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作者:白兰蒂    更新:2021-11-25 17:11
  我会让爱护我的人看见我过得多么好多么安逸,让他放心。当他推开门,要有满院的娇艳,扑鼻的芬芳。
  沈南新偶尔也会来,我以拙对他的黠,他对我慢慢的也就温和起来,不再那么防备。几杯茶,有时候还有一顿便饭,他狼吞虎咽,我笑他山珍海味吃腻了,来我这里忆苦思甜。他不懂什么叫忆苦思甜,我也不同他解释,他就哼着说我欺负他。有一次他在我这里发现了棋盘,就吵着要同我下棋,我哄着子矜才没空理他,让唐谦同他下棋去,他又开始惊讶,说我这里藏龙卧虎,自此之后对唐谦也是纠缠不休。唐谦脾气其实没我好,动不动喝斥他。我在想,沈南新到底平时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来我们俩这里被两个人教训还这么甘之如饴。
  不过沈南新表现的再热情亲和,我始终不会忘记他有神秘的背景。我不问——若对方想说,早就说了,若不想说,问了不过是让对方厌恶。就如同沈南新一句也没有问过我的情况一样。
  杨素说过,沈南新是个厉害的人,他高瞻远瞩,他心思深沉,他后面的组织庞大,他挥金如土。他——应是旧陈的人,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不敢再想下去,智觊大师那些对他的忠告言犹在耳,仿佛都是意有所指。
  “唐谦?”我抱着子矜屏住呼吸,过会儿迟疑的道,“你有没有听见外面好像有声响?”
  唐谦点头道,“可不是,不晓得谁家有什么事呢。”
  “咚咚咚。”正说着,有人敲门。
  “不会又是沈南新吧。”唐谦皱眉。
  “徐夫人在家吗?”外面有陌生人喊道。
  我赶忙跑出去,“在。”
  拉开门,就看见十个大汉抬着若干红布盖的大箱子,整齐的站在门外。
  我惊愕道,“这是……”
  一个四十来岁,下颌处一绺胡子,貌似管家的人恭敬道,“徐夫人,在下沈福,是沈府管家,奉我家东家之命给您送来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望徐夫人笑纳。”说完,转过身一挥胳膊喝道,“搬到徐夫人家去,都给我轻点!”
  “是!”大汉们齐声喊道。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对着箱子指指点点,当然,也有着对我指指点点的人,这些村民都认为我是个寡妇——沈南新时不时来,我虽无所谓,却也知道外人说得不会太好听,赵大娘旁敲侧击的就提醒过我,要是改嫁,最好就嫁了,这么平日男人上门,总不大好。如今他不知道又要玩什么花样,这人行事肆无忌惮我行我素,只是过小日子的我愁得很了。
  “当心,当心,都给我当心点儿!”沈福道,“搬到……”沈福转身笑着问道,“徐夫人,搬到您屋子里好吗?”
  “是什么?”我问道。
  沈福嘿嘿一笑,道,“对不住,徐夫人,我家东家说,要您自己看,我是不能说的。”
  又故弄玄虚,我皱皱眉,道,“那就搬到厅堂里去吧。”
  “听见没有,搬过去!”沈福转身道。
  几个大箱子就被整齐的码到了屋子中,恰好一圈,中间的面积平白的显得小了好多。沈福让那些个大汉先行散去,然后道,“徐夫人,您不看看吗?”
  我也是好奇的很,取下盖着的红布,这个沈南新,搞得跟聘礼一样,没见过这么爱秀的人,轻轻的掀开箱子,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冰块!”我低声惊呼。
  “不错。”沈福笑道,“东家说,最近日子太热,怕您、唐姑娘和小少爷不舒服,就送些冰块过来,您放心,这些冰块用棉花裹着,不会轻易的化,估摸着化了,我们就再送新的过来。”
  “徐夫人,若没有事,我也就先走了。您有什么事可以让唐姑娘去集市上,找那家新开的‘沈记’绸缎庄,那儿都是我们的人,随便谁都听从您跟唐姑娘命令——其实东家开那家店,就是方便您有事儿用的。”
  我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徐夫人?”沈福低声问道。
  我苦笑道,“沈公子这样,我愧不敢受。”
  沈福微笑道,“徐夫人不必客气,我们东家说了,和您是同门的情谊,谁都知道,同门的情谊那是最宝贵的,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同门也就跟一家没两样了。再者说,这区区冰块,不足挂齿。只是东家一点小心意,来之前东家就说了,礼敬徐夫人就跟对东家一样。”
  “那——”我叹口气,道,“就就多谢沈公子,多谢沈总管了。”
  送走沈总管,唐谦笑道,“这个沈南新,真是逗死人,还嘴硬不说是跟我们小子矜是同门,下次见到他呀,一定要让他恭敬的给‘伯母’敬茶,顺带的,我也是个伯母了。”
  我也忍俊不禁。
  “不过,”唐谦深深的凝视我一眼,轻轻的道,“对于同门,他也真的算是用心了。”
  我明白唐谦的意思,慢慢的转成苦笑,道,“唐谦你多心了。”
  我一个带着孩子的半老徐娘——当然,如果在现代二十五六岁不算什么,可是在身处的年代,就是在算得上不小了,没有什么姿色,也没什么才情,不聪明,不可爱,不活泼——还是他伯母,他沈南新脑筋短路了也不会看上我。
  他对我好——我忽然心一沉,除非为了……我禁止自己想下去,这样实在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没有人告诉过沈南新我的真正身份,怎么能确定他就会知道我是谁?
  夜里,关上窗子,果然凉爽惬意,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感觉一团团的云雾在眼前飘来飘去,捉摸不定,心烦意乱。
  沈南新说话算话,每每冰块要融化了,他都会遣人送来新的,并把旧的处理干净。那些村民看见沈南新的手笔,渐渐的也没有人在我面前说什么,反而是笑脸相迎。赵大娘更是劝我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个男人不仅年轻英俊,对你又这么用心,家中有钱,你嫁过去,不管做几房,也都值得了。
  我跟赵大娘解释,奈何她根本不信,叹口气,抬起头,屋檐上两只小鸟叽叽喳喳的迎着阳光叫个不停。
  柳言所说的日子早到了,外面人人都知道晋王已经成了新的扬州总管,偏偏,柳言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每次门响,我都充满希望,却又每每失望。
  “徐夫人,徐夫人,”赵大娘推我道,“你听你们家好像有人去了,你还不过去看看。”说完她冲我眨眨眼,充满了慈爱。我知道,她又开始给我幻想美好的未来了。
  我放下针线,推开门,看见自家门口果然又是大小箱子,不由得头疼,这次冰还没化,沈南新又要玩什么花样?
  “玉儿小姐。”
  “沈南新?”虽然知道是他派人来送礼物,但是却很久没见到他了,我也忍不住笑道,“你这个家伙,天天给我送这送那,早晚把你自己送破产。”
  沈南新笑道,“沈某虽不才,这些东西又何足挂齿,看看我今天给你的礼物你喜欢不。”
  “这些个箱子里面的吗?是什么?”我问道。
  沈南新咳了一声,踱着步,笑嘻嘻道,“不算不算,这些不过是些日常杂货,如何能当得起沈某送给玉儿小姐的礼物。”
  “到底是什么?”我皱眉。
  “来,”沈南新忽然抓住我手,我心里蓦的一动,想要挣脱,却觉得挣脱反而着了痕迹,于是便装作浑不在意,跟着他走。
  唐谦在后面喊道,“等等。”
  我一下撞到了忽然停步的沈南新的后背上,沈南新回过头,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他淡淡道,“唐姑娘,我乃是子矜师兄,难道你便真的这么不信任我吗?我保证天黑之前就给你送回一个好端端的玉儿小姐来,行不行?”
  唐谦沉思片刻道,“那好,最多半天,我家夫人要安全无忧。”
  我心中暗笑道,唐谦呀唐谦,你要是知道我跟这家伙的第一次见面,知道他怎么恶狠狠的打晕我的,估计说什么也不让他带我走了。
  一路上,沈南新不说话拉着我手大步走,他大步,我须得小跑着才能跟上。多少人侧目看着我们两个怪异的行径,我脸上说不出是因为累的红还是羞的红,“沈南新!”我低声道,“到底要去哪?难道我们只能这么去吗?”
  沈南新放慢了一点,侧头望着我笑道,“你是想跟我共骑一马,还是共乘一轿?”
  这天下午,艳阳万里,墨绿墨绿的树叶密密麻麻的织成一张阴凉的夏日保护伞,缝隙里是碎碎的金线,我们在树下,脚下也是闪烁的金色流动着——那是光打在了摇曳着的叶子上。抬起头,沈南新的后背模糊的晃动着,头发乌亮,被快走带起的风偶尔挑动一绺,反射着阳光,耀眼的很。
  不知道走了到底多久,只是行人越来越少,沈南新忽然停住,我缓缓的站到他身边,惊叹道,“真美。”
  如果说我们刚刚走过了一条路地上的金光之路,面前,就是一条真正的金色小溪,波光粼粼,汩汩流动。两岸,五颜六色的野花,显示出蓬勃的生命力,一眼望过去不到头,仿佛爬满了天地间,用一种最美的姿态盛放。一条小船,静静的躺在溪上。
  我轻轻的松开沈南新的手,走到船边,胆怯的,提着裙子,将一只脚放到船上,船体一晃,我吓一跳,发现一双温暖而有力的臂膀支撑住了我,我未说话,只是借着力,迈到了船上,远远看来船似乎不大,上来之后觉得却也不小,小小的船舱内,更是应有尽有。我坐了下来,发现小桌上有一个盒子,黑檀木的,精致小巧。我拿在手里,抬起头望沈南新,他对我笑笑,点了点头。
  我打开,忍不住叹道,“好漂亮的珍珠项链。”
  说来我在晋王府,在皇宫,不管喜欢不喜欢,见过的珍宝也不在少数,可是对我而言,同面前的这条珍珠项链比却一下黯然失色。这些个珍珠个个一般大小,圆润光滑,色泽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