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很快便收起了文艺范，见苏远山一副愣住的模样，解释道：“李白的诗，感慨时间。”
  “额。”苏远山赔了个小心：“抱歉……不是故意的。”
  “……你道这个歉就是故意的了。”陈静瞪了他一眼：“而且我觉得我不老。”
  苏远山张了张嘴，然后马上意识到，在女人，特别是有点年龄的女人提到年龄的时候，男人最好闭嘴。
  陈静见他识趣，也就不再为难他，继续朝前走去。
  “对了，今天你和杨总聊什么来着？”
  “就聊了一下连通今后的发展，而且看得出来，他们野心不小。”苏远山说着顿了顿：“他们打算率先搞3G。”
  “嗯，我这边也聊到了。”陈静点了点头，叹道：“3G啊……现在标准到底怎么样了？李逸男上次会议说得倒是很好，但听说国际电信标准委员会就要开始公开征集3G标准了……而且还必须要有一定数量的专利要求……”
  “放心吧，我们的专利数量要求没问题的。至于技术嘛……我们和高通互换了专利，现在复用技术支持FDD和TDD两种模式……”
  陈静马上打断他：“说点听得懂的。”
  “好，简单点说就是，在目前比较牛逼的三个标准中，我们的标准，就网络传输速度而言，以微弱的优势领先欧洲的WCDMA，较大优势领先于CDMA2000。当然，咱们CCDMA标准的专利也不是远芯一家贡献，还有来自星海以及霓国、泰国，马来西亚等几家电信企业。”
  “目前标准主体已经完成，我们对CCMDA的最大贡献是功率控制这个核心专利，不管WCDMA还是CDMA200，都必须要用到。”
  陈静慢慢点头，笑问道：“你的意思就是今后我们就能靠吃专利费躺着赚钱了？”
  “哈哈，做梦吧！”苏远山失笑道：“怎么可能……我们的技术还是基于CDMA和GSM升级而来，有很多技术都需要别人支持和授权才行。”
  陈静便瞪了苏远山一眼：“你说新马泰的电信企业也有专利提供，他们什么时候行了？”
  苏远山却不屑的瘪嘴：“行个蛋，基本上都是些可有可无的技术，而且还是我们手把手教的——你明白这为什么。”
  陈静微微一怔，然后默默点头。
  她当然明白——和国外的通讯企业、特别是电信运营商合作，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推广标准。
  只要CCDMA能够走出去，那基站设备，基带芯片，手机，就都能走出去。
  这就是扩张。
  “但好难啊静姐……”苏远山抱着臂膀，被迎面吹来的寒风冷得一缩，他赶紧朝着远芯门口走去。
  他声音从风中传来：“东亚范围，特别是儒家文化圈内……政府的力量从来都是空前强大的。想要通过企业行为影响政府的屁股，太难了。”
  “太他妈难了。”
  ……
  一月二十八日，姜尚文搭乘的航班准时抵达沪市。
  作为德仪的资深副总裁，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内地了——去年远芯主持召开闪存联盟，他便代表德仪来过，并获得了MLC颗粒的工艺授权。
  ——远芯对德仪的工艺授权，采取的是免先期授权费，从已销售颗粒中分成的方式。
  这种方式，可以最大限度地让晶圆厂不必有额外的前期投入就可投入生产，迅速推动市场普及。
  只不过，德仪并没有生产。
  是的，德仪在衡量再三后，并没有如约生产MLC颗粒。
  事实证明，德仪的考量是对的。因为就技术而言，虽然远芯率先发明了MLC架构，并宣称这是拖动数码时代来临的火车头。但随后intel和闪迪便反手一击，证明了远芯想要和IS联盟这种老牌的半导体企业、特别又是在人家搞了许多年的领域中称王称霸，那还嫩了点。
  却不料……就在这年关将近的一个月内，先是德远宣布突破了0.35微米工艺极限，紧接着不到一个月，远芯也宣布推出单颗64MB的闪存。
  这还不算，一个“默默无闻”的，叫远众微电子的芯片设计公司同时宣布，成功攻克了NAND闪存在LDPC纠错机制中的软判决关键算法，并同时推出IS748和IS948两款闪存主控芯片，前者主要面向高端的SSD市场，后者则可以可以使目前的USB闪存盘接近USB1.2协议的传输极限。并宣称，USB协议，应该升级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远众微电子，除了在两年前宣布发明了优盘之外，便再没有在业界激起多少浪花，一方面，优盘并没有达到普及的程度，就连USB接口都尚未完全普及。另一方面，市面上也有不少企业涉及主控芯片领域。
  是以，除了那些被远众微电子四处发传票状告侵权的企业之外，业界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个一看就是走大运撞出了USB闪存盘的小企业。
  但现在，敏锐的行业大佬们意识到，如果远众微电子的两款主控芯片真的不是吹牛的话……那么，或许闪存市场怕是真的要迎来一番地震了。
  IS联盟之所以强大到让人顾忌和无条件的信任，最根本的原因便是这两家企业在SSD固态硬盘上掌握着话语权。
  而众所周知，SSD固态硬盘，是由一颗又一颗的单die闪存颗粒组合起来的。
  现在……这个远众微电子非但宣布实现了固态硬盘主控芯片，还推出了领先的纠错技术……
  ……
  “要变天了啊。”
  走出机场，姜尚文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
  四下张望中，便看见总裁助理圣光峰含笑迎了上来。
  “姜博士好，张博士临时有事走不开，所以就委托我来越俎代庖了，还望海涵。”
  姜尚义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和圣光峰握手后微微一笑：“光峰老弟这是哪里话？你不也是咱们德仪的老人——要是张博士连个老朋友都不叫来，那我可就真要埋怨几句了。”
  “哈哈，是是，姜博士这边请。”
  两辆商务车使出虹桥机场，朝着市区行去。
  一路上，姜尚义和圣光峰绝口没谈公事，只是一味地闲聊着，感慨着沪市的变化。
  “这才不到一年，沪市就又是新面貌了。我记得去年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大片的建筑工地，现在居然都已经成商业小区了？”
  “呵呵，沪市底子好，所以发展得快一点。”
  “嗯，确实。不过这个速度，还是未免有点太惊人了。”
  此时汽车驶入城区，此时临近下班高峰期，汽车也渐渐多了起来，竟然有了几分要堵住的趋势。
  “边上那么多人是在做什么？买手机？”
  圣光峰顺着姜尚义的目光方向望去，只见街边一个店铺外挤满了人群，就像是在抢购什么东西。
  “对，连通开业，买手机的。”圣光峰指了指人群上方的招牌，笑道：“连通开业大酬宾，在连通营业厅购买指定型号的手机，1000块入网费返1000话费，相当于取消了入网费。”
  “取消了入网费？”姜尚义立刻惊讶了起来。
  他作为德州仪器亚太地区的总裁，对大陆的半导体很了解，自然知道此时的大陆，入网费甚至比一部手机的成本还要高的。
  “怎么……大陆不是还有一家运营商吗？这个……是国家强制下的命令，还是？”
  “自由竞争吧，具体我也不清楚。而且连通对这个活动捂得严严实实的，今天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圣光峰便笑了起来：“张博士就是因为这事召开生产会呢，毕竟如今手机行业牵一发动全身，德远的产能有一半都在手机芯片上。”
  姜尚义便微微点头，沉默了下来。
  毫无疑问，代工生产手机芯片这种热门芯片，光就利润而言，是大大超过了DRAM颗粒的——DRAM颗粒虽然需求量大，流水高，但在市场逐渐饱和的现在，利润已经很微薄了。
  甚至可以说，已经快到经不起什么风吹草动的地步了。
  除非几个晶圆厂失火，否则周期性寒冬指日可待。
  ……
  商务车渐渐驶出城区，前往张江工业园。
  一路上，姜尚义保持着沉默和思考，只是偶尔接上圣光峰的话。
  到了德远半导体大门，商务车直接开了进去，停在了办公楼下。
  “姜博士，这边请。”
  办公楼下，张汝金依旧没有现身。
  直到这时，姜尚义终于微微皱了皱眉，但他还是一笑而过，随着圣光峰的指引前往电梯。
  出电梯后，笑容可掬的张汝金三两步迎了过来，连声抱歉。
  “尚义兄，有失远迎，实在抱歉，请。”
  “张兄哪里话。”
  二人互相谦让着进入张汝金的办公室，圣光峰则将几位德仪的随员带去了接待室好生招待。
  待秘书奉上茶水，又关上了办公室的房门后，姜尚义盯着张汝金，突然苦笑：“张兄，看来这次我来得不是时候？”
  “哪里哪里……”张汝金含着笑，把茶杯往前推了一推：“尝尝，这是从小山总送来的，据说是特供茶。”
  姜尚义点了点头，端起茶杯，片刻后问道：“小山总有空吗？”
  “他比我还要忙，昨天才去了霓国，这一趟回来，怕是得等到春节了。”
  姜尚义眼神闪烁了一下，看着张汝金，便不免有些恨恨地了。
  ——这个老张头，就是德仪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