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牛语者    更新:2021-11-29 05:03
  他的脑海里飘来浮去全都是满天的星斗,差点眼睛里也要跟着冒星星了,强忍不住一个接一个地打起了哈欠,一阵阵挥之不去的古怪睡意又再来袭。
  罗牛见状恐小蛋心力损耗过度,咳了两声将他惊醒,笑道:“今晚咱们就到这里罢,你回去先好生睡上一觉,天黑后我们再来。”
  小蛋长舒了口气,摇摇头汗颜道:“对不起,我实在太笨了。”罗牛一笑宽慰道:“没关系,要知道我也很笨。可只要刻苦用心、持之以恒,就总会有成功的一天。对了,你半宿下来记住了多少?”
  小蛋嗫嚅道:“我也不晓得到底记住了多少?起先好不容易记下了『三蹄马』,可记完了『偎灶猫』,回过头来却又把它忘得差不多了。等我记全了『将军肚』,『偎灶猫』又不记得了。”
  罗牛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诧异道:“什么『三蹄马』、『偎灶猫』?”
  小蛋低头道:“这是我为了好记,把这幅星图划分成了三十六个部分,每个部分根据它们大致的形状,都给起了个名字。”
  伸手遥指星图左上角的一块道:“罗大叔,你瞧那儿的八十一颗星星连接起来,是不是有点像前蹄扬起,却只有一条后腿撑着地的马?所以我就把它叫做『三蹄马』。只要一想到这名字,心里自然而然便会出现它的模样。”
  罗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了半天,也看不出哪儿有块星图像少了条后腿的马,但小蛋前记后忘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拍了拍小蛋安慰道:“不打紧,咱们慢慢来。”
  第五章
  其后一连数日,小蛋都是白天休息,晚上记图,每回都由罗牛亲自陪同。
  午后睡醒,他会到湖边溜上一圈,仔细寻找常彦梧的暗记,但过了约定期限将近半个多月,这位令他望眼欲穿的干爹还是没有出现。
  倒是顾智主动撤走了小蛋的盯梢。并非他完全信任了小蛋,而是通过那晚潜入黑冰雪狱的事,顾智已经清楚,这不声不响、看似木头疙瘩般的少年,着实有一手,自己的手下想看也看不祝
  万一小蛋再把此事捅到罗牛耳朵里,少不了要捱埋怨。
  因此他干脆撤回盯梢,外松内紧,愈发不肯松懈,似乎认定小蛋必是居心叵测之辈。
  就当小蛋越来越为常彦梧担忧的时候,这日午后,他终于在湖畔一方不显眼的方石上,找到了期盼已久的标记。
  心中悬着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小蛋悄悄用手抹去标记,装做没事人的样子在湖边又转了一大圈,突然身形一闪,急速遁入一座白桦林中,转眼消失了踪影。
  出了白桦林,小蛋潜踪匿迹朝南御风行了一盏茶时分,路边杂草丛生渐渐荒凉,突然侧旁一人多高的草丛里,探出一只枯干腊黄的大手,飞快抓向小蛋的左肩。小蛋听得风声,不假思索地施展翻云身法往右侧飘,反手扣向对方的脉门,招式刚出,就听草丛里有人低喝道:“臭小子,快进来"!
  小蛋闻言,全身紧绷的肌肉顿时放松,一矮身钻入草丛。
  只见一个秃顶灰袍的中年人盘膝坐在地上,面色僵黄,右肩缠着绷带,好像受了不轻的伤。
  这人面相颇丑,一对细长的扫帚眉微微泛黄,横在上半边鼓胀如球的脸上,与底下的一双绿豆小眼殊不相称。鼻子倒还算方直,可惜爹妈中必有一位鼻孔朝天,又遗传给了他;大嘴开阔,一说话即露出满口黑黄相间的板牙。唇上两撇焦黄小胡子往下卷翘,正好和那对眉毛相映成趣,惹人发笑。
  可当你迎上他那闪烁不定、森寒孤僻的目光时,恐怕大部分人都会笑不出。只有小蛋发自内心地高兴道:“干爹,你来了"!
  常彦梧用他宛如倒装葫芦的脑袋点了点,道:“幸亏你干爹命大,不然今后你就得一个人过活了。”
  小蛋已经注意到常彦梧肩头的伤和脸上憔悴的神色,原本午后阳光般的愉悦笑容,顷刻消逝,低声问道:“这一次又是谁伤了您老人家?”
  常彦梧眼睛里跃动着刻骨铭心的怨毒,恨恨道:“老话说『最毒妇人心』,此言一点不假。你三姑假意邀我连手把老七给除了,孰知事到临头竟是他们合起伙来算计老子。“嘿嘿,此仇不报,我常老五枉称『神机子』,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他说得激动,不由一阵气喘咳出两口血痰。
  小蛋一边帮常彦梧揉前胸、拍后背,一边用他的“睡梦神功”,为干爹疏通肩膀淤塞受伤的经脉气血。
  对于常彦梧和他同门之间的自相残杀,小蛋早就习以为常、不觉奇怪了。
  打从记事起,他就瞧着自己的这位干爹,时而联络三姑六姨围攻七叔、八叔,时而撺掇大伯、四伯搜捕二伯。
  当然,也免不了有几回被这些人掉过头来连手追杀,险些一命呜呼。可没过几个月,仇人见面,依旧满脸笑容称兄道弟,浑若忘了身上刚好的疤。而这八个人之所以反目成仇,根源偏偏出在他们师父的身上。
  据说那位老人家生前自号“北海仙翁”,实乃一代奇才、功通造化,修为排不上前十,也可位列前二十名以内。
  但他一生僻居天陆极北的苦寒之地,从不涉足中土,更不愿与世人交往,只在晚年收下了八名弟子以传其衣钵,也就是后来的“北海八鬼”。
  无奈这八位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从拜入师门的第一天起,便开始为着北海仙翁手中的一把“贯海冰剑”暗中较劲、你争我夺。这也难怪他们,谁让师父的宝贝只有一个,偏生还要一口气收了八个弟子?
  有了这班不成器的徒弟,北海仙翁再硬的命也要给活活气死。他自认倒霉,索性对北海八鬼来了个放任不管,诸般绝学更是一概不教,听凭他们私下胡闹。
  与此同时,他也发下毒誓不再收徒,免得再收到的第九个徒弟仍旧是个混蛋。
  眼看师父的绝学翰若浩海,自己入门数十年,居然仅仅学了些许皮毛,北海八鬼愈加郁闷,你争我夺斗得更凶。只望等到老家伙驾鹤西归后,自己能独占鳌头,将北海绝学连带贯海冰剑一古脑尽收囊中。
  这样同门之间如火如荼地折腾了三十多年,北海仙翁的寿禄也终于熬到了尽头。
  临终前,他分别将八名弟子唤入洞府密谈许久,内容自是有关北海绝学和贯海冰剑的藏宝地点。可每一句话却又说得云山雾罩、语焉不详,最后还来上一句:“其它的秘密,我已告诉了你其它的几位师兄弟,待我仙去后,你找他们一问即可明白。”
  如此一番交代,八名弟子谁都懵然无知地被他点了一次名。
  于是恩师殡天,众徒捶胸顿足、痛哭流涕祭奠过后,便在灵堂上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斗。
  每个人都急于知晓北海仙翁留给旁人的遗言,却不愿意说出自己听到的内容。
  起初是相互怀疑和争吵,到后来脾气最为爆燥的二弟子“火雷王”褚彦烈率先动手,一场混战之后,个个带伤不欢而散。
  北海八鬼当然也怀疑过北海仙翁这么做,是在算计他们几个。可惜师门绝学和贯海冰剑的诱惑力实在太大,谁也不甘拱手让人。
  直到二十余年前,北海仙翁隐居的“极地仙府”,被八个人不晓得兜底翻了多少回,依旧一无所获后,北海八鬼终是耐不住极地冰封的苦寒寂寞,陆续来到中土,仗着仙翁所授的三脚猫功夫,竟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头,隐然替代了昔年“天陆九妖”所留下的空位。
  这段秘辛,小蛋大致上都曾听常彦梧说起过,但是北海仙翁到底和干爹说过什么,贯海冰剑又究竟有何特异之处,每每提及,常彦梧总是讳莫如深,避而不谈。
  这次常彦梧本打算带小蛋前往天雷山庄盗榷天道》下卷的副本,临行前,却收到了三师姐“妙仙子”崔彦峨的邀请,要他连手对付七师弟“雁过拔毛”顾彦岱和小师弟“一毛不拔”顾彦窦。
  常彦梧怦然心动,和小蛋约定了会面的时间地点后,便随崔彦峨而去,孰料这压根就是一个陷阱,到了地头,崔彦峨顿时翻脸,与顾彦岱、顾彦窦兄弟连袂围攻常彦梧,险些当场要了他的老命。
  多亏常彦梧的大葫芦脑袋灵光乍现,连施狡计,而崔彦峨三人又想迫他交代出先师留言,不愿痛下杀招,这才勉强逃脱一劫。
  好不容易摆脱追杀后,常彦梧又找个地方休养了多日,等伤势好了不少,这才赶赴天雷山庄找小蛋会合。
  常彦梧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把这段九死一生的历险绘声绘色地说完,小蛋一声不吭,只专心替他运气疗伤,说到最惊险处,至多也就轻轻“氨上一声聊示捧常
  常彦梧吞下一口唾沫,无可奈何道:“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我常老五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死人也说笑了,为何就时运不济,收了你这么个傻小子做干儿子?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闷屁"!
  听着干爹埋怨自己,小蛋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您说得那么快,我也插不上话埃”
  “算了,算了,指望你开口说上三句话,我还不如盼着公鸡会下蛋。”常彦梧推开小蛋的手挺了挺腰,眉开眼笑道:“好小子,修为有进步埃这几天怪病有没有发作?”
  “好像没有。”小蛋答道,但想起罗牛每夜守在屋外的情形,急忙又道:“也难说。”
  “这是什么话?”常彦梧一瞪眼,说道:“哪回发作过后,你不是重病一尝功力骤减?如今看你生龙活虎的模样,当然是没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