲁区？”
  “是谁签下了让整个卡尔德蒙羞的塞尔凡条约？”
  “又是谁，让我们的人民在饥饿中挣扎？”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针。
  “现在，有个人站出来，终结了这一切。”
  “你，却称他为叛国贼？”
  “那……那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康拉德的辩解，苍白无力。
  “他只是个无耻的投机者！”
  伊丽莎白疲惫地闭上眼。
  和活在幻影里的人交谈，毫无意义。
  她不再多言，推开老公爵，径首走向门外。
  “殿下！您要去哪儿！”
  “去看看，这个‘暴君’，究竟在做什么。”
  街道上，瓦砾和弹坑还未清理干净。
  白林市民的脸上，依旧麻木。
  但在麻木之下，藏着些别的东西。
  不是喜悦。
  是一种混杂着畏惧，与某种不敢声张的期待。
  伊丽莎白在一座被炸毁半边的工厂前停下。
  她看到了威廉。
  他没穿元帅礼服，只是一身普通的国防军军官制服。
  袖口高高卷起，手臂上沾着灰尘。
  他站在一张临时桌前，周围围着一群工程师和工人。
  桌上，铺着巨大的建筑图纸。
  伊丽莎白注意到一个细节。
  威廉下意识地用指节，轻轻按压自己的太阳穴。
  一个极度疲惫的信号。*6_妖~墈.书\罔′ ,唔?错·内¨容!
  但只是一瞬。
  下一秒，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鹰。
  仿佛能刺穿人心。
  “这里。”
  威廉的手指在图纸上一个点用力敲了敲。
  周围的噪音瞬间消失。
  “原有的锻压机全部废弃。”
  “三天之内，挖好新生产线的地基。”
  “殿下，这不可能！”
  一名年长的工程师立刻反驳。
  “我们没有足够的设备，也没有那么多工人！”
  “设备，今晚从克虏伯的仓库运来。”
  威廉的语气里没有商量，只有命令。
  “工人，第二工程营全员协助你们。”
  他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
  “十天后，这里必须生产出第一批合格的炮弹。”
  “完不成，就自己去战俘营，和共和国卫队的蠢货作伴。”
  是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然而，伊丽莎白从那些工程师和工人的眼中，没有看到恐惧。
  她看到的，是一团被压抑了太久的火焰。
  正在重新燃起。
  在卫码政府无休止的扯皮中，他们空有技术，只能失业，挨饿。
  而现在，这个“暴君”，用最粗暴的方式，给了他们目标、资源。
  以及……尊严。
  就在这时，一名作战参谋骑着摩托车疾驰而来，在刺耳的刹车声中跳下。
  他冲到威廉面前，敬礼，声音因急促而嘶哑。
  “报告殿下！城防司令部刚刚确认，东南第七区的地下水道巡逻队……失联了！”
  周围的工程师们一脸茫然。
  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威廉的目光从图纸上抬起，望向东南方向。
  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层层建筑。
  他沉默了足足五秒。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伊丽莎白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他不是在思考。
  他像是在……计算。
  用整个白林的地图，在他脑中进行一场无声的战争推演。
  终于，他转回头，拿起一支红色铅笔。
  没有看参谋的报告。
  没有询问任何细节。
  他首接在图纸的另一个角落，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区域，画了一个圈。
  那个位置，离巡逻队失联的第七区，隔着两条街。
  “命令。”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第一突击营，封锁这个区域的所有下水道出口。”
  “第二突击营，从这个点位进入，携带火焰喷射器和震撼弹。”
  “目标是藏在里面的老鼠。”
  “我给他们十五分钟。”
  参谋愣住了。
  “殿下……我们没有任何情报显示那里有……”
  “这是命令。”
  威廉打断他，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怀疑，那支巡逻队只是诱饵。”
  “他们真正想攻击的目标，是这里。”
  他的铅笔，轻轻点在图纸上那个圈的中心。
  那里，标注着城市的总变电站。
  参谋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不再有任何疑问，转身吼着命令，跳上摩托车消失在街角。
  伊丽莎白感觉血液都凝固了。
  她看不懂图纸。
  但她看得懂威廉的表情。
  那不是猜测。
  更不是什么神启。
  那是一种基于海量信息和恐怖计算力，得出的唯一结论。
  绝对的自信。
  仿佛整个白林的命运，都只是他掌心图纸上的几笔线条。
  他不是在推演未来。
  他是在陈述一个，己经发生的既定事实。
  这一刻，伊丽莎白彻底明白了。
  威廉·冯·霍亨索伦。
  他用最野蛮的方式，将所有腐肉和寄生虫，从卡尔德这具虚弱的身体上活生生撕扯下来。
  他的手段残忍，他的话语冰冷。
  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濒死的国家，重新站起来。
  而他本人……
  己经超出了凡人的范畴。
  他是一台为了胜利而生的，精密、高效、毫无人性的战争机器。
  她转过身，向自己的住所走去。
  步履前所未有的坚定。
  康拉德公爵正等在门口，像热锅上的蚂蚁。
  “殿下，汽车己经备好，我们必须……”
  “我不走了。”
  伊丽莎白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什么？”
  伊丽莎白看着老公爵错愕的脸，神情决绝。
  “告诉慕尼黑。”
  “巴伐利亚的女儿，将留在白林。”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仿佛在向整个卡尔德宣誓。
  “与这个国家的未来，站在一起。”
  康拉德公爵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在他眼中，这是维特尔斯巴赫对霍亨索伦的屈服，是荣耀蒙尘。
  而在伊丽莎白眼中，这是将巴伐利亚的荣耀，熔铸进一个崭新帝国基石的，唯一机会。
  就在她准备转身进屋时，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伴随着军靴踏地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街道上所有的嘈杂。
  “我亲爱的未婚妻。”
  “你想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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