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梦游居士    更新:2021-11-25 16:54
  要向客户道歉,你是客户经理,要记住:第一、客户永远是对的;第二、如果客户错了,按第一条办理。”
  孟晓白漠然地听着,神给了他超脱这烦恼和困扰的希望,却没有给他一个期限,使他对现实世界遭遇的不满越来越难以忍受,却又对虚无缥缈的未来不敢抱以太大的希望。
  洪明达生气地说:“怎么还委曲你了?嗯?规章制度给你们制定了多少条?你说是别人向客户推销的商品,为什么盖上你的印章?这不是同样违反规定吗?你也是老储蓄了,人家牵驴你拔撅的事儿你能干啊?”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一楼上来,经过大厅向三楼走去。大厅里只有她一个人是移动的,尽管只是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她,但是那身影是那么熟悉,孟晓白目光一动,两个人的视线碰到了一起。
  是叶飞雪,她手里提着一个文件袋,正向楼上走,边走边看着自已,那双眸子亮亮的,似乎隐泛着一层泪光,那泪光下的眸子,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是伤心?是心疼?是怜悯?还是轻蔑?
  孟晓白已没有心思去分辨那双眸子的含义,当自已此时的失意和狼狈被她看到时,他用来禁锢心灵的冰山也为之崩塌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件利器,比叶飞雪此时那双眸子更伤人。他宁愿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生命,只要能让时光倒流,在叶飞雪看到他此时的狼狈前逃走。
  那双眸子就象一双烧红了的锥子在一寸一寸刺进他的心!他可以忍受一切不公、忍受一切屈辱,但是他就是无法忍受被叶飞雪、被他曾深爱过、曾用一个男人的身份呵护在自已怀里的女人,看到自已现在这副模样。
  洪明达的手指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指指点点,唾沫星子溅在他的脸上:“看你是老同志才调你去道南所,希望能起点表率带头作用,没想到你这么不争气,有章不循、利益熏心,瞧你那怂样,一看就没出息......”。
  “我、操、你、妈!”仿佛一声晴天霹雳,那根手指凝在空中不动了,洪明达大张着嘴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半晌才吃吃艾艾地说:“你......你......你说啥?”
  所有人都呆住了,看着一向老好人的孟晓白,仿佛头一次注意到眼皮底下有这个人的存在。
  孟晓白的额头,青筋犹如一条条蚯蚓般虬张了起来,脸已涨成了紫黑色,眼睛是血红的,他一把抻住洪科长的衣领,偌大的一个人被他提得脚尖点地悬在空中,洪科长惊骇地挣扎,可是孟晓白的力气大得惊人,根本挣脱不开。
  叶飞雪也吃惊地站住了脚步,瞪大了眸子不敢相信地望着他,孟晓白爆发似的吼声在二楼大厅回响:“你就会坐在上边喷粪!拍拍你的良心,事情是不是我做的,你心里没数?好呀,没证据,行!这黑锅我背了行不行?可你哪怕说几句人话呢,啊?!
  你明知道是怎么会事儿,还用什么狗屁制度来堵我。今天综合小刘休假,按规定梁勇做为唯一的负责人不许在营业期间离所,你是领导,一个电话,他来没来?
  按规定,监控设备使用人员无权掌握管理员密码,你问问哪个所的所长不知道密码?所长无权经办具体业务,可是他要来帮忙,要揽客户,我能拒绝?这是出了事,你可以用这些条框框来框我,不出事呢?
  用你的狗脑袋想一想,在实际工作中,所长联系客户,前台收款开票,要负责经办的人盖个章时,除非不想干了,或者从此与所有同事心存芥蒂地工作在一起,否则谁能拒绝?你那些多如牛毛的规定我样样照办,还能和同事们一齐共事么?
  你不是不知道,我坚持过规定,结果是什么下场?如果现在行长联系了一个大客户,会计柜台开完了户,让你在审批手续上补个章,你不干?嗯?那些制度都是给谁准备的?你们的制度旧的从来不删,新的不断增加,为什么过时的也不改?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暴怒的质问在空中回荡......
  第三十五章 真的汉子
  “因为万一谁出了事恰好可以拿那一条来堵怎么办?谁也不愿担责任,所以条款制度快堆成了山,有用的、没用的、能实行、不能实行的,你们的制度是多如牛毛、宁滥勿缺,纸上谈兵,一旦有事,自已脱责!是不是天下事全按制度去做就不会出错了?
  什么事都是人来做的,人要是想犯错,你抬出制度来就全都能解决?”
  所有人呆若木鸡地听着,站到他们这一层,同样有许多不切实际的制度,明明在现实工作中根本无法推行的,上面也制定出来,他们那些人也在基层干过,他们会不知道吗?不过是有了这些东西,一旦出了事情就可以用一句违反制度把他们的监督管理责任免去罢了,所以背后也没少发牢骚,可是却没想到孟晓白以这么激烈的方式当众说出来。
  洪科长被卡得直咳嗽,呛着嗓子嘶吼:“你......咳咳,你放手......”。
  梁勇想上来把洪科长救下来,他一边凑近过来,一边色厉内茬地叫嚷:“孟晓白,你疯啦,把科长放下!”
  “你闭嘴!”孟晓白嗔目大喝,戟手一指,把梁勇吓得一哆嗦。孟晓白甩开洪科长,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发怔的梁勇揪了起来,反手指着洪科长说:“我不是替自已辩解,如果我当时上去看看再说,就是不能拒绝,至少也可以当场说破,多几个同事知道。哈哈,可悲,多几个人知道我就能免责了?不会的,你还可以说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坚持原则,不按制度办事,对不对?如果行长让你做点违规的事你做不做?恐怕除非那事儿足以令他、令你丢官免职进监狱你才不做吧?”
  孟晓白冷笑着嘲讽道:“口是两块皮,横着说竖着说都是你们的理,我这样的小人物是对着做不对、错着做也不对。反正我无凭无据,你明哲保身我不怪你,可你也别落井下石,你有什么资格侮辱我?”
  他又霍地扭过头来,那双血红的眼睛瞪着梁勇,吓得梁勇瑟缩了一下,颤声道:“你......你别乱来,有话好好说”。
  孟晓白望着他,忽然呲牙一笑,那笑容有点儿冷,有点儿邪,笑得梁勇心里一寒,孟晓白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说什么?我和你有什么话好说?你就是一个小人,一堆垃圾!我要是打你,我都嫌脏了自已的手!”
  孟晓白慢条斯理地说着,一只手牢牢地抓着他的肩头,手指捏在他脖子的大筋上,弄得梁勇半身酸麻,动弹不得。
  孟晓白抬起脚,脱下一只皮鞋,大厅里静极了,人人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瞧他有点颠狂的神情,有的人已暗暗揣测:“这小子是不是让人给气疯了?”
  梁勇也莫名奇妙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古怪的动作,只见孟晓白提着皮鞋,看了看鞋底,忽然右手疾挥,“啪”地一声脆响,梁勇发出嗷地一声尖叫,还来不及挣扎,孟晓白反手又是一鞋底,另半边脸顿时也变得青紫肿胀,浊黑的血液顺着梁勇被扇破的嘴角向外淌。
  梁勇捂着已没有知觉的两腮又蹦又跳,嘴里发出不是人声的嚎叫。
  孟晓白把鞋丢在地上,将脚伸进去,冲大家呵呵地笑着说:“小人嘛,不能用手打,得用鞋底子扇!”
  他在木立不动的同事们面前踱了几步,张开双臂转了两个圈儿,然后把手一放,轻松地晃晃头,笑笑说:“好啦,再见吧,诸位!我解脱啦!”
  他向外走出几步,眼睛不可避免地碰到叶飞雪的眼神,她脸上已满是斑驳的泪痕,用一双迷朦的泪眼望着他。
  孟晓白不想看到她为自已落泪,刷地停住脚步,脚跟为轴,双手合拢摆出一个握枪的姿势,霍地转身,嘴里发出“啪、啪”两声,然后站直了身子,嘴角微歪,带着丝蔫坏的笑意,扬了扬手大声说:“老子不干啦,你们现在被我炒啦!”
  飞快地走向楼梯,身后已传来叶飞雪压抑的哭泣声,孟晓白狠下心没有犹豫,扬长出了支行大楼,沿着胜利大街疾步走着。
  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腿脚酸了,因为激怒爆发产生的兴奋也消失了,心中那种淋漓酣畅的快意一消失,他的意识才清醒过来,不免有些茫然。
  毕竟是平生头一次这么抛开一切,毫无顾忌地展露真性情,但是痛快之后要如何面对今后的人生?茫茫然地站在十字街头,手机传来短信音,打开一看,只有三个字:“纯爷们!”
  发短讯的是玉河分理处的赵海,他当专柜所长时的副手。孟晓白苦笑一声,这么快事儿就传遍全行了?也是,每个人都在自已那个小阁子里象工蚁似的日日重复着枯噪简单的工作,今天亲眼目睹了这么一场好戏,他们怎么会不欣喜若狂,四处打电话呢?
  电话响了,看了下号不认识,小孟按了拒接,片刻之后一个短讯传来,是叶飞雪的短讯:“晓白,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在哪里?今后有什么打算?”
  孟晓白低头看了会儿手机,又茫然抬头四顾:现在这个样子痛快是痛快了,今后该怎么生活?他叹息一声,把手机揣回口袋:“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不能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但是,我不后悔今天的冲动。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总有该轰轰烈烈、痛痛快快的时候!”
  旁边是一个街头公园,太阳有些烈了,孟晓白踱进公园,坐在条椅上,盘算着今后的去向,手机不断地想起,有些交情的同事都发来短讯慰问,有些看署名不太熟悉,依稀记得是这两年新入行的储蓄所员工,内容不外乎是“偶像呀,大哥”、“我崇拜死你了,老大,我也是啊,受气死了,又不敢发作”、“孟哥,一路走好,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劝哥更尽一杯酒,来日衣锦见故人”、“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