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过去，天下仍无人能胜他手中长枪，帐下己聚三万部众——个个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d′e/n*g¨y′a!n-k,a,n\.*c-o+m·
  朝堂风向早变。
  先前处处针对他的丞相，也在某次朝议上红着脸坦言，不过是为儿子泄私愤。
  可今日，一则急报。
  蛮族百万大军压境，北境尽失，镇北军全军覆没。
  唯一逃归的士兵，跪在丹墀下嘶声报完战况，一口鲜血喷溅在金砖上，当场气绝。
  石长青望着那具尚有余温的尸身，眼眶猛地热了。
  终究，他还是辜负了镇北军的弟兄。
  “北蛮连破十城，北军尽殁！”龙椅上的皇帝声音发颤，扫过满堂文武，“谁愿替朕出征？”
  满朝死寂。
  皇帝猛地拍案：“赵大将军，你带二十万军迎敌！”
  “皇叔，你十万部众，同去！”
  他目光淬了火，剜向阶下：“何将军，你拥兵三十万，国难当头竟装聋作哑？莫非留着反朕？”
  “陛下息怒！”何将军叩首如捣蒜，“臣部镇守南方，与北境隔千里，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好个远水解不了近渴！”皇帝气得发抖，“你是要眼睁睁看朕亡国？”
  可文武百官依旧垂首，仿佛他的旨意不过是殿角的风。
  皇帝望着这满堂“忠臣”，忽然脱力般瘫回龙椅，眼底尽是绝望。
  “陛下，”石长青一步出列，甲胄碰撞的脆响划破死寂，“臣愿领兵，将蛮军挡在庆城之外。¨零′点~看,书+ _首^发?”
  “你拿什么挡？就你那三万人？”有大臣嗤笑，“去了也是填沟壑。”
  “臣知道是送死。”石长青声音沉得像北境的冰，“但不去，便是等死。”
  他抬眼扫过众人，每个字都带着血味，“北蛮的狠戾，臣亲眼见过——上至垂暮老妪，下至襁褓婴孩，他们一个不留。诸位以为保存实力便能苟活？等蛮军踏破宫门，谁也逃不掉。”
  话音落，几位将军陆续出列，甲胄相撞声此起彼伏：“愿随石将军同往！”
  皇帝眼中倏地亮起微光：“即日起，石长青接任镇北将军，统兵十万，务必拦下蛮军！”
  “臣，领旨。”
  “明日启程。退朝。”
  回府告知陈灵溪时，她握着他的手，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他手背上，滚烫。
  他抬手替她拭泪，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脸颊，心里像压了块生铁——这一去，能不能回来，他没底。
  转至军营，三万将士听闻要以十万迎百万蛮军，个个脸膛铁青。
  “大哥，陛下这是把咱们往火坑里推？”李云飞攥紧的拳头。
  “兄弟们虽能以一敌十，可战场变数太多……”王勇喉结滚了滚，声音闷得像打雷，“那是百万蛮军啊。”
  石长青按住两人肩膀，目光扫过帐内众人。
  眼里的血性从未冷过。“没办法。”他声音不高，却带着股斩钉截铁的硬气，“这一战，不是为了朝堂，是为了身后的百姓。/w*a′x?s\w`.*c~o`m?”
  帐内死寂片刻，终有人低低啐了口：“拼了！”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汇在一起，震得帐帘簌簌发抖。
  入夜，一支冷箭穿透营帘，箭尾系着明黄绸布——皇帝密召。
  可内侍却引他往昭平公主寝宫去。
  宫灯摇曳，满室梨花香漫得发腻，皇帝与皇后端坐主位，旁边立着的昭平公主，一身水绿锦裙，裙摆缠枝莲绣得活灵活现，眉眼亮得惊人。
  “臣，参见陛下、皇后、公主。”石长青跪地，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鼻尖萦绕着宫里特有的熏香，闷得慌。
  “起来吧。”皇帝呷了口茶，热气模糊了他的脸，“知道为何召你？”
  “莫非为北境战事？”石长青起身，垂着眼，不敢看昭平。
  “非也。”皇后接过话，语气温和得像裹了棉花，“是为昭平的婚事。”
  石长青一愣，抬眼时撞进昭平带笑的眸子里，又慌忙低下头，后颈发僵。
  “本公主看上你了。”昭平往前一步，声音清亮得像敲冰，“想招你做驸马。”
  “公主恕罪，”他后背渗出细汗，“臣家中己有妻儿，她陪臣熬过最苦的日子，臣不敢负。”
  “本公主不介意。”昭平语气笃定，“往后你有你的将军府，本宫有本宫的公主府，只做个名义夫妻，如何？”
  “可北境危急，蛮军己入关……”石长青试图转圜。
  “朕信你的本事。”皇帝打断他，瓷盖磕在杯沿上，“待你稳住北境，昭平便带援军赴前线。凯旋之日，便是大婚之时。这是旨意，也是期许。”
  “这……”石长青进退两难，他懂“期许”的分量——那是不容拒的威压。
  “镇北将军，”皇帝放下茶杯，声音沉了沉，“这是圣旨。”
  石长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无奈：“臣……领旨谢恩。”
  皇后拉着皇帝离去时，回头笑：“年轻人慢慢聊。”殿门合上，隔绝了外间声响。
  昭平走到他面前，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衣袖：“地上凉，起来吧。”她伸手想扶，指尖刚触到他胳膊，石长青猛地后退半步，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尖。
  “怕什么？父皇都下旨了。”她轻笑，声音里带点促狭，抬手想去碰他的脸。
  石长青抬眼，撞进她亮得像星子的眸子里，竟一时怔了——她是真好看，眉如远山含黛，唇似点染胭脂。
  昭平忽然扑进他怀里，馨香满身，声音软得像缠人的藤蔓：“我和你家那位，谁更美？”
  “公主……”石长青浑身僵硬，想推又不敢。
  “你多久没碰过女人了？”她指尖滑到他腰带，轻轻一扯，系得紧实的腰带松了半寸。
  唇凑上来时，带着温热的气息，石长青忽然抓住她的手，力道不轻。
  “公主，”他声音发哑，“等臣打败蛮军，凯旋归来，咱们再风风光光办婚礼，再行周公之礼，如何？”他看着她，眼里没有半分旖旎，只有一片坦诚，“如今国难当头，臣满脑子都是北境的弟兄，实在容不下别的。”
  “不行，我现在就要……”她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带点撒娇的意味，手还在挣。
  “公主冷静些。”石长青松开手，退开两步，躬身行礼，“臣不敢亵渎公主。”
  昭平转过身，肩膀微微发颤，半晌才闷闷地说：“你若不回来，这约定便作了废。”
  “臣定当尽力。”
  “那臣……先行告退。”石长青退得快，像身后有什么在追。
  “别忘了你的约定！”昭平对着门外喊，声音里带了点哭腔。
  出了宫门，夜风一吹，石长青才觉心头乱得像麻。
  陈灵溪的泪，昭平的缠，军营的沉，朝堂的冷，搅得他头都疼。
  不知怎的，脚步竟引着他走到了“醉春楼”。
  “哟，这不是镇北将军吗？”老鸨扭着腰迎上来，丝帕甩得花哨，“稀客啊！今儿是来听曲，还是找人？”
  “两年前答应过念奴娇，来听她的曲。”石长青声音还有点闷。
  老鸨拍了下额头，眼底闪过诧异：“念姑娘在‘晚晴阁’候着呢。”
  她凑近两步，压低声音，带着点八卦，“将军是爽快人，老身不瞒你——念姑娘是楼里的异数，只卖艺不卖身。多少达官显贵揣着金银来赎，她眼皮都不抬，说要等个‘懂琴的’。将军若只为听曲，尽管去；若有别的心思……怕是要失望。”
  “我只为听曲。”石长青打断她，语气平静，心里却松了些——这样的女子，倒应该配得上那曲《平沙落雁》。
  老鸨松了口气，笑着引他上楼：“念姑娘的‘晚晴阁’在最里头，清静，配将军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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