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者:江户川乱步    更新:2021-11-29 05:07
  “给他看了吧?”
  他没有说话,只点点头。由美子的手正掐在他的脖子上,所以她能感到他的回答。
  “这就好。我知道你肯定会这么做的。很好。”
  她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哝着,一边用力地掐着武彦的脖子。武彦的头被前后摇晃着,呼吸也有些困难了,但他还是没有反抗。并不是因为被绑着而无法反抗,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意思。他想,自己即使被杀死也心甘情愿,能死在由美子的手里他感到很满足。
  不知为什么,由美子的手又松开了。她那清香、温柔的气息像轻柔的风,吹拂着他脸颊上的汗毛。她一边吻着他一边喃喃地说:
  “即使死也没关系吗?”
  武彦仍是默默地点点头。
  “太可爱了,所以我才不想让你活呀。我要吃了你,使你完全成为我的。”
  武彦听着这话,犹如听着甜润而美妙的音乐。
  “在鱼见崎的悬崖和在神南庄都没能满足我,不过,今晚不同啦,有很充足的时间……我这样做你高兴?”
  她第三次用她那柔软的双手去掐武彦的脖子,武彦在难以呼吸的痛苦中愕然了。她说“鱼见崎”、“神南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她在那儿干什么了呢?他很想问问她,可脖子被狠命地掐着,已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开始响起海啸般的可怕声音。眼前像一个色彩斑斓的万花筒,五光十色。有一种用语言无法形容的美景,忽明忽暗。
  幻术
  由美子面无惧色地用她那曾是爱抚的双手,狠命地掐着情人的脖子,掐着他突起的喉结。男人下巴上刚刚剃过的短胡须,不时地刺痛她的皮肤。男人的脸充血后,将涌上来的是什么她很清楚。男人那使她迷恋的身体上的气味,此时更加强烈地散发出来。由美子不由得一阵冲动,把身体压在了男人倒绑着双手的背上。
  这时,她感到有一个异样的物体也压在了她的背上,是像天鹅绒似的光滑而温暖的肌体,而且是另一种身体上的气味。
  由美子只顾沉醉在自身的快感之中,无心去分辨这是怎么回事。她背上的那种不可思议的肌肤,她还以为是接触了武彦身体后的条件反射。可是,那温暖的天鹅绒似乎不听她的摆布,自己在随心所欲地做着什么。
  那天鹅绒般的温暖手腕一只卡住了由美子的脖子,另一只则有力地握住了她掐在武彦脖子上的手。天鹅绒般的手像铁钳一样的有力。
  由美子惊呆了,她意识到她的身后肯定还有另一个人,那天鹅绒似的身体紧贴在她的后背。
  她知道抵抗是枉费心机的,天鹅绒般光滑的大手,像铁钳似地掐在她的手腕上。像支使一个孩子似地自由地支使着她。由美子不由分说地被从武彦的身体上拉开,拖到了水泥床边。
  “你是谁?”
  由美子用绝望的低低的声音问道。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会是丈夫大河原义明吗?
  “让人看到你这副姿态,一定很难为情吧。你的衣服在这儿,在我打开手电之前你先穿好。”
  不是丈夫,可听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你是谁?”
  她坐在水泥床上,穿着扔过来的衣服,又一次问道。这时,手电筒刷地一下子亮了,电光直射向防空洞的天棚处。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几乎感到这光亮有些刺目。
  从天棚上反射下来的淡淡的光线中,站着一个从头到脚全是黑色的人。他穿着明显透出身体曲线的黑色天鹅绒紧身衣裤,戴着黑色手套,穿着黑色的鞋子,戴着只露眼睛和嘴的黑色天鹅绒遮面。这是个高个子的杂技师模样的男人。
  “明白了吗?是我把你们用出租车送来的。你们下了车,我就把车停在了附近的街上。脱掉司机服,换上这身装束,进入了防空洞。你刚才不是到两边的出口看有没有人吗。那时我就靠在墙壁外侧的角儿上。我的身体全是黑色,而且我也会些隐身术,所以你根本发现不了我。
  “你们的谈话我自始至终全听到了。尽管很暗,看不到人,但声音还是听得十分清楚的。这对我来说是很痛苦的,跟你说这些话也是不快的。不但你羞愧,即使我也是很羞愧的。但这是为救人性命的义不容辞的不快之事。在侦探的工作中这也是最苦恼的一部分。”
  由美子已知道对方是谁了。站在那里的奇怪男人是明智小五郎。她对这个年过五十的安乐椅上的侦探,化了装进行这样的冒险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她的脖子和手腕上,仍残留他那天鹅绒般光滑的大手像铁钳一样掐过的力量。只听说小五郎是个勇敢过人的出色冒险家,可还不知道他也是个顽固的实干家,也进行这种实地的冒险,这一点出乎由美子的预料。化装成司机之类人物的稚气和滑稽仍洋溢在他的周身。
  黑色天鹅绒的潇洒身姿显得是那么高大,她追悔莫及自己低估了他。狂妄地想能欺骗过这样一个人,她为女人那肤浅的狡黠而感到脸红。不知是悔是恨,她的嘴唇被咬出了血。由美子望着对方黑色的洒脱身姿,感到那确实很美。她似乎在看着一个人物,看着一个无论是力量还是智慧自己都无法比拟的人物。
  “我是小五郎,知道了吧。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今天总算有了机会。一般说来,这里似乎不是长谈的地方。可对于我们,在这种像地狱似的黑暗中谈话,反而更合适。你不这么认为吗……庄司君,那样被捆绑着一定很不舒服。不管怎么说,还是先给你解开吧。”
  小五郎给赤裸地躺在那儿的武彦解开了缠在身上的铜丝,又把扔在床上的衣服给他穿上。他一边替武彦忙活着,一边目不转移地监视着由美子。他担心这个女人也许会自杀,在什么地方或许藏着毒药之类。可是看来看去没发现有丝毫的迹象,她显得十分平静自若。
  “你是怎么知道我外出的?并且要坐出租车?”
  由美子主意已定,她已经考虑到了最坏的后果,所以她反而很镇定。她只想尽最大的可能来延长和这位名侦探的谈话。尽管是在这种场合,但能和这个优秀的男性谈话,依然是件愉快的事。她也许早就迷上了小五郎。
  “因为看了你的日记。你为了让我看到日记,故弄玄虚,让庄司把它偷出来。然而,这正是你的失策。你不该让我看,应该让另外一些人看。如果是那样,你的策划也许得逞了。”
  “我明白了呀。这是女人的小聪明。”
  “由于看到了日记,我察觉出在最近还会发生第四次第五次杀人事件。因此,我决定做一次很长时间没有做的冒险行动。我藏到贵宅内,昼夜监视大河原和你的行动。干这事我年轻时就习惯了,也运用了过去学会的隐身术。当然,也化了装。还争取了一些仆人的帮助。由于运用了所有的机智,行动也很灵活。因此得以仔细地监视你们的动静。
  “今天你到庄司的房间,商量在市谷站约会的时候,我就在窗外,全都听到了你们的谈话。这是我说服了庭院看守弥七老爷爷,化装成园艺师的帮手,混进庭院来的。
  “了解到你不用自家车,也没有雇车,那就肯定是在街上坐出租车。于是,我借了一台出租车,化装成司机,等在街上。大街上过往的出租车很多,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坐我的车,但我相信你很可能选中我的车。”
  “这里面有扑克牌魔术的技巧。把扑克牌翻过来拧成扇形,背对着自己,让看的人随便便抽出一张,然后,自己能说出被抽出去的那张是什么牌。其实,被人抽出去的牌正是自己想的那一张。这样的技巧各种场合都可以运用,在很多辆出租车当中,让人选择自己的车这种情况下,也是可以充分利用的办法。车的外形,司机的服装,车的位置等,都要合乎乘车者的心理。根据当时的情况,还要十分敏捷地转动着车身,但不能让对方觉察到是故意炫耀,又必须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车。假如对方十分细心,故意选择自己不喜欢的车是极特殊的情况。而你没有那种细心,所以上了我的当。”
  立在床上的手电筒,照着灰色的水泥天篷。三个人虽然都在漏斗型的光柱以外,但反射的光也能使他们彼此分辨得很清晰。小五郎一身黑色的坐在那里,头上的遮面已经取掉了,露出了清瘦的面容,和花白的卷发。穿着黑色天鹅绒紧身裤的双腿显得十分修长。由美子已经完全穿好了衣裤,端坐在那里。武彦穿上了裤子,上身披着一件衣服,神色不安地蹲在地上。明智又说开了。
  “在司君,你现在也许愿意死,认为即使被杀掉心里也快活,可我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杀了你,从表面上看,杀你的动机似乎是因为你看了日记,由美子为了保住丈夫大河原的秘密,所以要除掉你。可是,看过那日记的不光你一个人哪,我也看了。即便杀了你,秘密也不能保住。
  “由美子,我看日记的时候,一切全明白了。当然,在事件的最初也对你抱有很大的疑问。你可能还记得那次我到贵府去,只谈了我所掌握的案件情况,并没有就事件向你们打听什么线索就告辞出来的事吧。其实,在当时我一边分析案件一边仔细观察你和大河原的神态,我强烈地感到:如果说你们两个人中有~个可能是凶手的话,那不是大河源,而是你。
  “同时,那次探访也是引蛇出洞的手段,我突破了两大圈套的阴谋,给对方造成了一种打击和威吓。对方看到自己的阴谋将要败露,惶惶不可终日,就会孤注一掷进行匆忙的下一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