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作者:风靡洛加    更新:2021-11-25 16:32
  鲁宗道铸剑之术精妙,海内皆知。只是他不轻易为人铸剑,得之甚难。我爹自退隐以来,交往不多,这剑怕还是我娘去说动的。
  “这剑名好生特别。”我爱不释手。
  我爹看着我,说:“小我,小自我而大天下,方能宇宙乾坤,万物为用,此剑道之极。”又道,“剑虽利,甲虽坚,但都是身外之物,你切莫有依赖之心,要知高明的剑客,不以宝剑宝甲取胜。”
  爹说前面的剑道时,抽象的高深莫测,以我现在的剑术,却不能省悟。后面所说简单,我一听就明,点了点头,“知道了,爹。”
  爹目光忧郁,慈爱地伸手摸着我脸,道:“你必定要长大,爹和娘不能一辈子跟着你,以后你做事,要多用脑,少言行,结交不要太滥,有些人碰不得……”爹开始老生长谈,自他到长安后,就变的有些婆婆妈妈,言辞上跟娘看齐,娘事忙不在时,便由他来嗡嗡。幸而爹甚有自知之明,看出我不耐烦,停了说教,挥手道:“你玩去吧,外出小心。”
  我笑了,忙忙地辞了阿爹,跑出书房。
  出了门口,发现天色已昏黄,醉酒睡眠之深,出乎意料。我心内记起一事,便同陆师姐一起出了剑院,走向朱雀大街,然后转到西市大食商坊,进入一座伊斯兰礼拜寺。我让陆师姐在拱门处等我,自己穿过长长的外殿,到了内侧真主堂。
  殿内,三三二二有几个大食国人头缠白巾静坐祷告,其中有一名面罩白纱衣著阿拉伯服饰的女子,体态婀娜,闭目合什。觉察到我靠近,睁开了黑亮的眼睛,盈盈一撇,轻声说:“阿聪,你来晚了。”说着,站起来,腰肢款款,转到了柱后阴影内。
  “阿武,对不起。有事,迟了些。”我跟过去说道。
  武媚低了脸儿,默默无语。我又解释道:“昨日房老二谋反,死了高阳姐姐。”
  “我听杜鹃院的俞师妹说了。”武媚低头说,“可怜,女人总是痴的,公主也是一样。”说着,她转过脸来,“我的事,可向陛下说起?”
  我道:“还没有机会,陛下新皇,国务烦琐。”
  “哼,”武媚鼻子里出了口气,轻哼道:“国事烦琐?昨日怎么有空狩猎?”
  我哑然,武媚又道:“我回去了。”说完,转身便行。我伸手拉住,道:“且慢。”武媚甩袖儿,恼道:“不要拉扯。”
  我放了手,却横过身子拦着,道:“再等会儿,我有话说。”
  武媚道:“出来久了,明师太要找的。”说着想绕过我,我移动脚步,拦着说:“阿武,二年了,就不能多等会儿?”
  武媚停步,说道:“你们这些男人,生生儿把人家好好的姑娘逼成了尼姑,还嫌不够,还要来骗!”
  我道:“出家不是我的主意,先帝信不过后宫,却不是我。”
  武媚冷冷说道:“跑得了你跑不了李治,我总以为他会念着我,却原来不是。托了你阿聪,又是个不牢靠的,真真儿让人心冷,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在杜鹃院跟着师傅学一辈子秀女,做一辈子女红,又出来做什么?又进宫做什么?”她说着,眼圈子微红,水汪汪满腔幽怨。
  我大是不忍,说道:“好阿武,好姐姐,你倒是别哭,我一定再想法儿,带了你出了那牢笼就是。”
  武媚抬手,纤指轻弹,试了泪珠,道:“我服侍先帝直到最后,未了得了这么个果儿,年轻轻的剃光了头……”她说着又哽咽了,忙掏了手帕,掩了小口。
  我伸手想揭了她头上纱罩,被武媚抓着了手,说:“做什么?”
  “看看你的头发长了没有?”我道,“年前我送的乌首药,难道竟是无效。吐番松赞干布敢骗大唐,文成公主算是白嫁!”
  武媚拍了拍我手,说道:“没效怎么样?白嫁又怎样?你能把文成抢回来?”
  我微笑道:“抢就抢,不过要先看了你小脑袋上是否还寸草不生。”
  武媚拿葱指点了点我额头,说道:“小强盗,算你狠!”又叹道:“长是长了,不过跟往日相比,还是短了。”
  我道:“给我看看。”说着又动手要揭头纱。武媚抬手搁开,微恼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也动手动脚,无礼!”说着,忽又卟哧轻笑,“小坏蛋,给你看看也无妨。”说着,掀起头纱,在伊斯兰寺点起的烛火前[奇`书`网`整.理.'提.供],露出新生的乌发。
  白雪少年/朦胧剑客 17.长安夜色浓.绾青丝.护花
  望着武媚新生的青丝,我竟觉比往日更好,虽短了些,但俏皮的向外舒卷,倒也让人耳目一新。而头纱掀起后,面纱也随之揭下,衬着瑶鼻朱唇,越发风姿明媚。
  见我发呆,武媚又戴上纱巾,说道:“好了,看也看了,我这可该走了。”
  我看了看天色,确是晚了,便道:“我送你。”
  陪了武媚,走出礼拜堂,陆玉沉婉约的身影立在穆斯林拱门下,候着我们。见了武媚,并不言语,只微微一笑,便伴着我们出寺。我知陆玉沉向不多管闲事,也就不说明武媚的身份。倒是武媚不好意思,出寺后停步,对我说:“就此别了吧,不要送了。”
  我道:“还是送你回家的好,近日多事,路上只怕有禁军盘查。”武媚想了想,点头不再多说。
  长安街头,夜色蒙蒙。陆玉沉指尖擦着了火折,点起一个小宫灯,黄黄一团,照着眼前几步的光景。放眼长街,由于昨日的事变,夜色的长安行人稀疏。亭台楼榭,雾湿风露,伴着花香,都浸入了静止如水的月色,使长安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纯净,清秀。
  陆玉沉在前,举着宫灯,行进中忽地停滞不前,武媚轻咦一声:“怎么了?”我转目四顾,汉白玉桥下流水哗哗,除此万物沉寂。
  “嘘,你听……”陆玉沉侧耳说道。
  武媚细语:“什么?”
  我心上一动,说道:“这么静,连虫子都不鸣叫,难道有杀手?”
  陆玉沉反手握剑,气运全身,发丝飘浮,衣袂微荡。蓦地从街角阴影处,几条人影闪出,身形如电,黑暗中刀光隐现。陆玉沉反手将宫灯横插于腰间,长剑出手,身形如电,绕着圈子飞舞,快的令人眼花缭乱,已和杀人者们交上了手。刀光剑影,交错纷乱,也不知有几个人前来袭击,我自问身手还未能达到陆玉沉这种速度,只能按着宝剑静立,防护武媚。
  交战中陆玉沉叱道:“妖魔鬼道,也来长安放肆!”话音刚落,夜风中血腥飘扬,已然有人中剑死亡,从空翻跌。便于这时,长街一头,蹄声得得,一队唐军盔甲鲜明,刀枪铮铮,巡逻过来,见了这情景,领队大喝:“什么人敢在京师械斗!”说话中暗器嗖嗖,刺者已向唐军袭射。顿时呼号声起,马嘶人乱,“有刺客,有刺客!”纷乱间,屋顶楼檐,又纵出许多人影,投向我们。
  我拔小我神剑,出手急使,有心试锋,尽朝敌兵招呼,剑气森森,吃吃吃,也不知削断了几把兵刃,地上叮当响成一片。刺者惊讶,叫道:“他手上是宝剑!”叫声未了,有人从旁突进,伸掌向我肩头按下,我理也不理,让他打中。那人得手,但眼内喜悦之色一闪就逝,随即缩手,收手虽快,还是鲜血淋漓,又惊呼道:“软猬甲!是软猬甲!”
  唐军领队听见,笑道:“扎手了吧。”又向我叫道,“阵中可是云阿弟!我是冯小宝!”
  “正是,是冯大哥么?”
  冯小宝应了声,展齐眉铁棍,挥舞冲来。冯小宝仍禅宗六院高徒,少林棍法,果然不同,杀翻了好几个,冒着流矢弩箭,冲到我身旁。陆玉沉道:“冯都尉,贼子太多,发号叫人!”
  冯小宝道:“陆二姐好!”招呼毕,抬手间吃的一响,当空发了个流星炮,啪的一下火花四散。于此同时,一边武媚的面纱被刺者剑尖挑破,身子一仰,使了记杜鹃派的飞燕步,闪过剑尖。那面纱飘飘坠落,火光中丽容惊艳。冯小宝看的一呆,说道:“是你!”紧接着“啊哟”一声大叫,手按屁股,却是被刺伤了臀部。武媚忍俊不禁,笑颜如花。
  冯小宝红了脸,怒道:“贼厮鸟,咬我!”骂着,跳开去挥棍狂风般乱打。刺客们来去纵横,在街市与我们又缠战顿饭功夫,方在唐军和剑院后缓赶到前飞纵撤离,呼哨声声,没入夜幕。只留了一地死尸狼籍,滩滩鲜血。
  冯小宝见刺客退了,柱棍叉手,叱咤一声:“必胜!”边上唐军武士剑刀上指,齐齐吆喝:“哈--!”声震星空。
  我收剑回鞘,问道:“阿武,可伤着了?”武媚摇了摇头,从怀中又掏出件纱巾,蒙了脸面。
  大唐缓军赶到后,一边清扫现场,一边搜捕刺客。陆玉沉帅后缓剑院高手也跟着追捕,因此上由我和冯小宝带着队唐军护送武媚回到感恩寺。冯小宝一路发呆,直到武媚进了门,还对着门怔怔不已。我拍了他一记,说道:“醒醒吧,人家不会理你。”冯小宝省过,嘿嘿笑道:“小阿弟,你真是有福气,能接近她。”
  “哪个她啊?”我故作糊涂,迈步便走。
  冯小宝牵马追了上来,笑道:“杜鹃啼血院出来的,果然佳人,阿武方才哪几手功夫,好生漂亮。”
  我道:“今次遇险,还亏阿武学过几手,不然真要糟了。”武媚在杜鹃院,主修文技,武学为次,杜鹃派培养秀女,向来如此。虽然这样,也已甚为了得,由此推想俞院长的武技,更是厉害。
  冯小宝道:“对方什么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