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更新:2021-11-29 05:05
  杜本丝说,“也许——钉子也许会露出来刺了你,或掉下来。”
  “我以前骑过马锡德,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不过我还记得。而且,这马还很结实,不会垮掉。”
  艾塞克突然以意外轻捷的动作跨上了马锡德。木马猛然向前跑,然后往后退。
  “动了吧?”
  “是的,动了。”
  “嗯,他们都很喜欢它。珍妮小姐每天都骑。”
  “珍妮小姐是谁?”
  “哦,就是最大的孩子。是她教父送给她的。也送她储拉夫。”
  杜本丝诧异地望着艾塞克。他说的在Kay—Kay中似乎找不到。
  “他们都这样叫它。就是那个放在角落,附有车子的小木马。帕美拉小姐常骑它奔下山丘,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她在山丘顶上跨上马,双脚就放在那儿——一般都附有踏板,但不会动。所以,她把木马拿到山丘顶上,然后让它从山丘上滑下,用脚煞车。有时会到智利松停住。”
  “嗯,在快碰到时,”她就停住了。她实在太严肃认真了。我曾看她玩了好几个钟头--三四个钟头。我常常来修整圣诞红的花坛和银苇草,所以常看到她从山丘滑下来。她不喜欢人家跟她说话,我也就不跟她攀谈。不管她做什么或想做什么,她都希望不受干扰持续下去。”
  “她想做什么呢?”杜本丝说。她对帕美拉小姐的兴趣突然比珍妮小姐更浓厚。
  “这个,我也不知道。她常说自己是逃亡的公主,或什么梅丽女王--爱尔兰或苏格兰吧?”
  “苏格兰的梅丽女王吧。”杜本丝猜测。
  “嗯,不错。她不是离开就是逃亡。进入城堡,还说什么锁。其实不是真正的锁,而是小湖。”
  “唔,我明白了,帕美拉自以为是苏格兰的梅丽女王,正在逃避敌人,是不是?”
  “是的。她说要到英国求伊丽莎白女王宽悯。我可不认为伊丽莎白女王是这么慈悲的人。”
  “可是,”杜本丝掩盖着满怀的失望说,“实在很有趣。你说的这些人是谁?”
  “是黎斯特家啊。”
  “你知道梅丽·乔丹吗?”
  “哦,是她吗?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不曾见过。是那个做德国间谍的女孩吧?”
  “这一带的人好像都知道她的事。”杜本丝说。
  “不错。他们叫她弗罗莱因,听来很像铁路。”
  “说的也是,”杜本丝说。
  艾塞克蓦然笑着说:“哈,哈,哈。如果是铁路,铁路的铁轨,啊,就不是笔直的,对不对?唔,一定是这样。”
  “多么机智的笑话!”杜本丝温和地说。
  艾赛克又笑了。
  “该是种蔬菜的时候了,是不是?要种蚕豆,不在适当的时期种,就不能结实。早生的莴苣如何?很小,好美丽的莴苣,虽然小,却非常脆。”
  “在这儿,你做不少田园工作吧。不只在我家,也在许多人家。”
  “是的,我常做临时工,到许多人家里去。园丁中有些人受雇却做不好,所以我常去帮助一阵子。以前这儿曾发生事故,弄错了蔬菜。在我没成人之前——不过是我听说的。”
  “指顶花的叶子,是不是?”杜本丝说。
  “哦,真惊人,你已经听说过了。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对,有好些人中毒,只有一个没救。我听到的就是这些。这只是道听途说,我也是从朋友那里听来的。”
  “我想那是弗罗莱因。”杜本丝说。
  “什么,没救的是弗罗莱因?我倒第一次听到。”
  “不,也许是我听错了。”杜本丝说,“如果你把储拉夫拿到帕美拉那小孩玩的山丘那里——要是那山丘还在的话。”
  “当然,山丘现在还在那里。你想做什么?现在,山丘上全长了草。可要小心哩。我不知道储拉夫锈到什么程度了。我先把它弄干净一点,好不好?”
  “那就麻烦你。”杜本丝说,“然后请你想一些我们可以种的蔬菜。”
  “好。我可要提醒你,不要把指顶花和菠菜种在一起,因为我不希望听到你刚搬进新房就发生了事故。只要花一点钱,这里可以变成很好的住宅呢!”
  “非常谢谢。”
  “那我就去看看储拉夫,免得坐上去就垮了。虽然已经很旧了。但是,旧东西还会动,体一定会觉得很惊奇。不惜,我以前有个堂弟,他拉出一辆旧脚踏车。你也许认为它已经不会走了——因为差不多四十年没有人骑过。可是,加了一点油,竟然跑起来了。啊,只用一点点油就发挥了惊人的效果。”
  三
  “你究竟怎么啦——”汤美说。
  回家时,他常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看到杜本丝。可是,今天,汤美比平时更为惊讶。
  家里没有杜本丝的影子。外面虽然下雨,但只听到细微的雨声。她也许正热衷于庭园的工作,汤美兴起这个念头,就去看个究竟,然后,他说:“你究竟怎么啦--”
  “喂,汤美,”杜本丝说,“我以为你会晚点回来。”
  “这是什么?”
  “你是说这个储拉夫吗?”
  “什么?”
  “我说储拉夫啊。”杜本丝说,“就是这个名字。”
  “你打算骑它去兜风?--对你可太小了。”
  “嗯,不错。是孩子用的--在你玩仙女圈或我小时候玩所有器具游戏前,你也玩过这种东西吧?”
  “真的会动吗?”汤美问。
  “这个嘛,虽然不能说会动,但是拿到山丘上--车轮会自动回转,向下面奔去。”
  “在下面会碰得乱七八糟!你要让它变成这样?”
  “哪儿的话,我会用脚煞车。要我试给你看吗?”
  “啊,算啦。”汤美说,“雨下得好大。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想不会这么有趣吧?”
  “老实说,”杜本丝说,“它实在很可怕。不过,我想知道,所以——”
  “所以,你问这棵树?这是什么树?智利松吧?”
  “不错。”杜本丝说,“你倒满清楚。”
  “我当然知道,”汤美说,“我也知道这树的另一个名字。”
  “我也知道。”
  他们互望一眼。
  “只是我忽然忘记了。可是阿提什么吧?”汤美说。
  “唔,大概是这个名字。”杜本丝说,“这种事,我想这样就够了,是不是?”
  “你在那全是刺的树丛里做什么?”
  “抵达山丘下时,也就是说不能放下脚完全停住时,可能闯进这阿提——里头。”
  “我说的阿提——是指阿提卡利亚(风疹)吧?啊,不,这是荨麻疹,是不是?啊,算了,”汤美说,“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娱乐。”
  “我只是调查一下我们最近的问题。”
  “你的问题?我的问题?到底是谁的问题?”
  “我不知道。”杜本丝说,“我希望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
  “不会是那毕垂丝问题或类似的问题吧?”
  “不是。我只觉得这房子可能藏着什么别的东西,所以,我去查看了许多玩具,这些玩具可能几十年前就被挤在那间有点怪异的旧温室里,其中有这个木马和马锡德。马锡德是会摇动的木马,肚子上有洞。”
  “肚子上有洞?”
  “是的,里面还塞了许多东西。孩子们——为了好玩——塞进去枯叶、纸屑、用旧的抹布、法兰绒上衣和一些用来擦拭沾有油迹的布块。”
  “来,我们回屋去吧。”汤美说。
  “喂,汤美。”杜本丝把脚伸向客厅温暖的炉火,这是为他回家先点起来的。她说,“让我听听你的新闻。你到里兹大饭店的画廊去看展览了吧?”
  “没有。老实说,我没去,没时间啊。”
  “怎么没有时间?你不是特地去的吗?”
  “人未必会去做‘特地去’的事啊。”
  “可是,总归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我又发现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
  “那倒很方便。什么地方?”
  “在豪恩斯洛附近。”
  “怎么又到豪恩斯洛去了?”
  “其实我没到豪恩斯洛。那儿有停车场,我从那里坐地下铁。”
  “什么,坐地下铁到伦敦去?”
  “是的。啊,坐地下铁去,最方便。”
  “怎么搞的,满脸心中有鬼的样子。难道我有个情敌在豪恩斯咯吗?
  “不。”汤美说,“你对我做的事应该很满意才对。”
  “哦,你去买礼物给我啦?”
  “不,不。”汤美说,“不是这样。老实说,我根本不知道要送你什么才好。”
  “可是,你的猜测有时非常对啊。”杜本丝满怀期望地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嘛?汤美,我为什么应该满意呢?”
  “因为我也去调查了。”
  “近来阿狗阿猫都去调查。”杜本丝说,“所有十多岁的孩子,某家的侄甥或某家的子女,都去调查。我实在不知道他们调查什么。不管什么调查,过后无不不了了之。他们去调查,享受调查的乐趣,而后都非常自满--可是,我真不知道往后该怎么办。”
  “我们的养女贝蒂到东非去了。”汤美说,“有没有信?”
  “有。她热心调查--正深入非洲人的家庭,写关于这些家庭的论文。”
  “那些家庭很欣赏贝蒂的兴趣吗?”
  “我可不认为。在我父亲的教区里,每一个人都不喜欢教区牧师的助理——叫他们为多管闲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