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牛语者    更新:2021-11-29 05:03
  好在这几天一切风平浪静,没生出任何凶险。
  小蛋和罗府的人接触得久了,发现除了顾智外,每个人都很好相处。尤其是罗夫人对他和颜悦色、嘘寒问暖,待自己就当是子侄一样。
  罗羽杉、罗虎杉姐弟纯真烂漫,整日约他一起游玩嬉戏,令他浑不觉得日子过得沉闷无聊。天雷山庄的雷庄主也不时登门拜访,他对罗牛夫妇异常恭敬,更对羽杉姐弟疼爱有加。但对小蛋,或许是受了顾智的影响,审视的眼神里总充满怀疑。
  小蛋也不在乎,心安理得地做着罗府的客人,有闲暇工夫,就到厨房帮老刘挑水劈柴干些粗活,听他神侃一通有关罗牛年少时的风云往事。
  这么多天的夜里,小蛋都是到了后半夜才入睡,每晚他都感到罗牛风雨无阻守在屋外,若说是监视自己,似乎大可不必亲自出马,如此辛苦。
  但不论出于何种原由,有他在外面,自己便哪儿也甭想去。
  想到之前干爹交代的任务,小蛋心里渐生焦灼。尽避白天他在罗府乃至天雷山庄都出入自由,可总有一双警惕的目光,在背后偷偷注视着自己,多半是顾智派来盯梢的。
  饶是这样,他也把罗府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可仍旧没有找到干爹所说的那个地方。
  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自己身在府中,又始终得不到外面的丁点消息,着实让他头疼。
  正躺在床上惴惴不安地胡思乱想着,突听庄内警讯迭起,由远而近飞速朝着罗府的方向而来,显然是有人夜袭闯庄,被护卫发觉报警。
  他不自禁地弹身坐起,穿了靴子跑到屋外,却不见了罗牛。走到院子门口,刚好碰见辽锋率着数名罗府家丁,往罗牛夫妇居住着的紫竹楼奔去,急忙揉揉半醒不醒的眼皮问道:“辽大叔,出什么事情了?”
  辽锋停下身形道:“没啥大事。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的毛贼乘夜来端场子,已被围在紫竹楼外,不用多久就能全部料理干净。”
  “毛贼?”小蛋心中一震,会不会是干爹来了?“辽大叔,能不能让我和你一块儿去看看?”
  辽锋爽快答道:“行啊,最好跑快点,去晚了什么热闹都看不成啦。”
  两人边说边走,因在罗府之中不便施展御风术凌空飞行,只一路急驰,速度也不下于奔马。
  穿过海阔轩,就瞧见紫竹楼外的空场上,数十名包括有天雷山庄的护卫在内的魁梧大汉,高举火把,将三个夜袭者围得水泄不通。
  顾智赤手空拳,与其中一名膀阔腰圆、手舞一对三棱金锤的黑衣汉子激战正酣,明显占了上风。
  那黑衣汉子呼吼如雷,将三棱金锤挥动得寒光闪闪、眼花撩乱,紧紧护持住周身要害,却只不过是疲于应付罢了。顾智神态轻松,一袭青衣闲庭信步般游走场中,左一掌、右一掌招招精狠老辣,窥准了对方的破绽频出重手。如果不是深知罗牛从不愿伤人性命,只怕再有三两招,就可以送这黑衣汉子去见他姥姥的外婆了。
  “砰"!顾智的左掌击中黑衣大汉左肋,饶是收回了三成功力,也将他打得吐血飞跌。
  一旁观战的两名中年黑衣人,一个赶紧上前接住同伴,另一个掣出重逾两百斤的巨型开山斧,扑了上来。
  顾智周旋鏖斗于绰绰如山的斧影中,心不慌、气不喘。他的掌法连绵狠辣、气劲内敛,密不透风地将对手卷裹其中。只要黑衣人露出一线空隙,掌势便似水银泄地般叩关而入,凶狠之极。
  小蛋见被围住的三个人都十分脸生,更没有自己的干爹在,不由稍稍安心。他站在辽锋身后偷眼观瞧顾智的掌法,努力将一招一式的攻守变化熟记于心。
  一晃十二三个回合,顾智觅得一个破绽,施展出“丝绵十七掌”中的一招“藕断丝连”,左掌并力如刀凌厉劈斩,迫得黑衣男子只能全力招架,右掌无声无息后发先至,轻轻在对方小肮处一按。
  想那小肮乃炼气之士的丹田所在,一旦受创,则真气崩溃反噬其主,十有八九就要命丧当场,故此这一掌不可谓不狠毒。
  幸亏顾智手下留情,只用了三分掌力,且一触即收,适可而止。
  可纵然这样,黑衣人也吃不消,丹田一寒,里头的真气像要爆裂出来般震荡失控,直冲胸口,“氨一声摔飞数丈,昏死过去。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执鞭的黑衣人,他一手紧握银鞭,一手搀扶受伤的黑衣大汉左顾右盼,失了方寸。看到自己的两位师兄只在十数招间,便被顾智不费吹灰之力打成重伤,自己再上去也是白搭,如今深陷重围,妄想脱身势比登天还难。
  忽听场外有人高声道:“辛苦顾兄了"!天雷山庄庄主雷鹏肋下夹着一个人,与罗牛并肩从紫竹楼里走出。
  此人身材瘦小,也是一袭黑袍,鹰目隼鼻,颔下微蓄银髯,满脸皱纹,年岁颇老。
  黑衣人一见雷鹏擒住的这老者,立时面如死灰,最后一点斗志也变得荡然无存。
  原来此人正是他们三人的师尊。今夜他们定下声东击西之计,由三名黑衣人正面突击,引开天雷山庄守卫的注意力,而老者则是暗渡陈仓,从后庄悄悄潜入。
  孰料天算不如人算,他甫一接近紫竹楼后院,便被罗牛察觉,毫无悬念地缴械擒拿,由雷鹏挟在肋下押到了楼前。
  罗牛拍掌解开老者身上受制的经脉,和颜悦色道:“段先生,在下适才多有冒犯,请你多加海涵。”段姓老者也是天陆辽州魔道上的一方大豪,在众目睽睽底下,让雷鹏如拎小鸡似的挟持到前院,无疑是老脸丢荆
  他面色铁青看看三名或是垂头丧气、或是重伤不醒的宝贝徒弟,怒哼了一声。
  雷鹏看不顺眼,冷笑道:“怎么着,不服气,还想和罗府主再过两招?”
  段先生双手负背,也不接罗牛送上的那对玉斜钩,抬头望天道:“老夫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既然栽在你们的手里了,杀剐存留悉听尊便。”
  罗牛摇头道:“段先生误会了。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带着三位徒弟一起离开。”
  段先生把头低了回来,看着罗牛道:“阁下真的要放我们师徒出庄?”
  罗牛把玉斜钩送入他的手中,含笑道:“其实咱们之间素无仇怨,段先生若有事需在下帮忙,尽避投帖光临,罗某定会扫榻以待,又何苦与令徒大费周章乘夜入府?
  “好在一路未曾伤到庄上之人,否则在下也不好向雷庄主交代了。”
  段先生收起玉斜钩,道:“老夫久闻阁下仁厚之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过,《天道》下卷乃上天所赐瑰宝,凡我世人皆应同享,罗府主为何要敝帚自珍,连藏在府内的一套《天道》抄本,也不愿出借给道上的朋友看上一眼?
  “这侠义二字,阁下可就言过其实了"!
  罗牛拱手道:“段先生的话罗某受教。只是《天道》下卷晦涩深奥,非比寻常,如果修为不到又或心术有偏而强加参悟,不仅无法获其真意,反而极易心魔乍生,为它所害。
  “因此在下不得不将它妥善保管,不敢轻易外借。假如有朝一日段先生仙心大成、无物可惑,再莅临敝府求图,罗某绝无拒绝之理"!
  段先生嗤之以鼻道:“说得好听。老夫真要是修炼到仙心大成、无物可惑的境界,还要《天道》下卷做什么?你也不必拿这种可笑的借口来敷衍老夫"!
  辽锋身后的小蛋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中剧震。幸而他天生一张睡不醒的脸,不管内心情绪何如变化,神情上总是懵懵懂懂的模样,兼之众人都在关注场内,故而也没有谁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顾智阴冷一笑道:“主人,这老混蛋冥顽不灵,您说什么都没用。干脆让属下将他们废去修为,扔到庄外,落个耳根清净"!
  段先生闭嘴不再吭声,他吃准罗牛秉性宽厚,定不会为难自己。可顾智、辽锋和雷鹏等人就不一样了。这些家伙早在数十年前,就是称霸一方的凶恶之徒,虽然碍于罗牛面子没有当场杀人,但保不定阳奉阴违,回过头再来收拾他们师徒四人。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段先生对顾智的话权当充耳不闻,朝罗牛一抱拳道:“罗府主,老夫师徒这就告辞离开,你不会食言留人罢?”
  罗牛见两名黑衣弟子身负重伤,委顿不堪,本想征询对方意愿,看是否要就近在庄内疗伤。可听到对方这么说,觉得自己的念头说出来恐多有误解,于是慨然颔首道:“段先生慢走,恕罗某不送"!
  段先生暗松口气,木无表情道:“承让了"!抱起那个昏死过去的弟子阔步去远。
  等段先生师徒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雷鹏叹息道:“阿牛,你也心慈手软了。姓段的老匹夫横行辽州,恶名昭著,咱们今晚宰了他也不冤枉。
  “每回你都把人给轻轻松松放走,那些对《天道》眼红心热的家伙,只会有恃无恐,变本加厉。”
  罗牛笑笑道:“段丰老先生只是行事乖张了点,也并非真有什么恶行。他一身修为得来不易,咱们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此后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用过早饭,虎子便缠着小蛋要听昨夜段丰闯庄的故事。
  事发时,他和罗羽杉都由罗夫人守护着,不能离开房间半步,听得外面热闹声此起彼伏,自己却什么也看不到,当真是心痒难熬。
  小蛋干巴巴地把经过三言两语说完,虎子听得很是不过瘾,便又一个劲地启发诱导小蛋多讲细节。
  当小蛋说到段丰讥笑罗牛假仁假义、不愿外借《天道》下卷副本的时候,虎子不屑地撇撇嘴道:“这老家伙真是可恶,干脆就让他到念祖塔下、黑冰雪狱里亲眼去瞧一瞧,一个把持不住走火入魔玩完,也怨不得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