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爱的代价
作者:公孙羽    更新:2021-11-25 17:24
  礼傲帮凯瑟琳放好洗澡水,他探手试了一下水温,礼傲突然记起凯瑟琳说过,她的亡夫爱德文曾经宠她宠到一定要亲自试过水温才肯放她去洗澡。礼傲的心田突然被剧烈的疲倦感侵占,凯瑟琳实在有太多的过去,虽然礼傲一再告诉自己说他不在乎,但内心深处他还是在乎的,他希望他的凯瑟琳是个纯洁的小女孩,像白纸那么纯洁,等待人落笔书写。
  因为他在乎她,所以他可以毫无怨言地包容她的过去,但无条件的包容不代表他不在乎。回想那两盏无端自碎的车头灯,礼傲内心一阵寒栗。认真算起来,他们相识不过百来十天。
  凯瑟琳蹲在浴缸旁边,靠着礼傲的腿,像只受伤的小动物,她看起来十分困倦,进屋之后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安静得异乎寻常。
  “凯瑟琳,脱掉衣服,洗个澡。”礼傲像吩咐小孩子那样吩咐凯瑟琳。他发现凯瑟琳明显的失神,她的魂魄似乎留在了别的地方。礼傲深深地担忧,她是否遭人*,她怎么显得如此古怪?
  凯瑟琳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礼傲扶她在浴缸里面躺好。
  凯瑟琳上身的血迹很快被水冲开了,礼傲仔细察看,她的身上没有伤口,一道都没有,也没有任何的红肿淤青,礼傲排除了凯瑟琳可能被人施暴的可能性,他如释重负。当然,也许因为凯瑟琳处在梦游状态,不懂得挣扎,所以没有伤痕留下,礼傲思虑周详,他马上又想到这种可能性。
  凯瑟琳洁白晶莹的身体浸泡在微泛红色的水中,很撩人,礼傲必须很努力地克制才能不受干扰。他抬起她的腿,他希望彻底确认她没有被人侵犯。她死气沉沉的模样令他无法放心。他习惯了她的兴高采烈,不是大哭就是大笑,“凯茜,让我看一下。”礼傲温言说,他轻轻抬高她的腿。
  凯瑟琳无声地挣脱他。她回避他的注视,偏开脸,竖起双腿,紧贴在胸前,一种防御性极强的姿态。
  礼傲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换在平日,凯瑟琳对这种亲密接触简直求之不得,但此刻她万分谨慎地回避他,一定有事发生,一定!
  “凯茜,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抚*她的头发,柔声问道。
  凯瑟琳还是静默着。
  “你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他用手指梳理她的头发,一根小小的羽毛飘进水里,过了一会儿,水面上出现第二根白羽。
  被残血染成浅红色的水面上荡着洁白的羽毛,凯瑟琳的目光僵直地落在水面上,她异乎寻常地沉默着。
  “你知道我不会生气的,凯茜,我不会对你生气的,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礼傲保持缓慢的语速,他不想惊吓她。
  第三根小小的羽毛。
  礼傲不解,凯瑟琳的头发里怎么会缠了这么些鸭绒?
  “脚痛,好痛。”凯瑟琳终于出声,她皱着眉头小声地抱怨。
  “啊!”礼傲立即帮凯瑟琳检查双脚,只是一些轻微的划伤,他吁了口气,为她清洗伤口、消毒、贴上绷带,凯瑟琳很乖巧地听凭他摆布,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变得不像她自己了。礼傲忧心忡忡,“凯瑟琳,我留下来帮你洗澡好吗?”他不肯放弃试探。
  “不要!”她飞快又坚定地拒绝。
  她拒绝身体接触,她拒绝身体接触!礼傲心痛地想,她被人侵犯了,一定是这样的,礼傲心里像被人倾盆倒下一锅滚油,礼傲稳定自己的声音:“那我先出去。”他弯腰捡起脏衣服,准备一并带出去。他先把*小心地折好,为了以防万一,如果凯瑟琳真的不幸曾被……那么这条*上可能收集到的生物证据可将凶手绳之于法。礼傲又拾起染血的背心,礼傲发现有一些点状的血迹均呈喷溅的形状,似乎是从别人身上溅射到凯瑟琳身上的,同时血迹中还混杂着一点生物组织,是脂肪、内脏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礼傲一时间并不能确定。凯瑟琳身上一道伤口都没有,这些血迹究竟从何处染上的?又是从何人身上?礼傲脑中突然掠过不祥的猜测,但他全心记挂着凯瑟琳,这个念头一闪而逝。礼傲最后拎起那条百慕大短裤,短裤上也染了一些血迹,但因为短裤本身的颜色花花绿绿,所以乍看上去并不十分明显,礼傲拎起短裤准备收到一边,他突然察觉这条短裤异乎寻常的沉重,他连忙*了*短裤的口袋,左边那只,空的;右边那只……礼傲的手臂僵直了一会儿,他慢慢地、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柄黑色枪管的全自动手枪。
  “上帝!”礼傲及时捂住了自己的惊呼。他不知道应该对哪一件事表现出最大的惊讶,是凯瑟琳的口袋里竟然有柄大口径的手枪,还是那柄枪根本没有上保险。凯瑟琳把一柄没有上保险的枪随随便便地塞在裤子口袋里,要知道那柄枪随时都可能走火,射穿她的大腿。
  “礼傲。”凯瑟琳突然轻唤。
  “什么,亲爱的?”礼傲急忙转身,他本能地把手枪藏在背后。
  “我……”凯瑟琳欲言又止。
  “什么?”礼傲感觉那柄枪如同烙铁一样炙烤他的手心。
  “我……”凯瑟琳似乎装了满腹的心事。
  她显得多么古怪!根本不像平时那个凯瑟琳,“亲爱的,你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任何事情。”礼傲依然温柔地说。他可以接受她做的一切事情,他可以!
  “嗯……请你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关好。”凯瑟琳细声细气地说,同时挤出一个笑容。
  礼傲强颜道:“好,我知道。”他抱着脏衣服出门,轻轻拉上门,他听见锁落下去的嘎达声,她说了“请”,她从来不说“请”的,她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变得客气了,但他感觉他们不再亲近了。礼傲颓然垂下头,手臂一松,脏衣服掉了一地,血迹看起来东散西落,触目惊心,那柄枪礼傲一直狠狠地捏在手心里。
  “天啦!”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你究竟做过什么?”
  自从上次在礼傲家碰见帕尔默探长之后,乔煦很快和他成为好朋友,乔煦在警界如此吃得开,他自然有他的能耐,迅速结交有力或者有用人士就是他的本领之一。
  今天早晨乔煦刚刚喝完一杯咖啡,就接到帕尔默探长的电话,乔煦听完了案发现场的地址,啊,礼傲,他想,我想我们又要见面了!他立即驱车赶到凶案现场。
  乔煦穿上鞋套,走进破破烂烂的小公寓,太极图案的咖啡桌上倒扣着一个廉价的木质像框,乔煦走过去拿起来,凯瑟琳在像框里阳光灿烂的微笑,她穿着可笑的粉色制服,背后是汉堡店的巨大招牌。乔煦笑眯眯地看了一会儿,这才把像框放下,放在桌面上没有血迹的地方,那上面除了血还有其他一些黏糊糊的红褐色的东西,令人联想到被切碎的动物内脏,“呀,还真恶心。”乔煦用念诗似的语调说。
  杰森呈半躺的姿态,脑袋枕在沙发边沿,两手松握摊在大腿上,手里摆着一个遥控器。他蹲下来细心审视杰森的尸体,他的目光十分炽烈,像艺术家正在观赏最心仪的艺术品。屋内很臭,血腥味和大小便*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乔煦习以为常,他甚至还用力深吸几下。
  “我已经联系上了贝尔小姐,她马上赶来。”帕尔默探长走过来说。
  “她昨晚不在这里?”乔煦问,他转身,脚底发出轻微的吧唧声,他低头,他发现自己踩在了血泊中,沾了血的蓝色的鞋套上粘了几根羽绒,其中有一根保持着纯然的白色,其余几根则都染了血粘结在一起,乔煦不由扑哧笑出来,帕尔默探长搞不懂乔煦好端端的笑什么,乔煦又说,“受害者的脸上可沾了不少羽绒呀。”乔煦贴近那张被轰烂的脸仔细察看,他兴致勃勃又专心致志,像艺术品收藏家看到了最新面世的作品。
  “唔。”帕尔默探长点点头。
  他刚要说什么,乔煦突然抬手制止他,他摇晃着食指,“让我来猜一猜,她一定是说她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
  “对,她的男朋友是这么说的,他说他们整晚都在一起。”
  “我猜得很准不是吗?”乔煦莫测高深地微笑。
  “像是职业杀手干的。”帕尔默探长说出自己的初步推测,“每一颗弹壳都拣走了。凶手行凶前后行凶后都十分冷静,我认为是职业杀手,有备而来,有备而去。”
  乔煦挑眉,不置可否,“三处枪伤。”
  “可不是。”帕尔默探长皱了皱眉头,真是凶残呀,脑袋上那一枪几乎轰掉了他的半颗头。
  “从左眼直射入脑,呼!”乔煦兴致盎然地笑道。
  “可不。”探长附和。
  “一枪脑袋,一枪心脏,还有一枪*。不管是谁下的手,凶手和这位伙计一定有很深的私仇,不然他不会轰他的*。”乔煦分析。
  探长点头。
  “同时,如果是职业杀手的话,为何他不用消音器,而用羽绒枕头消音?”乔煦指了指那两个破烂的枕头,“难道说这位职业杀手临出门杀人之前忘记随身携带消音器了?你见过如此乌龙的职业杀手吗?”乔煦又笑道,像在谈论卓别林为何爱穿肥大裤子这种轻松话题。
  帕尔默探长耸耸肩膀也跟着笑起来。
  “而且职业杀手如非必要不会爆头,这是行规,防止对方以死者身份不明拒绝付款。”乔煦非要说凶犯不可能是职业杀手。
  帕尔默探长认为他说得很有几分道理,不知不觉改变立场,“他的手臂上纹有帮派标记,也许是黑帮寻仇。”
  “也许。这是墨西哥黑帮的标志,他做了什么事让他们越境追杀他?他有什么案底?”乔煦也不等帕尔默探长回答,又说,“帮派的人为何要阉割他?你不认为这是一桩情杀案吗?这个小子可有一张太阳神般的脸,当然了我是指他的脸上没有嵌子弹的时候。”乔煦貌似不经意地说,但句句都有所指。
  “情杀?”帕尔默探长不由开始考虑这种可能性。
  “爱总与恨相提并论,情总与仇并驾齐驱,为何不是情杀呢?”乔煦笑道。
  帕尔默探长也笑起来。
  “邻居们怎么说?”乔煦又问。
  “没有提供有用信息。只是左边的住户说昨晚听见了争执声,她打开门看到一个高个子黑发男人匆匆离去。”
  “哈,礼傲。”乔煦打了个响指。
  “什么?”探长跟不上他的思路。
  “没什么。”乔煦嘴角上挑,笑得阴柔*,一副乾坤在握的自得模样。
  探长孜孜不倦地补充道:“这幢公寓住户不多,租金低廉,鱼龙混杂,没什么人愿意主动出面作证,而且即使他们肯讲也未必全部可信。”探长公正地分析,“比如左边那位女士完全就是一个酒鬼,和我讲话的时候醉气熏天,我很怀疑她声称她昨晚看见的那个男人是否真实存在。”
  乔煦忙着打自己的主意根本不理会探长说了什么,阳光越来越炽烈,杰森右手手腕某处随着移转的阳光光束闪烁了一下,那一道不易察觉的闪光被乔煦敏锐地捕捉,他再度蹲在杰森的尸体旁边,他戴上塑胶手套,卷起杰森的衣袖,“这是女式手表没错吧?”他解下钻石手表放进证物袋,“背后有题词,去查到底是从哪家出售的,我要买主的姓名和资料。”乔煦颐指气使地吩咐身旁的警员,那人眉头一皱,乔煦出现在这里本就不合规矩,他竟然还要插手调查吆三喝四,霸道过头了吧?那人嘴巴一张,正要顶回去。
  帕尔默探长使了个眼色制止他,“去查。”
  乔煦挑衅地瞥了那年轻警员一眼。帕尔默探长摇了摇头,他心想乔煦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斗呀。
  凯瑟琳在礼傲的陪伴下匆匆赶来。
  探长不准备让凯瑟琳进屋,“我出去和她谈谈。”
  “不,放她进来。”乔煦冷酷地说。
  凯瑟琳走到门口,杰森的尸体仍然按原样放置着,礼傲跟在凯瑟琳身后,他只朝屋内看了一眼,立即调转目光,他胃部抽痛,他极力忍住作呕的冲动。虽然礼傲从来不曾喜欢过杰森,但看到杰森这种死法他也替他不值,礼傲不由回想起杰森孩子气的饱鼓鼓的脸颊和亲切和善的眼睛,那实在是个鲜活又可爱的男孩子。
  凯瑟琳放声尖叫起来。一声,一声,又一声。一声比一声尖锐高亢。她也不哭也不说话,只是尖叫,所有现场的工作人员警员都惊呆了,一起放下了手边的工作,没有一个正常的女人会这样尖叫。
  就连乔煦也吓了一跳,他急忙说:“带她出去!带她出去!该死的!带她离开这里!”
  凯瑟琳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她捧着头不断地尖叫,叫声短促锐利,几乎不像是人类的声音。
  礼傲用力摇晃她,最后无奈之下,狠狠抽了她两个耳光。
  凯瑟琳停止了嘶喊,她哭出来,她的嗓子完全哑掉了,“天啦,杰森,天啦,杰森……”她面色死灰,两只眼睛像被人用针刺了一样,红肿不堪,她泪如雨下,“不,那个不是杰森,那个不是他!”凯瑟琳挣扎着还要进去,“杰森那么漂亮,那个不是他!不是的!”
  乔煦和帕尔默探长一前一后走出来。礼傲扑过去要和乔煦厮打,“你该死的为何设计让她看到那一幕!你这个魔鬼!你这个野兽!”帕尔默探长急忙上前架住礼傲。
  乔煦脸上讪讪的,“我只是希望排除她的嫌疑。”
  “你现在排除了?”
  乔煦点点头,凯瑟琳那种惊吓过度的反应绝非伪装,乔煦十分自信,他阅人无数,整日与穷凶极恶的人为伍,他不可能看走眼,“对,凯瑟琳的嫌疑,排除了。但是……”乔煦意味深长地看了礼傲一眼。
  “你什么意思?”礼傲大惊,“你竟然怀疑我……你神经病?”
  “美第奇先生,凶案总是围绕你发生。”乔煦温和地说,“你简直就是邪恶的轴心。”乔煦的声音突然变轻,“世界上最容易令人上瘾的事不是赌博,而是杀人,对吗,礼傲?夺走另外一个人的生命可以带来巨大的满足感,不是吗?那是任何别的成功或荣耀都无法带来的。就算你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不能抗拒这么强烈的*!”乔煦又开始他的心理分析。
  “我……”
  礼傲大怒,他还要为自己争辩,凯瑟琳拉了拉他的衣袖,“我要离开这里,礼傲。”她奄奄一息,软软靠着礼傲的肩膀,“我要离开这里!”
  礼傲看了看她,于心不忍,只好放弃和乔煦对峙。
  “我警告你,不要再骚扰我!”礼傲压抑着满腔的怒火,他扶着凯瑟琳准备离开。
  “我们走着瞧。我总是骚扰我的罪犯,没办法,职业本能。”乔煦笑眯眯的,“哦,对了,凯瑟琳,这几天你不能住在这里了,你是住饭店还是朋友家?我进去帮你拿几件衣服,内衣裤什么的,好吗?”乔煦一边说一边冲凯瑟琳挤挤眼睛,“是啦,是啦,我是在以权谋私啦。呵,终于可以看到凯茜的内衣裤是什么款式的,好激动呀。”乔煦十分*地补了一句。帕尔默探长在一旁大皱眉头,乔煦还真不怕被投诉。
  礼傲的拳头越捏越紧,若非他担心事态恶化,他真想一拳揍扁乔煦的脸。
  “礼傲呀,你要好自为之呀。”乔煦突然握住礼傲的左臂,他手上只使了一成力量,像在*,礼傲用肩膀顶开他,他愤怒无比,他实在猜不透乔煦的居心,他到底是想调戏凯瑟琳还是想挑衅他?乔煦阴阳怪气的举动和态度令礼傲作呕,“我们走。”礼傲扶着凯瑟琳离开。
  “好走,不送了。”乔煦声音清亮地说,“回见呀。”他信心十足地转头对帕尔默探长说,“我们找个时间去拜访美第奇先生吧?”
  “他?”帕尔默探长困惑地皱皱眉头。
  “你知道,有的时候野兽被捕兽夹子夹住之后,为了逃脱,它们不惜咬断自己的肢体,哈,我最喜欢看这种血淋淋的垂死挣扎了。”乔煦语气森然,目光深沉,当他发现帕尔默探长恐惧又戒备地打量他的时候,他哈哈一笑,“探长,今晚我们一起出去喝一杯?”
  “我太太希望你再次赏光登门品尝她拿手的烤肉饼,上次你送的那只水晶天鹅,我太太爱不释手赞不绝口,她就喜欢收集水晶制品,真是奢侈的爱好,但是我们没有孩子,每次她说那些水晶就像她的孩子一样,我实在不能说出什么话去阻止她不合时宜的小爱好。”帕尔默探长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推心置腹地对乔煦说。
  “我认识一个名贵水晶代理商,我介绍你们认识。”
  “是吗?那敢情好!”
  天气持续晴好,天空一丝云彩也没有,碧蓝一片,不远处是漫漫黄沙,视线这么开阔,人渺小起来。
  当天下午乔煦和帕尔默探长一起上门做例行调查。乔煦无拘无束地四下打量屋内装潢和各种难得一见的摆设,面露赞赏的表情,帕尔默探长却一直正襟危坐。
  礼傲延亘了一会儿,这才走出来,他客气地和帕尔默探长打招呼,并且悉心询问他需要喝点什么,对于乔煦,礼傲却视而不见,乔煦毫不在意,夸张地咧嘴笑道:“嘿,礼傲,我在这里。”一边说还一边用力挥舞手掌,“你的度假别墅真是豪华!”他故作熟稔地搭讪。
  “你确定你有资格参与这起案件的调查吗?”礼傲冷冰冰地发问,他的下巴缓缓地一沉,威严顿生。
  乔煦嘻嘻一笑,“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来这里的。”
  “对不起,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这里不欢迎你。”礼傲下逐客令。
  帕尔默探长尴尬极了,他想劝乔煦暂时回避,但乔煦一点起身离开的意思都没有,“你放狗吧。”乔煦满不在乎地说。
  “你……”礼傲没料到乔煦竟然和他耍起了无赖。
  “要么告我非法闯入,我不介意。或者你直接拿枪出来射我,你喜欢不喜欢大口径手枪?我就喜欢,够威猛够粗大。”乔煦说。
  礼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没有枪!我不信奉暴力!”
  “承认吧,不然被我查到你曾经参加过射击俱乐部,或者你父亲有私人靶场你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射射飞碟打打小鸟,你是如假包换的神射手,到时候你可就水洗不清了!”
  “对,我会射击,而且枪法不错。如何?”礼傲挑高眉毛,“但是我没有枪,我不会让你搜查这里,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枪。”
  乔煦开始微笑,“等到我们申请到搜查令,那柄枪早被你处理掉了。”
  “我很好奇你们能以什么理由申请到‘搜查令’。”礼傲冷笑,想唬他,没那么容易。
  乔煦的笑容凝固了一下,他对帕尔默探长打了个眼色,探长忙说:“不知能否请美第奇先生主动接受一次弹药残余物的测试?”
  “……好!”礼傲忍耐着。
  这时,凯瑟琳走进来,她脚步不太稳定,面色极度苍白,像是大病初愈,元气尽失。
  “啊,凯茜宝贝,你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哦!”乔煦站起来快步迎上去,礼傲想阻止都来不及,乔煦张臂拥抱凯瑟琳,凯瑟琳没有避开他,当他退开的时候,凯瑟琳拔出了他腰间枪套里的枪,“会射击就是凶手吗?我也会呀!”她砰砰放了两枪,乔煦和帕尔默探长身后的博物架上的一只古董花瓶和一个银制圣物盒被凯瑟琳一一击倒。
  帕尔默探长本能拔出手枪对准凯瑟琳,“把枪丢过来!”他凶狠地命令。
  看着那碎成一地的佛罗伦萨时期的艺术品,礼傲来不及心疼,“放下枪,凯茜!”他急迫地低喊。
  乔煦则惊得面无人色。他对凯瑟琳一点戒心都没有,所以她才能轻而易举地夺下他的枪,幸好她并无恶意,不然被击碎的就不是花瓶而是他的脑袋了,“凯茜宝贝,把我的枪还给我。”他用柔软的语调诱哄她,但他的声音不能抑制地发抖,听起来十分可笑。
  凯瑟琳乖乖丢开枪,“我没有参加过什么射击俱乐部,不过当年愿意教我用枪的街头小混混数都数不过来。”凯瑟琳炫耀似的解释,“你不要再找礼傲麻烦了,昨晚我一直与他在一起!”凯瑟琳厌烦地看着乔煦,“而且,我们始终都醒着,我想我说的足够清楚了!”凯瑟琳中气不足地说,她的声音仍然嘶哑,令人想到她早上在案发现场那一连串发狂似的尖叫,杰森的惨死对她打击极大,她像被人在腹部捅了一刀一样,肠穿肚烂,痛不可言。
  凯瑟琳大胆直白地为礼傲做了不在场的证明,帕尔默探长低头掩饰自己的窃笑。乔煦的脸色则变得十分难看,他不死心地追问:“你昨晚一直都在这里?”
  “对。礼傲体力不错,大概从下午六点开始吧。”凯瑟琳眨动翠绿双眸。
  乔煦知道她在说谎,但他无法揭穿这个谎言,他忿忿地抿紧了嘴巴。
  礼傲却意味深长地看着凯瑟琳。
  终于送走了乔煦这个瘟神,凯瑟琳松下一口气来。“真不明白他为何事事针对你。”
  凯瑟琳转身看礼傲,礼傲却低垂双目,他陷入沉思。
  “礼傲?”
  礼傲不言不动,恍若未闻。
  “礼傲!”
  礼傲缓缓抬头,他脸上的表情像暴雨将至的天空。
  凯瑟琳惊惧,她发现礼傲看她的目光严厉又疏远,“谢谢你帮我买的那些衣服,”她试图讨好他,“都好漂亮。”凯瑟琳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为她神魂颠倒洋相百出,他不曾对她冷淡,不曾对她疏远,不曾。
  他说过,她对他而言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并不贵,这样你可以支付得起,我把账单放在最上面了,你看到了吗?”礼傲冷冷地说,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退开了几步,他像躲避危险又污秽的东西那样躲避她。
  究竟是什么促使礼傲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凯瑟琳仍然搞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纰漏,她追近几步,“嗯,嗯,可能要等到下个月我才可以还钱给你。”
  “我可以等。”礼傲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的眼光真好,谁也比不上你。”凯瑟琳一边说一边笑起来,仍是那么天真甜美,“我就说嘛,你是天底下最最厉害的人!”
  她给他戴高帽,他仍冷若冰霜。
  “礼傲!”凯瑟琳有点急了。
  礼傲默不作声,只是把身体转向了门的方向。
  “究竟怎么了?”凯瑟琳按捺不住,嚷起来,她怒目圆瞪。
  “你真的在生气?”又或者还是在演戏!你骗得我好苦好狠!礼傲盯着凯瑟琳的脸,就像在看一种十分罕见的病人,他脸上的表情慢慢转变,从无法置信到克制不住地轻蔑,他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说什么的,但最终他忍住了,“凯瑟琳。”他叫她的名字,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像个正在崩溃边缘徘徊的狂怒的人做着最后的压抑。
  “怎样?怎样?怎样呀?你不要故弄玄虚了,有什么你尽管说好了。”她又撒娇,一副极度欠缺耐心的样子。
  礼傲怒极反笑,笑完之后,礼傲深深凝望着凯瑟琳,“Nontiabbandoneròmai。”他突然说了一句意大利文。
  凯瑟琳浑身一震,礼傲捕捉到她的反应,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苦涩,像亚当听到了上帝宣布对他的惩戒,它将褫夺他的乐园,“凯瑟琳!”他用力吼出她的名字,他的脸上因为过分用力而筋脉毕露,看起来十分的狰狞,又十分的痛苦。
  凯瑟琳吓了一大跳,她几乎没有立刻听出来礼傲吼的是她的名字。
  他不再看她,愤然转身,他摔门而去,颜色和式样都十分古雅的红橡木门剧烈地弹荡着,凯瑟琳在木门一开一阖的间隙看到了礼傲怒气冲冲的背影,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做出如此粗鲁的举动,那门还在晃荡,凯瑟琳走过去扶稳它,她倚在门边。她完全不知道礼傲为何突然暴怒?不,不是的。
  凯瑟琳看着礼傲的背影消失在走道的转角处,他没有回自己的卧房,他下楼去了,也许他想出去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凯瑟琳猜想,同时她紧紧捂住了眼睛,像是就要哭泣一样。
  谎言是真正的连环套,一个接着一个,最后被套住的总是说谎者。凯瑟琳轻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