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作者:厄尔·斯坦利·加德纳    更新:2021-11-29 06:56
  一条条种植得整整齐齐的柑林伸展出去,像是在浅蓝色的天空背景上,画出了很多的深青色条纹。界在中间的是海拔1 万尺以上高山的山峰。干的大气中本来有才洗过澡似的新鲜干净感觉,可以使开车来这里的人精神为之一振,但是一路在担心的白莎,心灵已经闭塞了,感觉不出田野之美和空气的新鲜。
  白莎不很灵活地从汽车中出来,蹒跚地经过人行道,头是低着的,两臂不断甩动, 爬上进疗养院的石阶, 来到门厅,用沮丧无力的语气,问询问处的小姐道:“你们这里会不会正好有一位戴瑟芬小姐?”
  “请等一下。”小姐用手指拨弄她的卡片说道:“是有,有,她是在单人房,207室。”
  “有护士在招呼吗?”白莎问。
  “没有。她是在等候完全康复的。”
  白莎说声谢谢,拖着她疲乏的身躯走上走道,经楼梯上楼,找到207 室,轻轻有礼地在门上敲了两下,自己开门进去。
  一个金发女郎,大概27岁,有一双深蓝的眼珠,微笑的嘴唇,稍翘起的鼻尖,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里。她穿着休闲的丝袍。前面另有一张椅子,放了个大枕头,她的两条腿放在膝头上,两膝互相交叉着。她正在很有趣味地看着一本书,白莎进来时她抬起头来用两只深蓝的眼睛看问她道。“你吓了我一跳。”
  “我敲门了呀。”白莎解释道。
  “我被这本侦探小说迷住了。你看过侦探小说吗?”
  “有时也看。”白莎说。
  “在进医院之前我从来没有看过侦探小说。我也从来没时间看,但是我成了忠实侦探小说迷。我想刑案的侦破是世界上最好玩的事。你呢?”
  白莎说:“这要看你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
  “好了,请坐,你看我有什么事吗?”
  柯白莎疲乏地坐进一只舒服的沙发,问道:“你是戴瑟芬小姐?”
  “是的。”
  “你是和一个盲人相当有友情的戴瑟芬小姐。”
  “喔!你是指常在银行拐角那个盲人。”戴瑟芬热心地说。
  白莎无力地点点头。
  “我认为他相当可爱的。实际上,他是我见到心地最善良的一个人。他的人生观非常合理,一点也不自暴自弃,也不怨天尤人。很多盲人把自己封闭起来,与世脱节了,但是他不会。他甚至比他没有盲眼时更关心世上的一切。我想他过得尚称快乐,当然有很多不便,不过我是指心灵上,相当坦然。”
  “我也认为如此。”白莎不是十分热诚地承认。
  戴瑟芬很热衷于这个话题。“当然,他没有受过什么教育,所以很难从好的起点开始。假如他学过盲文,用触觉来读书,也许出路不同,但是他没有。他也付不起学费,他是1毛钱也没有,只能靠别人帮助过日子。”
  “我了解。”
  “你不了解,后来他运气来了。一个人帮助他在石油上投了一点资。现在他有钱了,要怎样花都可以了。但是他感到太晚了,他太老了。”
  “那我也知道。”白莎说:“他那只音乐匣是你送的?”
  “是的—一旦是我不要他知道是我送给他的。我只叫他们说是一个朋友送的。我只是不要他心里有负担,这样一件贵重礼品是来自一个自食其力的女孩子。当然他不知道我现在可以付得起这件礼物了。在我付定金的时候,我的确有点付不起这货款。”
  “原来如此。”白莎道:“我好像把事情一再弄错了,你不会正好认识另外一位碰到车祸了的戴瑟芬小姐吧?”
  “什么样的车祸?”她好奇地问。
  白莎说:“星期五晚上6 点,银行大厦拐角发生的车祸。一个男的撞上个年轻女孩子,把她撞昏过去。一开始她以为没什么……”
  “但是我就是那个人。”戴瑟芬说。
  一身的疲乏突然自白莎体内消失,她把背一下弹直。“你是什么人?”她问。
  “我就是那个被撞倒的年轻女孩。”
  “我们两个人当中,有一个一定疯了。”白莎说。
  戴瑟芬笑出声来。“那一定是我。真如一场大梦一样。那人撞倒我,把我撞昏过去,但是他是一个很好的年轻男人。那时我不认为自己有严重的伤害,第二天我起来就有点昏眩,而且头痛得厉害。我去看医生,医生说我有脑震荡。他建议我要完全休息和——”
  “等一下,”白莎说:“那个男人有没有开车送你回家。”
  “是他建议的,我就也让他送我回去。开始我并不觉得受伤了。我知道有撞昏过去一下下,我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对我说起来我走的是绿灯,就因为如此我根本没有仔细看一下——反正,他坚持我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我一再拒绝,所以他就要送我回家。”
  柯白莎看起来像见到了鬼一样。她说:“之后呢?”
  “男的看起来是一个标准绅士,但是上他车不久,我就发现他喝过不少酒。然后我看出他有点醉了,越来越醉他就把绅士的假面具抛掉.露出尾巴,从口头上不三不四,进而就动手了。我摔了他一个耳光,叫他停车,我下车,换乘街车回家。”
  “你没有告诉他你住哪里吗?”
  “没有,一开始只是告诉他个方向。”
  “他也知道你的名字?”
  “我告诉他了,看来他醉了也不会记得住。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
  柯白莎眼睛睁得滚圆,她说:“你假如要我完全发疯,从窗上跳出去,只要告诉我你曾经住过山雀公寓。”
  “但是,我不但住过山雀公寓,我现在还是住山雀公寓。南费加洛路上的山雀公寓。你怎么会知道的?”
  白莎一把掌拍向自己前额就放在那里拿不下来。
  “怎么啦”戴瑟芬问。
  “他奶奶的,”白莎说:“真他奶奶的。我见到大头鬼了。”
  “我不懂你说什么?”
  “你说下去,把之后的事告诉我。”
  “没有什么了呀!车祸第二天早上我就不舒服。我去看医生,他叫我完全休息。我当时没有钱,但是知道有一笔钱会来。我想也许我可以安排一下——那就是,葛太太,梅先生的管家有一些钱保留着做日常开支的;此外也许我可以预支我的薪水。我想我应该先告诉你梅先生是我老板,他那天死了,死得相当突然——”
  “这些我都知道。”白莎说:“告诉我有关钱的事就好。”
  “我去找葛太太,她手上没有多余给我做我想做的事,但是她叫我进去躺下来,她来想想办法看。她真是能干,保险公司给我一个太有利,太有利的妥协。”
  “怎样一个妥协?”
  “他们同意我的医生,我应该全休1个月到6个星期。同意我应该到一个没有人知道,所以没有人打扰的地方,把全世界的事抛诸脑后,也不要通知任何朋友来看我。我的老板死了,反正暂时也没工作做。保险公司同意送我这里来疗养,每1 分钱都由他们付,还照以前薪水付我两个月,离开洛杉矶时给我一张5 百元的支票,另外保证我出院的时候有工作做,够慷慨了吧。”
  “你签了什么文件吗?”
  “有。这是一个合法,完整的妥协,我签了字——应该叫作放弃权利书吧。”
  白莎说:“老天!”
  “我不懂,好像你不太舒服,是我告诉你这些的原因吗?你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那保险公司,”白莎说;“是不是共益保险公司,那个和你们接洽的人是不是R.L.傅?”
  “不是,怎么啦?”
  “那是什么人?”白莎问。
  “好像是对等汽车保险会社,反正就差不多这样个名字。派来的人姓弥,很少的姓,是他办好一切手续的。”
  “支票你用什么方法兑的现?”
  “最后一刻付的是现钞,因为那是星期六的下午。弥先生银行都关门了,而我急着要来比较安静的这里,所以他方便我给的现钞。在签完字之后,你知道他告诉我什么?”
  “不知道。他告诉你什么?”
  她大笑道:“他的客户当时醉了,醉到不记得曾经撞倒过人。他承认喝了很多烈酒开车回家。他甚至不记得到过那个撞到我的路口。完全不记得出过车祸。我真的不相信会有……”
  “等一下,”白莎问:“照你这样讲,你又是怎样能联络上那保险公司的呢?”
  “是葛太太办的。”
  “我知道,但是她又怎么能联络得上那保险公司的呢?凭了什么——”
  “我记得那男人的汽车牌号?”
  “你写下来了吗?”白莎问。
  “没有,我没有写下来。我记住而已,我告诉葛太太是几号。当然回家之后我就写下来了,我刚才说没有写下来是说我没有在现场,当了汽车的面把它写下来,怎么啦,有关系吗?”
  “你做了最笨的事了。”
  “我?”
  “是的。”
  “什么事,我不懂。”
  “你把汽车牌号记错了。”白莎道:“你记错了,可是无巧不成书,你记错车牌的那个主人,也正在这个时候,喝得烂醉在开他的车。”
  “你说那个人——一那个保险公司——一”
  “正是这意思。”白莎说:“你们弄到的一个人正好醉后开车,走的哪一条路都不记得,也不记得有没有撞到人,也许他撞了个别人。当葛太太找到他,他当然急了;他报告保险公司,保险公司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