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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席绢    更新:2021-11-29 03:32
  两个丫头站在门口敛身为礼道:“少夫人,李总管请您移驾到“金维厅”。”
  这李总管想必是袁不屈不在家时的最高管事了!她的确需要找人谈谈,如果那位李总管能对这件错嫁的事加以理解的话!无论如何,不能再错去了!在还有可能挽回的情况下,她必须努力……相信袁不屈也会乐意有一个健康有精神的妻子,而她并不适合。
  将军府的规模整整大了杜家三倍以上,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花园,即使只是走马看花,也能明了其中的考究与精雕细琢。出了卧房后,杜冰雁更是大大的惊奇不已!原以为她会看到益加华丽铺张的摆饰,但实际并非如她想像那般。事实上,只有卧房——她住的地方才有那种快被财宝淹没的景象,其他地方则相当典雅而简单;除去原先的建筑结构,再无其他缀饰。那么,为什么独独“新房”装饰成那般?她心中浮起大大的疑问。
  一会儿后,她已随佣人踏入庄严的正厅。
  以着恭立姿态迎接她的李总管李成,神情却是倨傲的;他大约是个五十来岁的高瘦老人,一双精光湛然且固执的眼正严苛的打量着她。
  似乎在她未嫁入袁家之前,李总管已对她有着根深柢固的成见。或者,京城里的佣奴比其他地方更有权势?
  “我是李成,跟了将军八年,从艰苦熬到荣华,从一无所有到今天的威望。少夫人也许会觉得我这个奴才胆大包天,望请多包涵。在将军不在时,为使府中井然有序,已将持家责任重托于奴才。如果少夫人有任何需要,随时提出,奴才会尽力达到少夫人的要求。”微微躬身,不卑不亢的说着,同时也划清楚河汉界,摆明了她这将军夫人可以任意享受奢华,却不必为府中付出半分心力!因为没有人打算授与她颐指气使的权利!
  杜冰雁楞了楞,乍然明白袁不屈的用意了!
  在李升明狮子大开口的收下五千两黄金、白银的聘金之后,所有将军府的佣仆已将她这个“少夫人”界定在爱慕虚荣、贪得无厌的印象中。袁不屈甚至“体贴”的将卧房妆饰得金光闪闪;看似讨她欢心,却不如说是藉此讽刺她的庸俗。
  李总管一身素蓝的锦袍华服中,看得出大半生艰苦岁月的烙痕。脸上积劳出的皱纹,双手上头的厚茧,在在显示出他有一段长久的岁月是在求生存中挣扎。他的眼神正直,对虚荣的人却是绝对轻蔑;自然对她这个“李”小姐的评价好不到那儿去。
  难怪衣柜中为新娘订制的华服艳丽多彩,珠缀霞光活脱脱像是“金缕衣”,让她对颜色咋舌之余,完全没勇气穿上它。杜冰雁摇了摇头,幸好这里不是她要过一生的地方,她得好好与李总管谈一谈。于是她低柔道:“如果……那是将军的意思,我不会多事。但,有一件事弄错了,我必须让您明白……”
  精明的眼光探照在她粉嫩细致的娇容上,她以清灵的眼眸相对。
  李总管挥退佣人。
  “请上座。”
  她坐在铺有软垫的酸枝椅上。
  不容她先开口,李总管先道:“晌午时刻,张媒婆一行人回扬州之前,曾私下告诉奴才,说少夫人一路水土不服,昏昏沉沉的不省人事,只希望少夫人的身子早日恢复。”
  “不,我不是水土不服。事实上,我并不是将军要娶的李玉湖,我叫杜冰雁!是扬州杜家的女儿,原本该嫁往泉州的,却在一次仓皇行走中被错置了花轿。”杜冰雁直接说出自己的真正身分,她以为李总管至少会先表现出不信、震惊,再追问原委。
  可是,李总管只是拍了拍手,招来二名女佣,轻描淡写道:“少夫人,奴才斗胆的直言,在令尊收下钜额聘金后,你不该将别人当傻子看,以为随便编个借口,就可以随意回扬州。将军为人宽厚,但这并不代表他是傻子!早在令尊白纸黑字立下切结书时,就代表你就将军的人了!除非死亡,否则你永远是袁夫人。至于扬州娘家,不妨在梦中追思;因为将军有令,少夫人只能留在府中,要奴才好生守护。在将军凯旋归来之前,奴才必然得僭越了。”他顿了顿,看向待命的丫鬟。“送少夫人回房休息。”
  “李总管!你……你至少要查证一下呀!你们将军曾在多年以前见过李玉湖,他应该知道他的未婚妻是何模样。你必须相信我的话,不然,半信半疑也好!你可以派人去扬州打听!也许南下泉州的李玉湖已被送回扬州了!你们将军花了大把黄金,要娶的是健康强壮的李家小姐,不是我这种弱不禁风的女子!要是他回府时才发现他娶错人了,到时他的愤怒将由谁来担待?”杜冰雁浑身几乎被冷汗湿透!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如果李总管固执到决意让偏见蒙蔽思想,那她真的会在这件错事中断送一生……沙场上的征战短则一年半载,长则遥遥无期,待袁不屈回府时,已是什么也挽不回了!他会知道她不是李玉湖,也许会将她撵回家,也许会将满腔恨意发泄在她身上!
  噢!为什么事情会落到这种地步?
  “奴才会查证的,少夫人请回房!”
  李成在虚应她!她看得出来那双鄙夷的眼眸中没有丝信任!反而似乎更加肯定她低下的人格似的,再也不多看一眼,迳自走出厅堂。然后她也被丫鬟半押回房!
  老天爷!她该怎么办?她几乎已可以看到等在她面前的是无底的深渊;而背后无限只黑手无情又残忍的将她推落!
  再一次,她知道命运的无情。
  在俗丽的大卧房中,再也禁不住满腔的悲苦与愤怒,伏在锦床红被上痛哭失声……
  是的,那是身为女子的悲哀……上天加诸在女人身上的,到底是怎样深重的诅咒呀?
  第二章
  “晾马城”是长城外边缘的一个大城镇,属甘州(今张掖)的一部份,居前线极北方,再过去即是“薛延陀”的国土了!
  大唐皇帝派出当今朝廷三大将领——徐绩、袁不屈以及阿史那杜尔,各领十万大军分三路包抄“薛延陀”,表示对这支出自漠北的强悍民族不敢轻忽。
  其中,又以甘州的地势最为险要。袁不屈的大军居前锋;阿史那杜尔驻守凉州(武威)为后援。另一支大军由徐绩带领,前往太原城,乃是为防止其他族群趁二军交战时坐收渔利,攻打大唐。
  每日策马巡城、登上城墙与谋士商讨对策、视察城墙修护是袁不屈必做的例行公事。在晾马城驻营已有一个月,“薛延陀”虽无太大的动作,但可以想见这场阵仗必是场硬仗。他之所以会在最前线,就是因为他的冷静犀利,常常能制敌机先的窥破敌军的计谋,致使每一次交锋都能大获全胜。
  身为主帅,本就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镇定工夫;因此,当他接到家仆快马传来的信件,看到李总管捎来的消息时,不管他心中做何感想,他都没让脸上显示出半分改变!依旧是冷傲威严的面孔,只是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眸更加冷硬。
  “子韧,坏消息吗?”沙绍察颜观色的问着袁不屈,手中轻摇着羽扇,头戴展脚穿头,一身的斯文;他是当今朝廷闻名的一流谋士,袁不屈的每一场战役,每一份策略,皆与沙绍共谋而成。沙绍的独子沙平威更是袁不屈麾下第一勇士,如今高升为军队总校尉,前途不可限量。八年多来的出生入死,早使沙家父子与袁不屈培养出亦父子、亦兄友的关系。因此,私底下,沙绍都会直接叫袁不屈的字号;不过,也仅限于私事。于公,他们身分分明,各自不会逾越。军中一切以纪律为重,半点也循私不得。因为太了解袁不屈了!所以沙绍能够在袁不屈高超的冷静工夫中,察觉到一丝丝愤怒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