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来吧,来到我身边(二)
作者:公孙羽    更新:2021-11-25 16:27
  “文思?毒药?”唐卡夫人撇撇嘴,“我赞成。”
  “我也赞成!”溪岙做了个鬼脸,嘿嘿笑道,“但我是个大姑娘了!”
  溪岙一向将自己四年不交男朋友的理由推诿给学业负担太重,她不是没有想象过她和文思之间的未来,但她只敢想她如何帮助他照顾他,如同对待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兄弟那样。从溪岙见到文思的第一眼起,她就只是想保护他,这份童年的情绪至今没变,溪岙从没有想过要占据甚至控制文思的生命。如果他真的喜欢别的小女孩,那么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喜欢。
  “就是你了!怎么,被我吓到了?”溪岙忍不住又捏了捏文思的脸颊,正要收回手,却被文思一把抓住。
  “不骗人的?”他小心地亲亲她的掌缘。
  溪岙猛然瞪圆双目。
  文思紧紧盯着溪岙,溪岙觉得他的目光像张布满倒刺的网,避无可避。
  “要可口可乐吗?”唐卡夫人频繁地找借口查房。
  文思急忙放开溪岙,溪岙也立即板起脸,“咳咳,你的SAT考试也快要到了,你准备得如何了呢?”
  唐卡夫人站在门口张了两眼,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满意地离开。
  溪岙拍拍胸口,一屁股坐进高背沙发,“吓死人了!竟然不敲门!”
  文思立即又半跪在溪岙脚边。溪岙吓了一跳,双手扣紧沙发边沿,“我说考试的事,是当真的,不是和你闹着玩的,你究竟准备得如何了?”
  “我说的事,也不是和你闹着玩的!”文思冷下脸来,厉声道。文思过了变声期,如今他愤怒的声音就像个成年男子那样,轰隆隆的,闷雷似的。
  溪岙不止一次后悔她竟然选择了医科中最难学的脑科。溪岙曾经动过转换学科的念头,但怕父母失望,最终还是作罢。
  唐卡夫人和唐卡老爹无数次地进行这样的对话:“人的脑袋多么重要?”
  “当然当然。”
  “医生多么了不起。”
  “当然当然。”
  “给人的脑袋医病的医生自然是最最了不起。”
  “也是最最聪明,不然怎么能给人医脑呢?”
  文思对于溪岙竟然选择医科的反应则相对冷静很多,“很棒,不是吗?”他先敷衍地夸奖两句,“不过,van gogh说,霍乱、肾结石、肺结核、癌症都是去天国的旅行工具,一如船、汽车、火车是地上的旅行工具一样。你把这些病都治好了,别人还怎么上天堂呢。”
  溪岙听完这番话,不由猛抓头发,她从来没试过从这个角度来看待医术。
  文思问得那么认真,全然不是打趣的样子,文思完全从一个艺术家的角度质疑人的生老病死。溪岙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说:“天啦,文思,我跟不上你的思路了。”
  文思的天才越来越强烈地显露,而溪岙只懂得按部就班勉力去做好学生。溪岙以为这才是她和文思之间最大的问题,他们根本是两种不同的人。
  所以在溪岙读医科的最后一年,溪岙决定慢慢从文思的生命中撤离,溪岙将为文思补习的重任交给了尼娜,尼娜从密歇根大学毕业之后回到斯图中学当老师,约书亚妇唱夫随,也在斯图镇附近的一家工厂谋了一份职业。
  唐卡夫人大喜过望,恨不得文思从此从他们唐卡家绝迹才好。唐卡老爹则不这么想,老爹已经在内心将文思视为自己的恩人。数年前,文思鉴别出一幅van gogh的早年在纽南时的习作,溪岙原本没放在心上,但为了不让文思失望,还是托人送到纽约知名的拍卖行鉴认,结果却被证明确为真迹。
  那幅画是溪岙托杰克买来转送给文思的,照理,画是属于文思的,拍卖的钱理应全部归属文思,但文思却听从了溪岙的劝告,愿意和杰克平分,杰克不愿意表现得小气,提议他和溪岙还有文思三个人平分这笔钱。溪岙将分得的钱如数转交给父亲,唐卡老爹终于有了足够现款盘下他的希望小店。
  唐卡老爹认定不贪钱是极好的品质,文思小小的年纪就能做到见利不忘义,足见这个小孩子本质是极好的。
  其实,唐卡老爹倒是高估文思了,文思天性脆弱敏感,驾驭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最拿手,但对付金钱这么实在的东西,他毫无办法,自然是溪岙怎么说他就跟着怎么做。
  文思分到那笔钱,溪岙征求他本人同意,偷偷瞒着默顿夫妇,交托给父亲保管,溪岙知道如果把钱给了默顿夫妇,文思必然是一分也得不到的。
  自打文思得了这笔款项,溪岙就动了鼓动文思去欧洲学画的念头,但文思断然拒绝,他至今仍不愿将绘画视为正当的职业,更别提视为毕生的追求。如今,他画,还是为了讨好溪岙。
  整个春假溪岙都呆在学校没有回家。春假快结束的前两天,溪岙收到一份快件,打开来,是幅画。
  苍绿的树林里,有个白衣的少女。整幅画面的视角非常压抑,只见树的根部却看不到树枝树叶。女子的脸也是模糊的,似乎被一团烂白的光遮住,这令她看起来凄楚恐怖,似乎正不怀好意地窥测什么,勾魂的幽灵一般。
  那女子也有一头波浪般流泻的金色卷发。
  溪岙知道那是自己。
  画的背面有一句短短的留言,如果周六日落之前还见不到你,那么文思从此再也见不到任何一切。
  署名是文思。
  溪岙吓得冷汗直流。她不知道文思的话是暗示他会离家远走,还是暗示他会自杀或者弄瞎自己的眼睛。
  溪岙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如果文思要吓唬溪岙,他成功了。一来,溪岙实在在乎文思;二来,文思纤细敏感易怒易伤的性情令溪岙相信他可以很轻易地做出任何自残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