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作者:晓残风    更新:2021-11-25 16:55
  一声厉喝,随枫满怀怒气的从众人身后转出,沿着由东方追风和西门非花开出的路穿过层层包围圈走到人群中心,直瞪笑得自在的苏大教主,“你要与我为敌么?!”
  苏缇的笑容渐渐变冷:“随枫,你我从来就是敌非友,不是么?”
  随枫将自己胸中的滔天怒气丝丝缕缕地化去,笑容也比苏缇暖不了几分:“苏缇,你我相斗这么多年,你可曾赢过?”
  苏缇的脸有了一瞬间的扭曲:“不错,这么多年来,你我无论文斗武斗还是其他,我都不曾胜过于你。可是今次却不同了,北堂逐月犯下弥天大罪,罪无可赦。随枫,一块免死金牌护得下他北堂逐月,还能护下你整个无名山庄不成?!就是皇上偏袒,难道天下人还容得下尔等这般叛乱之徒?!”
  随枫气极甩袖一拂,内力化为风刃射出,在苏缇脚前地面划出一道深痕:“苏缇,你口口声声说逐月有罪,说无名山庄谋逆,倒是拿出凭证来!若无凭证,休怪我不念同门之谊!”
  “你何曾念过同门之谊?!”苏缇的声音蓦地拔尖,竟已是恨至极致难消,一张美人脸更是扭成鬼煞模样,骇人至极,“幼时学艺,师傅就偏宠于你。乾坤决冠绝天下,他却只肯传于你一人,教我的不过都是些旁枝末节的功夫,虽难逢敌手却终究居你之下!当年明明是我先遇到了寒烟,是我伴他沙场征战,到最后他却只认得你的骰子玲珑,不记我一片冰心!他心心念着你的情深似海,却忘了那设计陷害,累他武功尽失历经苦难的人正是你!随枫,过去我处处受你压制却无可奈何,今日我要将数年怨气一并奉还!”
  宫袖一甩,她竟也将一道风刃甩至随枫脚前。
  目光冷冷地从地面上的划痕移至苏缇面上,冰凌般的气息不急不缓地从身上散出,随枫勾出的笑容比来自地狱深处的死神更让人心寒生畏。冷哼一声,苏缇微微昂起下巴,毫不畏惧地步步迎上随枫,带出的杀气毫不逊于她。
  “教主。”魔教右护法齐鸣忽然插入两人中,生生打断两人的暗斗,“属下幸不辱命,已查出赈银所在。”
  “在哪?”
  相较于苏缇的兴奋,随枫则更多偏向于阴狠;“齐鸣,想清楚了再回话。天下虽大,却不见得就能安藏一世。”
  齐鸣不卑不亢地对她一抱拳:“多谢水夫人提醒,齐鸣奉命行事,只认公理,不愿与人同流合污。教主,赈银,正在这县衙密室之中,但只余百万两左右。”
  惊呼声四起,最大的却来自于竹山县衙的衙役。
  一群人急忙随着齐鸣来到密室,果见里面堆满了金条银锭。林子安随手拿过一块银锭翻看,就看见了底部的官窑铸印。再命人连翻数十块,块块都有同样的铸印。
  随枫大惊失色:“苏缇,你敢害我!”
  “你自个儿不也说过,有种手段叫做‘陷害’么?何况,我不过是把你做的那些肮脏之事公告天下罢了!”
  “我无名山庄富可敌国,何必再私吞赈银去犯天下大不韪?!苏缇,你要害我,也需找个好的借口!”
  “不是你做的,那便是北堂逐月犯下的。”看着随枫越来越差的脸色,苏缇只觉从未有过的舒畅,“随枫,我知道你有通天之能,我倒想看看这事你要如何了结?这般大案,不死几个人总是难以交待,不过……无论死的是谁,你都难以交待之人吧?对了,这赈银藏在竹山县衙,只怕和这竹山县令也脱不了干系呢。”
  “你……”
  “不是他!”急急维护柳清扬的是北堂逐月,“真正的罪人是萧天朗!那些赈银我前日才在萧家别院密室中见过……”
  “大人!”萧天朗跪在林子安面前抢断他的话,“苏教主忠心爱国,几年前就已察觉无名山庄心怀不轨,只苦于无名山庄权势蔽天难以深究,故而才与下官联手。刚刚北堂逐月所言,皆是诬陷之言,请大人速速将无名山庄一干人等拿下,押赴上京听候圣裁!”
  “这……”
  “大人,不妨先拿下柳清扬。”萧司祈忽地开口道,“若这真是赈银,那无论是谁藏于此处,他身为此地县令不会不知;若非他人所藏,那他就是主谋;若既非赈银又非他人所藏……那他小小一个县令又何来这么多银两?”
  “萧司祈,你有千般怨恨只管朝我来,不准伤他!”
  萧司祈笑了:“毒尊大人果然重情呢。不过,今日之事若说不出个主使帮凶来,柳大人必逃不过一劫呢。若真是毒尊大人做的,还是认了的好,免得连累他人。”
  北堂逐月心头一惊,正在迟疑间,耳边听得水龙吟密音入耳:“莫胡来!柳大人有非烟领人护着,没人能伤他。”
  北堂逐月才松口气,非烟已跌跌撞撞闯入跪下:“公子!非烟失职,柳大人被魔教左护法蔚祈劫走了!”
  “说这么难听,我不过是请柳大人来罢了。今晚这么大的事,不亲眼看看就可惜了。”伴着朗朗笑声,蔚祈挟着柳清扬跃入人群之中,手虽不曾扣在柳清扬喉头,却死死抓住了他的命门。
  苏缇见北堂逐月仍在迟疑,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嘴唇极快的动了几下。
  北堂逐月浑身一震,脸上顿时血色全无。过了好一会,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塌下双肩,如同全身气力已被抽尽,又仿佛生命之火在瞬间熄灭。深深看了那正无比忧虑地看着自己的柳清扬一眼,他递出一个柔和温暖的笑容,而后闭着双眼朝林子安跪下,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绝:
  “杀人灭口,劫盗赈银……所有一切皆是北堂逐月所为,与他人无关。北堂逐月……认罪,甘愿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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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一切,全是逐月一人所为,与旁人毫无干系。”
  “逐月素来恃才傲物,不愿屈居人下,故而劫盗赈银想自立门户。至于那几宗灭门血案……实不相瞒,他们本是逐月的合作者,只是近来生了二心,所以才将之灭口的。”
  “唐门?不过是替人陪葬罢了。谁让他们不长眼的妄想欺负到我头上?”
  “将银子藏在竹山县衙自然是为了避人耳目,柳清扬书呆子一个,又怎么会有所觉察?何况我北堂逐月言出必行,说了那些建密室的人不准发出半点声响,他们自是连屁也不敢放一响的。”
  “杀人灭口,劫盗赈银之罪,逐月皆数认下,不必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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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堂逐月杀人灭口,劫盗赈银,罪大恶极,推出午门斩首示众,以正天下。竹山县令柳清扬,虽只受人蒙蔽利用,终是粗心渎职,今降为主簿,调平阳府听用。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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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只有“斩首”二字反反复复地回响耳畔,一声一声堪比重锤地砸在心头,紧痛着压制了呼吸。木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傲骨铮铮的人微笑着撩起早已看不出原色的长袍,施施然下跪双手接过那明黄的帛卷,任凭穿过琵琶骨的铁链发出冰冷的声响回荡在阴冷的牢狱中,却心满意足地三呼“万岁”谢恩。
  “为什么……骗我?”
  费力地从喉咙里挤出嘶哑难听的声音,有冲动将对方那一脸和暖的笑容狠狠撕裂。
  “天心难测,我尽力了。”
  “你撒谎!”用尽全力的嘶吼着,柳清扬咬牙切齿地扑过去,隔着木栏死死抓着北堂逐月的衣襟,“你若不承认,有水夫人相护一旁,皇上会为难于你?!北堂逐月,我不是傻子!”(奇书网|www.Qisuu.Com)
  “你自然不是傻子,天下哪有傻子能考上探花的?”北堂逐月轻轻笑着将他的手拉开,被穿了琵琶骨再被这样楸着衣襟的滋味终究是不舒服的。
  “你答应过我,皇上面前会说实话,绝不认罪的!”
  因为信他,所以才答应让他独自面圣。却忘了,眼前这人,为了他甘心被废一身武功,甘愿被人穿了琵琶骨,一路拉拉扯扯的从平阳府跟着囚车走到京城。
  泪水涨满眼眶,终于负荷不了的滚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低低的叹气声无奈的扬起,苍白微凉的手缓缓地穿过木栏,似想替他擦去泪水,却最终握住了他的手。紧紧一握又轻轻松开,最后柔柔握住。
  委屈、恼怒、愤恨一齐涌上心头,柳清扬狠狠甩开他的手:“大丈夫一言九鼎,毒尊大人出尔反尔…可曾为他人想过?!”
  “……我曾说过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不论你现在是忘了,或者本就不是……我的誓言不变。”
  柳清扬缓缓瞪大了眼。
  “当年是你救了我,如今算来,也不过是照本偿还,连利息都不曾给付呢。”
  “……北堂逐月,你是个傻瓜……”柳清扬恍恍惚惚地呢喃了一句,忽地皱着眉大笑起来,泪水却落得比之前更凶。再一次地抓住北堂逐月的衣襟,他猛力地摇晃着,“我不是柳清扬,我不是你的柳清扬,你知不知道?!我不是他,你的柳清扬早就死了,我不过是被送到柳家的养子!不过是承了他的名!我没救过你,我的过去里也从来没有北堂逐月!你报错了恩,念错了情!你知不知道?!”
  北堂逐月黯淡了眸子,坚定地一字一句道:“不,你就是柳清扬。记住了,你是杭州柳家的小公子柳清扬,不是别人。”
  也不能是别人。
  “我不是!”将他甩至木栏前,柳清扬声嘶力竭地吼道,“所以你现在立刻跟皇上说那些罪都不是你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