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啦？”
  陈静愣了一下后“腾”地一下弹了起来，坐正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瞪着苏远山。
  苏远山只是呵呵一笑：“对了，众芯那边也通知一下，让老王也过来。”
  “……你这是胡闹啊。”陈静盯着苏远山看了几秒，轻轻一叹：“两天内召唤上百人回来，你当是玩游戏吗？销售团队就不说了，现在正是暑期促销阶段，而且下个月初就要上市新款的手机。而且研发中心，现在也是好几个项目都在攻坚阶段……”
  “没事，耽搁两天还损失得起。”苏远山笑呵呵地道。
  “……不行，我不同意。”陈静摇头。
  “不行，我不同意。”苏远山也摇头。
  他收敛起笑，静静地看着陈静，沉默了几秒后轻声道：“静姐，大企业出了方向，最怕的是什么？是生存环境。”
  “政治环境也是环境，你低估了这两个月的政治态势，它并不是只落在你身上，同样也会落在远芯身上——即使它现在看起来还没落下来。”
  “因此，在这个时候，必须要统一思想，远芯不能有任何乱七八糟的声音。”
  陈静咬着嘴唇，沉默地看着他，五秒后，她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望着苏远山，嘴角微微一咧，开了个玩笑：“给点面子，不要学古惑仔那种。”
  苏远山：“……”
  *
  *
  两天后，除了每一年的年会，远芯的第一次全体管理层大会在八月二十三号召开。
  相比普通人，远芯的员工因为更早地接触了互联网，以及CEO身份的缘故，会相对更多一点关注目前的局势。
  “昨天据说开始了第二轮演习，你给算一下，今后到底怎么发展？”
  在礼堂的后台，席小丁和苏远山坐在一起，等着前面的会场布置，他知道苏远山这次跑回来一定是为了这事儿。
  “不好说。”苏远山舔了舔嘴唇，摇头道：“这次灯塔和岛上搞出来的事显然是在试探国内的底线（LDH访M），如果国内表现怂了，那底线肯定就会不断地被突破……”
  席小丁也沉默了下来，他作为整个远芯的首席科学家，自然清楚德远半导体那边面临的情况——如今的德远正处于磨合制程，提升良率的关键阶段不说，德远的技术主力无一例外都是来自岛上，甚至还包括德远的负责人张汝金。
  “好像老张加入了美籍的吧？”席小丁突然想到张汝金的身份，提醒起苏远山来：“如果是这样，岛上怕是管不了他。”
  “嗯，管不了，更何况老张现在还是以德仪副总裁的身份出任的德远半导体总裁，岛上那帮人敢对我们指手画脚，但德仪可不会鸟他们。”
  苏远山还有句话没说——虽然相比前世，老张提前了五年便在内地扎下了根，但苏远山依旧相信，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张汝金同样会做出和前世一样的抉择。
  顿了顿，苏远山又套：“其实我们作为商业企业来说，这些不是很影响的。既然岛上是在试探，那么就不会彻底闹崩——我们挖来的岛上工程师也不是傻子，他们才被挖过来，现在如果被屈辱地召了回去，那他们的职业生涯基本上也就完了。最起码是不可能回到岛上的晶圆厂里了。”
  “现在的主要问题还是，我们自己要稳住，不能自乱阵脚。”
  席小丁听苏远山说完，心中便有了底，笑了笑道：“你也别过分担心了，陈总来远芯这么多年，还是很受大家尊重的。这次也就是几个民族情绪有点过于高涨的普通员工在那边吹牛瞎扯来着……”
  席小丁所谓的吹牛瞎扯，其实就是极小部分人的私底下揣测——山总这边马上就要本科毕业，再加上今年来随着山总和陈总两人分别驻守特区和首都，是以上半年在省城本部的几次月会都是由去年才加入远芯不久便被火速提拔成副总的段勇平主持。
  于是，就有小道消息在远芯流传，说会不会山总为了避嫌，会让陈总“退居二线”，让段勇平上台。
  ——段勇平在过去的一年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无论是他负责的手机业务也好，还是整合的工业区也好，段勇平都完成得相当漂亮。
  或者，干脆山总自己就走到前台来。
  反正他连大老板都见过了，也不在乎低调不低调了。
  “当你在家里看见一只蟑螂的时候，就起码有上百只在你家落户了。”苏远山笑了笑道：“就算我们不搞要管住员工嘴巴的那一套，但这种无端讨论高层领导，甚至已经影响到了领导的工作状态的行为，肯定是要制止的。”
  “那倒是。”席小丁笑着点头：“就我个人而言，我也很尊重陈总。一方面是因为她这些年来对远芯的贡献，企业方面如果没有她，指不定会成什么样。最起码我们过得不能这么舒心——特别是你。”
  “另一方面，女性领导者可以很好地中和远芯本质上是个由纯理工科大男子主义影响下的科技企业的缺点。如果我们只是一个只注重科研，靠专利吃法的技术输出型企业也就算了。但我们同时也是产品型企业，有个女性领导者……别的不说，女权那边肯定是举双手欢迎的。”
  苏远山听得两眼放光，不住点头：“师兄说得太对了！我们不存在说迎合某个群体，但政治正确还是要讲的嘛。星海那边就吃到了卡莉当CEO的隐形福利，推出的玲珑型手机很受广大白人女性用户的欢迎。”
  “不过这话，总不能当着面跟大家说出来。”
  “嗯，但能在远芯混到中层，大概都没那么笨。”苏远山笑了笑，见周小慧在门口出现便站起身道：“如果还愚蠢，那可能远芯就不适合他了。”
  苏远山说着长长地呼了口气。
  相比席小丁，他考虑得更多。
  在两岸三地乃至放到更周边的大中华区域内，目前半导体行业的高端人才储备，还是在岛上。
  这是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远芯需要保住陈静和张汝金这两面旗帜，并以此为契机，给岛上的人才，给目前滞留在海外的人才提供一个额外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