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作者:亚历山德拉·玛丽尼娜    更新:2021-11-29 04:05
  米纳耶夫指使伊戈尔去把汽车开过来,然后又回到了房间里。此时,斯塔索夫已经给熟人要通了电话。米纳耶夫越来越坐立不安,使他迷惑不解的是,为什么钦措夫由一些刑事犯罪分子陪伴?莫非他的事情已经暴露了?是不是他疏忽大意,对自己的亲信审查不严,而他们却背着他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斯塔索夫又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就接着说:“喂,是萨尼亚吗?你好,我是斯塔索夫。一切正常,谢谢。我还活着,萨尼亚,快吃晚饭了,我不会打扰你太久。你还不知道吧,现在是谁坐在以前瓦加诺夫老爷子的办公室里?而我已到那里去过了,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我看过了,那里坐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真不方便。我还有一个公文夹保存在老爷子那里,就放在他的保险柜里。现在我已办妥了退休的手续。现在我需要文件夹里的材料,因此我就去……什么?没听清,谢卢亚诺夫?不,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科利亚?好吧,谢谢。”
  “斯韦季克吗?你好,我是斯塔索夫。不谈公事,只说友情,请把谢卢亚诺夫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好,祝你顺利,斯韦图什卡,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你别生气,亲爱的,你瞧,我把你的电话号码都背下来了。谢谢你,我的美人儿。”
  “是尼古拉吗?晚上好!我是斯塔索夫,不久前我还在地区与有组织犯罪作斗争分局工作。我请您原谅,我给您全家人添麻烦啦,但是,我有一个不大的问题……”
  米纳耶夫紧张地倾听斯塔索夫简短的谈话,努力猜测从电话听筒里传出来的是什么话。弗拉季斯拉夫终于打完了电话,转过身来面向他说:
  “这两个人是雅科夫列夫和奥比金,他们被传讯受审,是因为同发生在‘俄罗斯’旅馆的某个案件有牵连,一个很有名气的刑事犯头目自杀了,还有些事同萨马拉发生的事情也有联系。没人向您说过这方面的一点消息吗?”
  “没有,”米纳耶夫耸了耸肩,并尽量显得冷静些,“完全是一无所知。我不明白,这两个人能同我有什么关系。好吧,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维奇,谢谢您的帮助。”
  送走了斯塔索夫,将军又回到了房间里,它曾是作为秘密活动使用的一套住房中的一个房间。应该穿好衣服回家去了,但他浑身已没有力气。钦措夫的人受到传讯同萨马拉和“俄罗斯”旅馆发生的事件有联系。这可能意味着只有一种情况:帕维尔·绍利亚克已被找到,因为已经按某种方式把他同尤尔采夫被杀害联系起来,也可能还同发现的其他几具尸体有联系。
  但是,不能让他们找到帕维尔,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找到,这才是应当紧急关照的事情。
  在丽塔被杀害以后,帕维尔去过莫斯科一趟之后,也就没有回到他喜欢的别尔戈罗德市。现在他已经不住在老地方了,也没有住在旅馆里,而是住在另一个从来没住过的新地方。这是一栋私人住宅,房东是一个独身的领养老金的男人。房东同帕维尔相处得还算不错:他是一个通情达理的老头,他们不在鸡毛蒜皮的琐事上纠缠不休。帕维尔只有一个要求——喝酒。至于不玩女人,对帕维尔来说是不成问题的。不玩女人随便多久他都能将就,治疗出院后他对饮酒的渴求却更加强烈,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渴望喝几口。
  帕维尔所住的这栋楼房建筑质量好并且生活设施完备,它与本地段的其他楼房略有不同。由于房东把精力和时间都花在照料房间及其附属设施上,就没空去拾掇果园和菜园了,同地一片荒芜,杂草丛生。虽然主人有时也心满意足地在树木之间一张破旧的摇摇椅上歇息良久,但从各方面来看,他对干地里的活没有兴趣。他对帕维尔说,他热爱原始风貌的大自然,而不是人造的变了味的大自然。
  在这座城市里,帕维尔·绍利亚克过着平静而有规律的日子,他几乎哪里也不去,总爱和主人聊些食品涨价的话题。每天早早起床,吃早饭,然后他又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对老房东说,在长时间生病后他的体力正在恢复。只要看一下他那两颊塌陷消瘦不堪灰青色的脸,就会相信他久病是实情。主人当然相信是真的,他尽量使这位静养的房客多吃营养品,不同他聊起来没完。晚上,他们一起看电视:新闻、电视片,在11点半的时候,他们收看“晚间新闻”节目。据了解,以前主人从来不着“晚间新闻”。但是,帕维尔劝他即使出于好奇也应当瞄一眼,并对他说这个节目很有意思。从第一次看了“晚间新闻”以后,老头子竟成了这个节目的发烧友。特别吸引他的是,节目播放时,无论是谁,即使从国外也好,都能向电视台播音室打电话,听众可以插科打诨,说些令人捧腹的笑话,或者相反,讲些骇人听闻的奇闻趣事。这个节目中甚至还举办一周最佳新闻评选。有时一些人竟愚蠢透顶地给电视台打电话,这使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老头感到惊奇,看这个节目他也感到真开心,并用老年人的眼光评论这些电话,虽说是唠唠叨叨,但他的评论一针见血并不失公正。
  今天,他们已经看完了第一频道的新闻和连续剧《月光》的一集,然后调到了独立电视台的频道收看。在“晚间新闻”节目开始前,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出去了一趟,取回来一壶热茶,他认为边欣赏节目边品味加入草药泡出的香茶非常惬意。
  “帕维尔,你不尝尝我泡的茶,我这不是瞎忙活了。”他再次发牢骚地说,“茶里只有各种强身健体的草药,我亲口尝试,有大补作用。瞧你面无血色非常憔悴,样子可怕。我也不知道,你在莫斯科市那个地方得的什么病,我只是看到你已经病了很久了,而且还很重。你打算怎样恢复体力呢,要是连一点有益于健康的食物都不吃不喝的话?光靠躺着和睡觉能行吗?”
  “好了,您别夸大其词了,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帕维尔强装着轻轻一笑。这样的谈话每个晚上都有,使他极为恼火,但他克制住了自己并不露丝毫声色。老头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但谁也不知道帕维尔还得在他这儿住多久。他说:“我很愿意吃您为我准备的所有食品。对不起,让您抱怨了,至于喝茶,请您别见怪,我不习惯喝搀和任何东西泡出来的茶,我爱喝纯茶,原汁原味。”
  荧光屏上出现了熟悉的画面,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变换着姿势,以便坐得更舒服些来一饱眼福。节目开始才过了几分钟,就有人开始向播音室打电话,于是长头发胖乎乎的节目主持人按下了按钮。
  “是,这里是播音室,请讲。”
  “喂!”播音室里发出一个女人打去长途电话的声音。
  “是的,我们听到了您的声音,请说话。”
  “喂!”
  “我们听到了,请讲,您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了。”
  “喂,您听到我说话了吗?”
  “我们听到了,请讲。”
  “我是从摩尔曼斯克打的电话。”一个女人不慌不忙地自报家门说,好像她在等待立刻就要响起的雷鸣般的掌声。
  帕维尔很艰难地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这些没完没了的电话交谈简直使他快要发疯了。他真想把那些接电话的节目主持人统统枪毙,因为这些主持人不管打电话的人怎么说,他们老是按照自己的一套信口开河。他们不等给播音室打电话的人把一件事说清楚,就把人家的话打断,接着翻来覆去地说:“请讲,是,请讲,您的话已经传过来了,请讲,我们听到您的声音了。”从另一方面说,这些打电话的人本身水平也不高。按照这个节目创办人的想法,直接电话沟通为的是能及时播放滑稽可笑、非常可怕、令人震惊和难以置信的事件,而打电话人的动机却五花八门:有的干脆胡说八道,根本不说有意思的事件;有的则想对某个事实发表自己的意见,或者向主持人提个问题。就拿这位从摩尔曼斯克打电话的女人来说吧,她大概在漫漫的极夜里感到寂寞无聊,就决定打这个电话,想“轰动”整个俄罗斯。只要人们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就算达到了目的,至于为什么打这个电话,那是另外一个问题。
  “您知道吗?”她不紧不慢地接着说,“在我们摩尔曼斯克,从今天起香蕉涨价一倍,而橙子也贵了一半。我不知道我们的政府是干什么的,难道能允许这样胡来吗!都已经三个月没发给我们工资了,可是物价却在上涨……”
  帕维尔闭目愣了一会神儿,极力压一压胸中的怒气。为什么?为什么到处愚昧无知、麻木不仁、卑鄙庸俗到如此严重地步!
  “她说的我也觉得是新闻,”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抬高嗓门说,仿佛他已经揣摩到了帕维尔的想法,“她在摩尔曼斯克心想,在莫斯科是发达的社会主义制度,没有哄抬物价现象,香蕉卖两个卢布一公斤?没那回事,到处物价都在上涨,打这种电话干什么呀?”
  帕维尔默默地点了点头,在老人第一次对电视上明显的语无伦次的电话交谈表示惊讶时,绍利亚克就试着向他讲了关于自我表现能力、关于寂寞、关于怎样做才能使人们注意到你的问题,以及关于一般的傻里傻气,也就是智力低下的问题。那时老人已经同意了帕维尔讲的各种道理,但是,显然他对还存在着一些同他想法不一致的人这种现象,还无法完全听之任之。既然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这个72岁的人都懂得,有意思的新闻同其他无价值的新闻的区别,那么为什么还存在着如此大量不懂得这个道理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