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几秒后，苏远山有些谨慎地道：“远芯尚没有收到相关的通知。”
  这句话的意思是，远芯并不知道决议中对远芯是如何考虑，如何扶持的——书记这边虽说透露了个大概，但那可是GWY的会议，书记能够打听到最重要的内容并告诉自己已经很够意思了。
  书记便点点头：“应该快了，现在中央对改革开放的基础步调是，既要快，又要稳。落在具体理解就是，有些领域要不计一切地快，有些领域则是要稍微稳一点。”
  顿了顿，书记又肯定地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中央就算要搞产业集群，扶持无锡，也不太可能太过于厚此薄彼。我们沪市，包括远芯，还是能够拿到一定支持的。”
  “那是。”苏远山也同意书记的说法。
  因为要保持远芯资本的“纯粹性”，截至目前，远芯都是严格按照西方社会的市场经济框架在运作和发展的。是一家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民企——这也是远芯能够顺利引完成各项国际合作的基础之一。
  所谓在商言商，不过如此。
  但这并不表示国家就意识不到远芯的重要性——国家没办法在钱财方面给予支持，但在政策和领导重视程度上，那是给足了远芯面子。
  ——上头早就说好了，德远半导体落成的那一刻，领导是会过来剪裁的。
  “但目前很具体的问题就是，我们这边的工作不好开展了。”贾局长望向苏远山：“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站在一个相对高的角度来看待国家对半导体行业的扶持和态度。或许有人会认为，国家并不看好德远半导体。”
  苏远山便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贾局长。
  这人有眼光啊！
  沉吟片刻后，苏远山轻轻呼了口气，慢慢道：“那我们就猜测一下中央对我们的希望是什么吧。”
  “国家希望德远半导体依靠远芯，依托沪市这个国家化最成功的城市，积极对外谋求合作与竞争。国家并不是不希望德远半导体站起来，相反的，是国家希望德远半导体和沪市一道，按照市场规律形成另一个产业集群，甚至是更高技术结晶的产业集群。”
  “这样一来，整个长江下游就会在沪市，无锡的影响下，成为一片高科技产业的土壤，并最终辐射、影响周边几十个县市的整个长三角地带。
  “到那时，一个长三角，一个珠三角，再加上京津冀区域，正好符合未来对新兴制造工业区域的期待和规划。”
  苏远山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在茶几上画下几个圈：“说回我们自身，那就是我们这些‘有本事’的孩子，就要努力往外面走。”
  “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书记笑着道：“但我看啊，是中央高估了我们的本事。”
  “是啊……”苏远山叹了一声，然后和书记极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上面的算盘毫无疑问是好的，一旦沪市+德远，或者说远芯“半导体”能够带动起来“另外”一个高端的产业集群——这个产业集群不是以国内现有的产业为基础，而是以土壤诞生以及引进的方式成立的话，那么“沪市—无锡”这一半导体产业链便会形成完美互补的双子星。
  笑过之后，书记冲苏远山微微一扬头：“那你有招没？”
  苏远山便轻轻一笑：“有招。”
  “说来听听？”
  “既然我们的定位是前沿高端，那就要尽快高端起来，这也是我这次过来原因之一。”苏远山抿了一口茶，轻声道：“第一招，德远晶圆厂那边，我们会尽快落实0.5微米制程工艺。”
  书记的眼睛便是一亮。在座的几个领导，虽然他最为位高权重，但真正搞技术出身的还只有他。再加上过去几个月他一直都关注着晶圆厂乃至半导体市场，因此太了解现阶段能够在国内落实0.5微米制程是什么概念了！
  这可是国际最先进的制程工艺！是没有代差的技术！别说在国内，就算在国际市场上，也是具有竞争力的。
  “第二，从明年开始，我们会逐步推动和布局一个新的芯片产业——NAND闪存颗粒。”
  苏远山知道这几位对前沿技术不甚了解，也就只捡优点介绍了一下NAND闪存，并告诉他们这是远芯进军存储市场的方向即可。
  这时书记插嘴道：“就是李明柳负责的项目对吧？”
  “嗯，是的。”
  书记便有些掩饰不住骄傲地一笑：“呵呵，小李是我学弟，很有T大学子的风采。”
  众人：“……”
  贾局长望向苏远山：“还有呢？”
  “最后一招……”苏远山抿了抿嘴，沉默了几秒后轻声道：“远芯引进星海高科的技术和资本，在沪市成立一家新的半导体企业，同时建造晶圆厂。”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甚至还依稀带着几分惊讶。
  只有书记，深深地看了苏远山一眼。
  苏远山曾经和他聊起过如果Intel那边不给授权的处理方案，便是提前让星海进入国内。
  但这样是有代价的——当星海和远芯在资本层面进行汇合后，必定将引起国际资本的注意和某些政府的警惕。
  而且一旦走到这样的地步，也意味着Intel以及其后的资本对远芯采取了一种积极对抗的态度，而不是合作——这些，对于此时的远芯来说，并不算好消息。
  甚至更落实到具体来说，便是此刻国内的技术人才，还不足以同时支撑起两个需要高速发展、追求最先进制程的晶圆厂。
  到时候，手心手背都是苏远山的肉，怎么来分？
  苏远山说完后，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宁静。
  书记再次点燃了一支烟，沉默几秒后轻轻吐出烟雾，摇头道：“最后一招还是暂时不期待得好，半导体是个典型的金字塔行业。现在力往一处使，把德远优先顶上去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嗯，所以……一旦决议落实下来，我就回去联系志远EDA那边，让蒋师兄来沪市成立一个分公司。”
  “届时，随着远芯CPU和NAND闪存颗粒进入市场，相信在有EDA的配合下，一定能更好，更快地完成CPU和闪存行业的布局，并最终形成一个由EDA，芯片设计，以及晶圆厂组成的高端半导体产业集群。”
  书记一口烟抽到烟屁股，然后用力摁熄。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