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总，量子基金准备在泰国干一票，跟不跟？”电话中，秦思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丝毫没有讨论做空一个国家货币时该有的兴奋。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克制得好。
  苏远山抿着嘴，一直沉默着。
  “山总？”
  “秦思姐，你的意见呢？”长久的沉默后，苏远山轻声问道。
  这下换秦思沉默了。
  苏远山提示道：“你不用考虑我的态度和倾向，你遵从你自己的分析和逻辑。”
  “好。”秦思轻轻吸了口气，轻声道：“华盛顿共识，你知道吧？”
  “嗯，你说。”
  “基于华盛顿共识，市场可以通过最少的干预自行处理好市场的一切——那么，在自由经济下的任何行为，都可以看作是市场的自我完善。”
  “通过分析，目前四小龙四小虎这某些国家和地区所呈现的繁荣，本质上是因为外资的涌入而导致国内经济的膨胀。他们的繁荣是虚假的，泡沫的。”
  “嗯，继续。”苏远山点了点头。
  “所以……替他们戳破泡沫也是好的。”
  秦思的话，无疑表明了她的态度。
  苏远山继续抿着嘴，沉默几秒后道：“秦思姐，抛开我们对华盛顿共识的认知歧义不说——我不认为华盛顿共识是万能灵药，但有一点是对的，做空手段是挤压泡沫的有效方式，它的存在是合理的，带有警示性的。”
  “但秦思姐，资本又是不可控的——万一把东南亚的经济搞得稀巴烂，好几年都缓不过来怎么办？别忘了，我们离开东南亚，主要还是为了规避风险，而不是永久离开，东南亚依旧是我们的重心。”
  ——苏远山纠结的问题就在于此。
  金融危机当然要发生，否则无法完成产业转移。
  但金融危机也不能玩得太过火——现在秦思能够调动大把的美刀，要是她也入场，再加上自己这个算无遗策的作弊者帮忙，那么，极有可能就变得无法收场起来。
  一个穷得跟非洲似的东南亚，对远芯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苏远山还要时刻防备着最坏的局面——万一灯塔国现在就开始搞远芯，那仅靠国内的市场，是断然无法养活远芯的！
  所以，耕耘了五年的东南亚，依旧是远芯的基本盘之一，不能搞得太烂。
  “这样，你抓紧时间回来一趟，先把前期准备工作做好——我们毕竟不是国际游资，见到钱就扑的，得有目的和针对性。”
  “好，我明天就回来！”
  挂了电话，苏远山又揉起了眉心。
  后世对亚洲金融风暴有过诸多的分析，几乎谁都知道是从泰国开始，在泰铢投降后，国际游资就跟疯了一般席卷整个亚洲，菲律宾，大马，新加坡——四小龙四小虎中，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就是岛上。
  而放眼整个亚洲，也只有岛上和大陆因为有着大量的外汇和严格的金融管控而没有受到波及。
  “这次真的是火中取栗了。”苏远山一咬牙，抓起手机，又拨通孙西慧的电话。
  ……
  东南亚上空的幽灵并没有对国内产生哪怕一丁点的影响，相反的，不断还有外资进入国内，抱着资金和业务大肆涉足低端制造业。
  已经彻底分出去了的鸿远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仗着身处无论是地理还是政策还是供应链都无比优越的特区，蒋庆川一边开足了马力消化来自世界各地的订单，特别是手机订单。另一方面，在四月初，鸿远也首次公布了97年第一季度的财报。
  财报显示，鸿远第一季度实现营收45亿人民币，相比去年同期增长80%。
  这份财报一出，整个亚洲区域的工业生产界顿时一片哗然！
  众所周知，代工厂就是个赚辛苦钱的活儿，虽然经手代工的产品最终市场价可以从几十到几千。但中间的代工费却未必就能差多少——反正都是看焊点，看流程，看工艺。对于OEM的产品，最多再赚个原材料过手费。
  因此，代工厂的营收，从来都是不高的。
  但鸿远却猛地爆出了45亿人民币这个堪称“巨额”的营收！
  它想干啥？宣布自己已经成为亚洲最大的新兴生产基地了吗？还是……要打算融资上市了？
  然后，鸿远便召开了首次融资洽谈。
  ……
  于业界的一片哗然中，乔布斯再次来到国内，在见证了远芯的Vidoo6系列手机后，悄无声息地与远芯率先签下了YOS的使用授权合约，且表示，苹果不会出现在五月份的YOS大会上。
  对此……苏远山表面上一副你太不够意思了的样子，心里却爽得不行。
  此时的苹果百废俱兴，一心想着在MAC上持续发力，收回曾经的失地和荣耀。压根就没想过要专门搞一套“小”系统。
  只要他肯用YOS，那苏远山就能等着潜移默化地让他用下去。
  送走乔布斯不久，苏远山又迎来了来自霓国的一位重量级的人物，并亲自带着他前往沪市上任。
  ……
  沪市机场，李明柳和闪存项目组的几位负责人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当看到苏远山让一位年过五旬的大爷先走之后，李明柳忍不住低声调笑了一句：“得，这次这位爷是真大神。”
  话虽如此，李明柳还是大步上前，双手紧紧地握着这位身材矮小，面容和善的老爷子，脸上少有地升起了敬仰：“富士雄先生，欢迎阁下来到远芯。”
  这位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老爷子，便是苏远山找了各种关系，最终才让其松口答应前来远芯的舛冈富士雄。
  这位富士雄，可不是一般的大神。
  是真·闪存之父。
  无论是闪存的概念，还是NOR闪存，亦或者NAND，都是出自这位老爷子之手——最可笑的是，东芝只奖励了他几百美金就把他打发了。甚至很长时间内都绝口不提富士雄这个名字。
  直到前年，远芯突破MLC颗粒，去年又成立NAND闪存联盟，又引发连锁反应，逼迫intel和闪迪组成IS联盟与之对抗。
  富士雄觉得，自己要是就这么算了，怕是到死都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早已离职东芝的富士雄选择了起诉，认为自己的贡献被低估和磨灭了。
  如今，他就算接受了远芯的邀请，也依旧没有撤诉甚至都不接受和解，他就是想让东芝知道，当初他们是多么的短视和不公。
  苏远山和李明柳不留痕迹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马上便替李明柳介绍道：“富士雄先生，这位便是李明柳。”
  “我知道，我听过，你很了不起！”
  富士雄紧紧地握着李明柳的手，也不管李明柳听不听得懂，用日语接连表扬着，像极了一个终于找到失传多年弟子的民间老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