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清]石玉昆    更新:2021-11-29 01:09
  其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其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其十一: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其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其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其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其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其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智爷又念毕,不觉哈哈大笑道:“可惜呀,可惜!”叫道:“欧阳兄,可叹这个寨主把心机用尽,挂这招贤榜。只是有一点不到之处,总是山内缺少能人之过,短一个谋士将他提剩”北侠心说:“他教我捧着他指东说西,自然是他说话我就得捧他。”问道:“你看他怎么短个谋士?那点不到?”智爷说:“据小弟看来,此榜得用千里马骨的故事。”北侠说:“何为千里马骨的故事?”智爷说:“你不晓得,当初有一家员外,要买千里马,总未买着。派人出去四乡八镇,总未买着。有一人在乡村之内,见人剥了一匹死马,此人抱马恸哭,众人不解其意,问什么缘故。此人说:”这匹马乃是千里马。‘给了数两白金,买了一块马骨而回,献于买马之人。买马人言道:“我要的千里活马,要这马骨何用?’买马骨人说:”虽花数两白金买了一块马骨,不久千里马必至。‘果然,日限不久,千里马到了,还不止一匹。缘故是买马骨之时,就说出要买千里马之人姓氏住处,借众人口里传出某人要买千里马,若有千里马去,可获多金,连一块死马骨还肯买去,要有活千里马至,焉有不多卖之理?后来才有千里马到。这招贤榜必须仿这个而行。“北侠说:”这也花十两银子买块马骨?“智爷说:”咳!不是我说的,是个比喻。“北侠说:”依你怎么样呢?“智爷说:”依我,多用些伶牙俐齿的文人,带上银两,到四乡八镇城乡村庄店道,传扬这位寨主怎么样的敬贤,怎么样的爱士。
  常言道:“英雄生于四野,好汉长在八方。‘若是依我这个主意,准能够文人武将,望风归顺君山。欧阳兄请想,是也不是?”北侠连连点头称善。
  焉知晓二位在此说话,早被喽兵报去巡捕寨四家寨主,说:“报四家寨主得知,山下来了一只船,船上有两个人,奔到咱们飞云关里头看招贤榜来了。”亚都鬼摆手说:“去罢。三位在此,待小弟出去看看来。”在巡捕寨外喽兵正要吆喝,亚都鬼将他们拦住,自己偷看着二位,暗道:“真是世间罕有的英雄,堂堂的相貌,凛凛的威风。”怎见得?有赞为证:闻华看,二好汉,仔细瞧,真希罕。壮士的样,可是文不浅。天生的气宇轩昂,品貌不凡。那个人在左边,还有个右边站。一个是紫箭袖,称体穿,头上的帽,分六瓣,绢帕拧着一个茨菇叶儿在上边安。皮挺带,系腰间,镶宝石,珍珠嵌,耀眼明,光灿烂。
  左肋下,宝刀悬,这利刃,世间罕,但要离匣,邪魔外崇,鬼怪精灵,不敢向前。墨色灰,是衬衫。足下靴,是青缎,底儿薄,云根燕。真乃是中道而行,那险路不到前。生一张,重枣面,五官端正,碧目虬髯。右边的人,更好看。青缎袍,穿一件,丝鸾带,系腰间,鹅黄色,四指宽。夹衬袄,是天蓝。足下靴,虎头尖,能登高,能涉险,蹿房跃脊,如同是平地一般。腰儿细,臂膀宽,足壮壮,精神满,另一番的气象,稳重端然。
  跨着刀,左肋悬,但离匣,光闪闪,爱管人间报不平,杀了些恶霸赃官。跨马服,穿一件,天青色,颜色鲜,绣着些花朵,暗隐着瓜瓞绵绵。六瓣帽,是青缎。看面目,黄白的脸,二眉长,入鬓边。皂白明,一双眼。方海口,面形端。两耳大,要垂肩。这位爷天然的骨格相貌非凡。这二人,有天大的胆,杀恶霸,斩权奸,忠者的兴,逆者的剪,爱杀人,更慈善,为救展南侠,舍死忘生,才到了君山。
  第二十四回飞云关念榜谈故典 彻水寨吊起独木桥
  且说亚都鬼闻华看了北侠、智化的相貌,暗地吃惊:“看这两个人仪表非俗,并且那个人是文武全才,难测两个人的来历,我向前问问,可就晓的他们的肺腑了。”听见智爷念招贤榜,说千里马骨的故事,暗暗的佩服。
  等智爷念毕,连忙说:“二位壮士请了,小可有礼。”北侠早就看见他在那边树后偷看,如今过来行礼,北侠也就一躬到地说:“寨主请了。”智爷仍然是倒背着手儿,在那里看招贤榜,嘴里咕咕哝哝,不知说了些什么。北侠道:“人家寨主与咱们行礼哪!”智爷这才回头深施一礼,说:“我一时的荒疏,未能看见寨主,得罪,得罪。”
  闻华说:“岂敢。未能领教二位贵姓高名,仙乡何处?”智爷说:“这是我盟兄,他乃辽东人氏,复姓欧阳,单名春字,人称北侠。我乃云南宁国府人氏,姓智,单名一个化字,匪号人称黑妖狐。”闻华一听,哈哈大笑,说:“二位一位云南宁国府,一位是边北辽东的人,万里相交,还是义兄弟,这可算世间罕有,难得呀,难得!”北侠心中一想:“说这还诈降哪!头一句话教人问住了。你就说是原籍黄州府就截了,怎么搬到云南去了?这还没见大寨主哪,这要见了大寨主,更不定怎么样了罢。”智爷说:“有。
  寨主爷这一问,我哥哥在辽东,我在云南,普天盖下也找不出这么远交朋友的来。有个缘故,我哥哥在辽东作官,我是随任。我天伦是辽东的刺史,我因随任,我才见着我欧阳哥哥。我们两个人结拜之后,我天伦故在任上,扶灵柩又归原籍,我哥哥不忍兄弟分离了,自己辞了官,跟我回南。是我二人看破功名道路,利锁名缰,倒不如淡泊滋味,长雇了一只小舟,遍游天下名山胜境。闻说此处有座君山,特地前来瞻仰瞻仰。到得此山一看,名不虚传。皆因贪看山景,多走了。过了飞云关,看见招贤榜,贪看招贤榜的言语,不料被寨主看见。误踏宝山,多有得罪。“闻华说:”这就是了。“北侠心里说:”黑狐狸精真会对付。“
  闻华说:“既然二位大驾光临,称得起草寨生辉。请临敝寨待茶。”智谷说:“不敢。我二人又不投山,又不入伙,误踏宝山就是得罪,焉敢在寨中讨茶?”闻华说:“也不是请二位投山,也不是请二位入伙,请二位吃杯清茶,然后再去不晚。”智爷说:“我们不入伙,可不敢讨寨主的茶吃。”闻华说:“不一定是请二位入伙,才能到寨中,就是不入伙,到寨中吃杯茶也没什么妨碍。常言道:”同船过渡,皆是有缘。‘二位到寨中吃杯茶,然后再走,日后见面,倒有个茶水之交。“北侠说:”智贤弟,这寨主苦苦相让,不然咱就到寨中讨杯茶吃,然后再走也不算晚。别辜负了这位寨主的美意。“
  北侠是天然生就的忠厚朴实,与智爷的聪明差的多,心内想着是诈降来了,怎么往里让又不进去哪,这是什么缘故?口中不言,心里想:“可别崩老了。”因叫智爷在寨中讨茶。智爷说:“既然欧阳兄这般言讲,你我就在寨中讨杯茶吃,然后再走。寨主爷,我们可不入伙呀!”闻华说:“没请二位入伙,无非吃杯茶,谈谈就是了。”将喽兵叫将过来,附耳低言说了几句话,那名喽兵转身去了。北侠问道:“这位寨主贵姓高名,未曾领教。”闻华说:“小可姓闻名华,匪号人称亚都鬼。”智爷说:“久仰,久仰。”
  走到巡捕寨,见前面二百名喽兵两边站定,每人一把双手带,又叫拦马,刀尖对刀尖,架定刀门。要入巡捕寨,非从刀下过去不行。智爷明知他们这是个主意:设若钻刀而入,上边刀尖一碰,必是“呛啷呛啷”的乱响;若要是杀人,必然是变颜变色的,他们好就看出破绽来了。走在刀门以前,智爷就问:“寨主是请我们吃茶,是叫我们钻刀涉险哪?”闻华连忙陪笑说:“这是我们山中的规矩。”又见他把手往上扬,众人把刀就撤下了。这才三个人来到巡捕寨前,就见早有三个人在那里等候,一字挑开,垂手侍立。闻华说:“这是我们这三位寨主。”用手指定说:“这位是神刀手黄寿,那位花刀杨泰,那位铁刀大都督贺昆。这二位:这位辽东人,复姓欧阳,人称北侠。这位姓智,人称黑妖狐。”彼此对施一礼。智爷看这三家寨主,全都是六瓣帽,箭袖袍,丝带跨刀,薄底靴子。一个穿青,一个穿蓝,一个豆青色。二个白脸面,一个黑脸。全都是虎视昂昂彪形的大汉。智爷暗道:“怪不的君山帮着王爷要反,那里挑选来的这些人?真是怪道!”
  见毕,让到屋中落坐,喽兵献上茶来。一边吃着茶,一边神刀手盘问了二位一回。
  智爷又将前言说了一遍,是一字儿也不差。忽然间进来了个喽兵,曲单膝说报:“启禀众位寨主得知,大寨主闻听来了二位游山的壮士,请在中军大寨待茶。”闻华一摆手,那名喽兵退去。智爷站起身来告辞,闻华拦住说:“我家大寨主有请二位至中军大寨待茶。”智爷故作惊慌之色,说:“不敢。我二人在此讨杯茶,就多有骚扰,何敢再去见大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