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作者:[清]石玉昆    更新:2021-11-29 01:10
  张大连先就问道:”晏寨主,怎么样了?“白菊花就将郑天惠被捉,降了人家的话说了一遍。张大连说:”不出我之所料,还怕少时他们就来哪,咱们大家早作一个准备才好。“白菊花说:”他若来时,我就结果他的性命。“张大连说:”他一人前来,好办,倘若又照着柳家营一样,兵丁往起一围,那时岂不费事。“房书安说:”依张大哥主意,怎么好?“张大连说:”咱们大家不久要上南阳府,不如趁此起身,周四哥家内又没女眷,我们大家弃了这座宅子,直奔南阳府,省了许多的事情。“周龙一听,连连点头:”就是这个主意很好。“白菊花说:”是我连累了周兄。“周龙说:”贤弟何必太谦。“大家拾掇备马,连家人全是手忙脚乱,拿东西,带包裹,各拿兵刃,倒锁房门,院内留一个人,待锁上大门,再跳出墙去,至外面,全都上马逃走。群贼一逃,不多工夫,展爷等就到了。展爷一瞧,连一个人没有,与蒋爷商议,只得大家回去,就留何辉带数十兵丁,在此看守空房。蒋、展、冯三位回来,到了公馆,直奔里面,进屋见了知府、张龙、赵虎、郑天惠。知府见面,先就打听白菊花的事情。蒋爷就把扑空的言语对着知府学说了一回,又说:”不知道群贼何方去了,只可慢慢地打听下落。“赵虎过来说:”四大人,我知道他们投奔何方。“蒋爷问:”你怎么知道?“赵虎就把细脖大头鬼王房书安来约会他们上南阳府,帮着打擂的话,学说了一遍。蒋爷说:”只要知道他们的准下落,可就好办了。咱们先打发郑壮士起身,这个事要紧。“徐宽说:”我已把银子预备舀当,连盘费俱在这里。“郑天惠说:”哪位同着我一路前往?“蒋爷一想,他师傅惧官,总得官职大着些才好。回头与展爷说:”大弟,你老人家辛苦一趟罢。“展爷连连答应。蒋爷说:”这时起身,天气太早,二位吃些酒,然后再走。“知府吩咐摆酒,当时罗列杯盘,直吃到红日东升,方才罢盏。展爷同郑天惠拿了银子,辞了知府大众等,起身直奔鹅峰堡而来。一路上,无非谈谈讲讲,论回子武艺,讲些个马上步下、长拳短打,两个人说的实在投机,直到日落西山,远远望见鹅峰堡,郑天惠告诉展爷:”这前边可就到了。“又约会展爷一同时去,展爷再三不肯。二人找了个树林,展爷把分带在身上的一百两银子交与郑天惠。郑天惠说:”大略着我见了师傅讨药,怕不肯给我,不如咱们二人一同进去省事。“展爷说:”郑壮士,你只管进去说,倘若实系不行,我再见他不迟。“郑天惠只得点头,拿了包裹,提着银子,说:”此处离我师傅门户还远哪,咱们再走几步,你在我师傅那大门西边等我。“展爷点头。二人又走,不多时郑天惠一指说:”这就是我师傅家。“展爷一看,原来是坐东向西一个高台阶、青水砖的门楼,两边白石灰墙,院子不大,里面房屋不多。展爷一拱手说:”我就在这西边等你。“郑天惠点头,展爷看着郑天惠叫门,叫了半天,见里面一个大姑娘出来开门,待郑天惠进去,复又把门闭上。展爷到树林里边,在块青石上坐下等候。左等右等,直到初鼓时候,出树林看看,猛然见由东往西,有两条黑影,前边跑走一人,后面追着一个。要问来者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为交朋友一见如故 同师弟子反作仇人
  且说郑天惠叫门,里面问:“是谁?”郑爷一听,原来是师妹纪赛花,说道:“妹子开门来,是我郑天惠到了。”姑娘高声说道:“呀,爹爹,娘呀!我二师兄到了。”老太太说:“叫他进来。”姑娘开门,道了一声万福。郑爷打了一恭,说:“妹子一向可好?”回答说:“好。”进了大门。姑娘复又将门闭上,掀帘进了屋中。原来是三间上房,一明两暗。将进屋门,就见着师母,郑爷跪下道:“师母,你老人家一向身体康泰。”老太太说:“好哇,二小子你怎么总也不来了?”郑爷说:“孩子尽在扬州地面教场子,总未能得闲前来与师父师母叩头。我师父他老人家,眼睛比先前好了些么?”老太太说:“你师父那样年岁,如何能好?更不及从前了,你看看去罢,在那里间屋里炕上坐着哪。”郑天惠来到里间屋子,见银须铁臂苍龙纪强在炕上坐着,仍是紫微微的面目,一部银髯飘摆,就是双目不明。郑天惠来至炕沿前,双膝跪倒,口称:“师父,孩儿郑天惠,给你老人家叩头。”纪强说:“是那位郑二爷,你们快些搀我起来,这不是活活的折受与我么?”郑天惠一闻此言,羞的面红过耳,说:“师父,你老人家何出此言?我数年不到,实出无奈。皆因这二年的买卖不好,手中没有积下的钱文,故此在师傅面前孝道有亏,并非不惦念师傅、师母。如今现有镖行的人,找孩子出去保绸缎车辆,投奔辽东。车辆离此还有五里之遥,孩子暂且教车辆在那里略等。我这儿有白金二百,孝敬你老人家,以作零用。等做了买卖回来时节,再多多孝敬。”说毕,将银子递将过去。纪强闭着眼睛一摸,说:“姑娘你看看,是银子不是?”姑娘说:“爹爹你也不想想,我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他焉能在你跟前撒谎?”纪强说:“我知道他是好人哪,我就常说,这四个徒弟就教着了这两个,要像如龙、如虎两个该杀的东西,到底是丧尽天良,把本事学会,连我的门都不登了,五伦之内,天地君亲师他都忘了,小小岁数,他怎能发达得了。我常提说,就是我二徒弟人又正派,心内又好,就是手内老没有钱,有了钱就想着我,怎么老天爷不加护于他。二小子,你还跪着哪,一路辛辛苦苦的,快上这里歇歇罢。姑娘,你倒是给你二哥烹茶呀!”
  且说姑娘不多时烹上碗茶来。纪强复又说:“你先喝茶,再叫你妹子备饭。”郑天惠说:“孩儿已然用过了,不必要妹子费事。我也不能在此久待,我还要追上车辆去哪。”纪强说:“你明日再走罢。”郑爷说:“孩子还有一件事,我这是头一次保镖,听见行内人说,现今与先前大不相同,不讲交情,不念义气,说翻了就讲打,并且还使毒药暗器。师父这里有解毒的药,赏给孩儿几包,以防不测。”纪强说:“不行,那是你大师兄拿银子配的,凭你是谁他也不叫给。”郑爷说:“给我几包,就是我大师兄知道,也不能嗔怪你老人家。又不是给了外人,我是他的师弟。纪强说:”不行,要是真受了毒药暗器时节,那还可以给你两包。“郑天惠说:”孩儿路远途长,你老人家纵然有药,也是无用,不如身上带着方妥。“纪强仍是不给。
  郑天惠实系无法,只得说出实话,叫声:“师父,我方才说的全是鬼言鬼语,事到如今,不能不说实话。你老人家说白菊花好,他与你老人家惹下杀身之祸,说两个师弟不好,他们全都作了官了,全是六品校尉。”纪强道:“晏飞怎么与我惹下杀身之祸?”郑爷说:“白菊花把万岁爷冠袍带履由大内盗出,我两个师弟同着展大人、蒋大人奉旨到潞安山捉拿他。我师弟劝他献出冠袍带履,保他作官。他一怒,挖了邢如龙一只眼睛,砍落邢如虎一只手,一毒镖把徐州总镇肩头打中,看看待死。孩子也是受了白菊花的蛊惑去杀我两个师弟,不料叫人把我拿住,看我两个师弟份上,不肯杀害于我。师父请想:倘若白菊花被捉,岂有不说出你老人家的道理?官府一追究,你不教给他上房,他焉能入了大内?你老人家岂不是罪加一等?”纪强听到此处就吓出一身冷汗,说:“此话当真么?”郑天惠说:“徒儿在师傅面前焉敢有半句虚言。”纪强说:“好晏飞,我偌大年纪,你可害苦了我了。”老太太在旁边也是抱怨,姑娘又说:“瞧着他就不是好东西。爹爹,可惜你那本领全教给他了。他要是再上咱们家里来,可不教他进来了。”郑天惠说:“师傅不用急,此时只要把那药拿出来,治好总镇大人,保你老人家无事。如今展大人还亲身同来,现在外面等候,如你老人家不信,我把展大人请来一见,便知分晓。”纪强一听说:“不可,不可,我要治好总镇大人,倘若拿住白菊花,当堂将我拉出来,那时怎么办?”郑天惠说:“现有知府、护卫、校尉、总镇作保,你老还不放心么?再者还有救总镇活命之恩,这银子也不是徒儿的,是知府所赠。有这些人照应,你老人家还怕什么?”这些话,说的纪强方才点头,叫女儿拿药匣来。姑娘由里间屋中,将药匣捧出,交与纪强。老头子自己身上带着一个钥匙,这药匣子上有一个暗锁,只管将药匣子交给姑娘掌管,可是谁也不能打开。纪强将药匣子打开,摸了两包药,递给郑天惠,说:“儿啊!这有两包药,一包上镖伤之处,一包用无根水送将下去。然后用大鲫鱼烹汤,葱姜蒜油盐酱醋作料全都不要,将鱼煮烂,把鱼捞将出来喝那个汤,把汤喝将下来,自然饮食如常。”郑天惠说:“师父,你老人家再多给我几包。”纪强说:“不行,倘若叫你师兄知道,不答应我。”姑娘在旁说:“你还提白菊花哪,险些都要连累了你这条老性命,还是怕他不成?正经人你倒舍不得给,反倒向着那反叛东西。”就伸手从匣子内,抓了一把,给了郑天惠好几包,郑天惠给姑娘拱了拱手。可叹纪强看不清。郑天惠说:“孩儿给你老人家叩头啊。我就不用请展大人进来了。”纪强说:“不用,千万别叫大人见我。”郑天惠辞别师母,又与纪赛花打了一恭,就听见院子内,有人抖丹田一声喊叫,说:“吠,好郑天惠,反复无常的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