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作者:席绢    更新:2021-11-29 01:41
  他轻轻问着。
  我摇头。
  此刻,我俩所待着的地方,正是锺昂动物诊所的门外;我坐在小围墙的出入口处,而锺昂刚从外面工作回来,抱着由小货车内搬下的什物,却不得其门而入。
  “那——你总要让我过去吧?挪一下位置好吗?”他语气中添了几抹好笑。
  我动了动屁股,让他得以进去,整个人又懒洋洋的看向天空,一如快枯萎的花朵(或小草?)。
  不一会,忙完搬物工作的锺昂带来两瓶矿泉水,一瓶交在我手上。
  “还是比较习惯看到你活力四射的样子。”他笑。
  “说霸道吧,我听起来比较顺耳。”我知道我这个人做起事来向来强要人家顺服。吓得人抱头鼠窜。
  他只是静坐在我身边,陪着我,可能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吧!我蓦地笑了。
  “太正经的人与我相处,会产生很多困扰。”他看来就是很困扰的样子。
  “不,与你相处可以很放松。”他摇头否定我的说词。“我一向极少去想男女之间的事。因为我觉得与女孩子相处很难有恰当的拿捏。”
  “我比较男孩子气。”我靠向他的肩,顺道大口喝着水。
  “不一定要有男孩子气,而是有话宜说、不扭捏的脾性使人放心。当然这也不一定局限于女人,也是有男人期望不开口就有人知道他九拐十八弯的心思的。”
  我嗤笑:
  “只不过--女人心眼比较多是不是!你说吧,是不是文小姐向你告白了?”
  “我告诉她,从来不考虑娶妻的事。”他双眼盯着我,其中的光采令人害怕。
  “哦——那就是说你拒绝她了?”我小心退离他肩膀,隔出“淡如水”的距离。
  他伸手抓住我左手,没让我退得太远。
  “她说--你中意我?”
  “哈哈——那是开她玩笑啦!我逗逗她而已,”我就知道文小姐一定会说,这时候我终于体会祸从口出的下场,这——这男人不会不小心就当了真吧?
  “拿我开玩笑——很好玩吗?”他温和的眼看来多了些危险。
  他——在生气吗?我又没有对他造成实质上的伤害!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以为他不是小肚脐小眼睛的男人耶。
  “锺昂,你想要我的道歉吗?”我这人一向识实务,必要时做什么都可以。何况具有造成他困扰的话,我的确该道歉。
  “这不是道歉可以解决的。”他声音平板得让人听不出情绪。
  我暗中生恼:
  “那你想怎样啦?奉上三牲九礼?或登报致歉?”
  他轻道:
  “如果,我与你之间纯粹是朋友,任何的玩笑我都可以接受。但在你渐渐引发我的关注之后,你可能不知道,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因为太危险,而且会一次又一次撩动我的心——”
  “呃——”我张口结舌,遗忘了自己原本有很好的口才可以驳斥他、损他,打哈"奇"书"网-Q'i's'u'u'.'C'o'm"哈的打发,一如过去几年来那些“企图”爱上我顺带报恩的男人那般,让他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间对我灭绝了“动心”之意。
  可是——我最近的脑袋不太灵光,居然怔怔地看着他而开不了口,而且--天杀的!我犯了一个至大的错误!
  当一个女人如同呆瓜似的痴望一名男人时,常常会被当成邀吻的表态,而我居然“熊熊”给忘了!
  所以,在数秒之后,他的脸向我的视觉神经压迫而来。我不自觉的闭上眼,同时,温热且笨拙的唇盖上了我忘记合上的双唇。
  我的妈呀!这次怎么一个“乱”字了得!
  ※ ※ ※
  不管朱棣亚怎么说,在他返回新竹之后,我的离婚协议书也就叫怏递速速送去。他想做一个好兄弟,好朋友,难道就不许我做“善解人意”的事?
  与他二十九个年头相熟得几乎烂透,彼此的心思大抵也摸得出七七八八。我想放他自由,也想让自己了却一桩烦心事;因为我最近的麻烦已堆得比天高、比海深,几乎没让我开始相信起二十九岁是人生大运上的大煞年。
  过几天我忙完这边的事务,也该包袱收拾好,回三个窝去溜溜。最后才是回到台南娘家让老娘尖啸一番。
  我可不承认离开花莲的行为称之为“落跑”。只不过每当我敏锐感觉到“危险”的氛围时,总习惯性的走人,不让别人的迷恋继续沉得更深。
  看起来情况有点棘手,因为这次这个男人与之前数个男人不同在于:锺昂并非曾受过我帮助的人。
  好奇怪,真是百思不解。
  如果我今天长得貌比天仙,当然就没话说了;男人重色,不丢心至少也要失失神。再者,男人也会因为受人恩惠而以身相许(我遇到好几次),即使长相平凡如我,多少也会勾到几个不长眼的男人。
  但,如果一个男人纯粹只因我是“我”而看上我,一个平凡、霸道,甚至是嚣张的人,实在是不可思议。
  我,不事生产,混吃等死,以榨钱为乐,疯起来吓死人,恋童症、不美、不柔亦不娇。
  锺昂是不是眼睛瞎了?居然看上我!而且据他的说法,好像是我先撩拨他的。我才没有!呃——他应该知道吻他只是好玩,说要追他也只是恐吓文小姐——对嘛,除了这些之外,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喔!真的嘛!
  实在是不想来孤儿院的,但募来的款项需要交付,而且好几天没看到朱娅了,想来看看她。
  “杜阿姨——”
  甫一踏入院门,朱娅甜甜的声音便已传来。
  我惊喜的搜寻着,十数天来无时不刻的痴缠终于见效了吗?小朱娅也开始接受我恋慕的事实?真是叫人太感动了!
  “朱娅——来,姨亲亲——”我连忙回应,并起飞奔而去--直到锺昂的笑脸撞入我的视线中,我才狠狈的定住步伐。他他他!怎么也在?那我躲他这三天是所为何来?太卑鄙了,利用我的弱点。
  强挤出笑意,我打量着四周:
  “文小姐呢?奇怪,应该也在才对。”
  “她到台东去了。我有点事找你。”他将朱娅推过来,笑得很温柔、很多情。
  唔,我的鸡皮、我的疙瘩不约而同的手牵手跳起舞来。我一向不敢领教男人含情的注视,但顶多嗤之以鼻而已。我看这次严重了,居然可以让我全身不自在,接下来是不是要吐了?
  “呃——不瞒你说,我最近似乎——喔,是『必然』会很忙的,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
  “你要离开花莲了吗?”他问。
  我慌忙的点头。
  “对呀,我明天就要走了,回台北。”
  “那正好,我也是要一同上台北。你一定帮得上忙。”他道。
  我——这算是落入他的陷阱中了吗?不过这疑问先放在一边;我生性鸡婆,虽然他口中的事我不一定帮得上忙,但听听看也无妨喽。
  小心避开他的视线,我把眼光放在赏心悦目的朱娅身上。“什么事情?我能帮得上忙的事除了募款,其他一概没有。”
  “阿姨,我妈妈生病了,昨天台北的医院打电话来通知,要家人上去办一些手续,你帮帮我好不好?锺老师说你是台北人,可以帮上忙的,拜托您!”小朱娅的眼中开始出现恐慌的泪水。
  美人计!我完了--
  我对美丽且乖巧的小孩子,完全地、完全地没有抵抗能力,更别说当地们大大的眼中盛满泪水时更是!我铁石般的心当场溶成一摊泥。
  “小娅,别哭,别哭!阿姨一定帮你,先让我了解一下情况吧!”我将她白白小小的手放贴在脸上,感受着美丽小孩的体温,多美好的触感呀--“谢谢阿姨。”小娅抽噎着。
  “好了,小娅,你进去与小朋友玩,我与杜阿姨讨论怎么帮你妈妈。”
  “谢谢老师!谢谢杜阿姨!”
  待她推着轮椅走了之后,我看到锺昂的脸色沉了下来,便直觉地间:
  “小娅她妈——住院了?”内情似乎不单纯。
  他拉着我的手走向会客室。我也就一时不察,让他拉了进去。因为好奇心大过一切,连避嫌一事都忘了。
  直到一杯开水灌入口,他才道:
  “昨天医院打来电话,朱娅的母亲被一个富太太捅了一刀,而且严重毁容。还在观察中没有醒来,但那张脸可能没救了。”
  哗!社会案件耶!
  “有没有上报?”
  “没有,对方压了下来,没有让警方处理。”
  我凑近他,以手肘顶了顶他腰侧。
  “是不是上宾馆被人捉奸在床?”电视上都这么演的,而且社会新闻上也常看至。
  他微微点头,眼中有点不自在。毕竟是内敛含蓄的人,不太适应我八卦又直接的询问。
  “这种事我能帮得上什么忙?”
  “我听说你认识唐家的人。那个富家太太正是唐氏宗亲的身分,她似乎不打算放过朱娅的母亲,想告她妨碍家庭,以及偷窃罪。如果你能出面请她息怒,诉讼就不会发生。目前为止,这是我们能尽力去帮忙的了。”
  “唐家?唐或那一边吗?”唷!居然牵得到那一边。
  “是的,唐远企业那一边。我们只求朱娅的母亲出院后有安定的日子可以过。”他连忙点头,双手抓住我的,掌中有力的温暖令我心旌神动。
  我楞了楞,嚅嚅挣扎出失神的情境。
  “我试试看吧,但我不知道我的面子大不大。”不行了!这男人双眼闪亮,使得他平凡的面孔霎时飞扬得让人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