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没有再多说话。
  慧南和尚皱眉沉思半晌，脸色变来变去。
  他在思忖着如果大雪山与天海剑派开战，到底有没有胜算。
  盘算来去，感觉应该是有胜算的。
  可是即使能胜也是惨胜。
  实在得不偿失。
  两宗并没有深仇大恨，当然明争暗斗是难免的，毕竟是最顶尖的三大宗之二。
  但从不下死手的。
  在这般情形下开战，打个你死我活，从此成为仇人，要一直死斗下去。
  如果他是大雪山的宗主，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可是天海剑派已经欺上门了，如果不打回去，不反击的话，让人看到了大雪山的软弱可欺。
  不说别人，便是天海剑派也不会放过这机会，一定会趁机扑上来好一顿的占便宜。
  半晌过后，慧南和尚缓缓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真的疯了么？”
  法空道：“天下第一宗。”
  这还是冷飞琼种的因。
  为了保持天海剑派的斗志，将天下第一宗的目标植入了天海剑派的内心。
  从此之后，天海剑派弟子个个干劲儿十足，拼命要天海剑派成为天下第一宗。
  冷飞琼卸任之后，天下一宗的目标却没有消失，仍旧深植于天海剑派弟子心目之中。
  即使谢道纯做了天海剑派的掌门，还是没能改变这个目标，反而贯彻实行。
  得了更上一层的剑诀，天海剑派实力大增，现在有了挑战大雪山的底气。
  魔宗六道涌出来的精英高手不可小觑，但已经不放在他们心上，因为又有一批高手练成了剑诀。
  天海剑派已经有足够的实力灭掉魔宗六道，但他们却没有了这心思。
  因为要成为天下第一宗，灭掉魔宗六道是没用的，灭掉了魔宗六道，天海剑派照样只是三大宗之一。
  唯有把大雪山干趴下，才能真正成为天下第一宗。
  至于说光明圣教，弟子太少，根本不足为虑，大雪山才是真正的对手。
  他们现在已经蠢蠢欲动，开始试探大雪山了。
  “天下第一宗？嘿，做白日梦呢！”慧南不屑冷笑，撇撇嘴道：“就凭他们？”
  “师祖，今时不同往日。”
  “再怎么着，他们也不可能压过我们大雪山。”
  “难说。”
  “……真这么强了？”慧南半信半疑。
  如果这话不是法空所说，他一定是嗤之以鼻，半句都不信。
  可是法空说话的份量不同，不管在自己跟前还是在住持方丈跟前。
  法空道：“先前我跟师祖说过他们获得的剑诀……”
  “哪有这么容易练成！”
  “他们看来是找到了办法。”
  这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更重要的是逃离了自己的天眼观照，蕴含着玄妙。
  想来想去，恐怕是那神像所至。
  那神像的力量终究还是被谢道纯所得了一部分，这一部分力量发挥了妙用，既遮蔽了自己的目光，也让天海剑派高手们迅速掌握了剑诀。
  慧南神情开始变得严肃。
  如果他们真的练成了更上一层的剑诀，那确实是大麻烦，天海剑派将变得极为难缠。
  那就不能以原本的眼光看天海剑派了。
  难道天海剑派的实力真超越了大雪山？
  他想到这里，脸色沉了沉：“不行，此事得禀报住持，然后再找大雷音寺。”
  法空点点头。
  慧南转身便要走，忽然停住，扭头看他。
  法空摆手：“师祖，我就不必去了，该说的已经说清楚了，没有再要说的，怎么做还是住持做主。”
  “可有办法避免这一场大战？”慧南道。
  法空轻轻点头。
  慧南和尚精神一振。
  法空道：“转移他们的注意。”
  “如何转移？”
  法空道：“魔宗六道马上就会大规模报复，他们会被吸引注意。”
  慧南和尚皱眉。
  法空道：“避免了先前一次的冲突之后，天海剑派很快就无暇顾及我们了。”
  慧南和尚道：“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反击呢？”
  “那便是与魔宗六道一起对付天海剑派，朝廷能愿意？”法空摇头：“朝廷愿意，光明圣教呢？”
  慧南和尚哼道：“如果先前我们就跟天海剑派起冲突，我们真能打起来？”
  “我们一旦与天海剑派起冲突，魔宗六道就会罢手，坐山观虎斗。”
  “……没一个好东西！”慧南哼道。
  法空点点头。
  涉及到了生死厮杀，魔宗六道肯定是小心再小心。
  “确实没一个好东西，”法空道：“这一次的冲突，背后应该有魔宗六道的影子。”
  这是他刚才看了慧南和尚之后，得出的结论，这是一年之后调查的结果。
  魔宗六道弟子行事极端，顶尖的人才也有不少，想到这一招驱狼吞虎。
  通过谋算，让天海剑派与大雪山弟子冲突，从而让天海剑派与大雪山打起来。
  两宗起了冲突，即使没能彻底打起来也一定会暗斗不休，这便是魔宗六道缓一口气的机会。
  如果两宗起了大冲突，魔宗六道更是得益，只等天海剑派与大雪山两败俱伤，再趁火打劫收拾天海剑派。
  他们应该是暗下决心，要争取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灭掉天海剑派。
  “找——死——！”慧南双眼迸射寒光。
  他对魔宗六道是极不待见的，恨不得铲除得一干二净，天下间没有魔宗六道就是最好的。
  天魔秘典一出，群魔乱舞，给天下人造成了多少的苦难？
  而天魔秘典一出，魔宗再无断绝之虞。
  即使朝廷禁封天魔秘典，也不可能完全禁绝，天魔秘典早就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流传，保存。
  祸患无穷！
  法空摇头道：“师祖，难道我们要对付魔宗六道？天海剑派一定会趁机收手，坐山观虎斗，然后待我们两边斗得精疲力竭的时候出手。”
  “对我们出手？”
  “大概率是对我们两宗都出手。”法空道：“这才符合天下第一宗的气魄嘛。”
  “天下第一宗，嘿！”慧南和尚不屑。
  他对天海剑派弟子极不理解，不明白为何千方百计的夺那么一个虚名。
  天下三大宗，纵使是天下第一，剩下的两宗也不差，又何必非要争个第一？
  法空笑了笑。
  每个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很难说谁对谁错。
  师祖是修习佛法，而且年纪这么大，自然没什么锐气，不想争天下第一。
  可对于年轻人来说，天下第一却是诱惑无穷，值得舍命追逐。
  ——
  夜色朦胧，明月如水。
  法空与李莺站在一座山巅，沐浴着月华，静静看着远处的山脉，深邃而静谧。
  一阵夜风吹来。
  法空的紫金袈裟猎猎，李莺的紫袍也款款。
  “当真是好手段。”法空开口打破了沉默，摇头道：“挑动天海剑派与大雪山。”
  李莺轻轻点头。
  她也觉得这个主意极高明。
  而且差点儿就成功了。
  这一步差就差在是谋算的金刚寺弟子，而不是大雪山其他寺院的弟子。
  但这也是没办法。
  大雪山诸寺之中，最为刚烈的便是金刚寺，至刚至阳，脾气也暴烈，最受不得委屈与刺激。
  便如爆竹一般，一点便着，一着便爆炸，很容易就能挑起大雪山与天海剑派的冲突。
  大雪山其他各宗就差一点儿，毕竟身为佛门弟子，涵养是远胜过一般人的。
  受到挑衅，并不一定马上就反击，会仔细调查一番，冷静之后再做决定。
  如此行事，是一种从容与威严，也是大雪山身为顶尖宗门的底气。
  一受挑衅与伤害便贸然行动，一刺激便动，便是陷入对方的节奏之中，智者所不为。
  六道选择金刚寺是没错的，但是算错了法空。
  她从法空所说之中，已经明白了六道中人的谋算，是把法空的天眼通算计在内的。
  他们认为，法空应该看得到金刚寺弟子受天海剑派攻击而受伤，所以觉得法空不会吃这个亏。
  他们觉得法空一定事先埋伏了人手，一旦天海剑派弟子攻击暗算，则反杀回去，重创天海剑派的高手。
  这样正好趁了他们的意，完成了他们的谋算，令大雪山与天海剑派打起来。
  可是没想到法空技高一筹，竟然没有安排人手，只是眼睁睁看着金刚寺弟子被打伤而无动于衷。
  这大违常理，偏偏这么做了。
  不过即使如此，金刚寺也一定忍不住，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回来的。
  可是法空的威望足够，竟然压得住金刚寺的暴烈，将事情通报了大雷音寺，然后没有直接出手反击。
  法空微笑看着李莺：“谁谋划的？”
  李莺摇头：“我没问，你待如何？”
  法空道：“换成是你，你会如何？”
  “算计回去。”李莺道。
  法空失笑道：“换成是你，已经出手杀掉对方，免得继续冒坏水算计自己。”
  “你怕算计吗？”李莺抿嘴微笑。
  月光之下，她浅浅笑容宛如一朵迎风绽放的莲花。
  法空微笑道：“看来你很看重这个人，想要保他。”
  李莺眼波盈盈，亮的逼人：“如此人才，我岂能舍得？你也不会毫无容人之量吧？”
  法空微笑不语。
  李莺的笑容开始收敛，如莲花慢慢合起，轻叹一口气：“他也只是想救六道。”
  法空道：“你真不知道是谁？”
  李莺摇摇头。
  她没有细细打听，而且此事也极机密，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
  法空若有所思，双眼开始变得深邃。
  李莺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知道他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