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哥，你这有点过分了……”苏远山苦笑：“万一我说错了，这玩意可是呈堂证供呐。”
  一席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杨光信也笑道：“没事，你只管说，阅后即毁——我主要是懒，又怕漏字。”
  苏远山便再次吸了口气，又舔了一下嘴唇，轻声笑道：“说起来，刚才宁主任对远芯现目前暂时取得的成就分析得很对，但漏掉了一点——就是远芯之所以能够崛起，是有前提的。”
  “前提就便是改革开放。”
  “前几天，我还在和周小慧助理说，我们正在进行的改革开放，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最壮阔的诗篇。如果按照其对人口数量的直接的命运影响，即便是让西方崛起并掀起了工业革命、让人类进入了工业文明的大航海时代，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苏远山把改革开放和大航海时代相比，当然有吹牛逼甚至精神自大的成分——因此他才加了前缀，“人口数量”，“直接命运”。
  试想一下，在抛开历史影响的前提下，直接改变十二亿人的命运，这是多么壮阔的历史进程？
  短暂的沉默之后，从宁部长开始，掌声也随之升起。
  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坚定的改革派。虽然大家都不否认大航海的意义，可需要管那么多么？
  要知道，大航海时代可是有负面意义的，因为随之而来的殖民时代让西方社会犯下了无法回避的罪行——这也是那些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崛起天然就带着原罪的原因。
  但大陆的改革开放却不一样，这是中华民族解除封印，走向自我突破的“革命”，它天然就带着积极奋发的意义。
  苏远山的这番话，算是为他的所有回答奠定下了一个基调。
  “所以，远芯对改革开放的未来期待和在座的领导是一致的。我们希望继续加快和深化改革。而在改革的同时，也要完成新制度的规范和建立。无论是法律也好，法规也好，还是政策也好，都要跟上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步伐。”
  苏远山说着抿了口茶润了润嘴唇，视线望向众人。
  众人也都聚精会神地回望着他。
  “我前段时间还在和周助理说，当政策发生改变时，大企业往往不会受到太大的波及和影响。譬如这次，无论计委怎么整合，或下达什么政策，对远芯的主要业务在短时间内都是没有影响的。”
  “只有小型企业，特别是以那些嗅觉灵敏，胆子又大，又有能力的老板为主小型制造型企业，才会因为政策而直接受益或者受损。”
  “大型企业，更多的是希望整体的经济和工业环境变得更加利好——譬如改革开放的环境诞生了远芯一样。”
  苏远山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下来，再次喝了一口茶。
  说白了，即将成立的发展改革委，便是既对国内经济环境进行调控，又可以直接政策干预的一个部门——因此它的权力和影响力之大，以至于被人称为小G务院。
  这时，杨光信突然轻叹了一声：“大企业就像是已经滚起来的大雪球，无论下雪还是化雪，都不会直接对它造成影响。而小企业，就像刚刚滚动的石子，一阵风，一场雪，或许就能助它上青云，也能让它遭到灭顶之灾。”
  苏远山便点了点头：“没错。所以对于滚起来的雪球，对于巨头来说——这里的巨头，还包括大型的国企，最致命的还是在前进的过程中走错方向。”
  “滚到没雪的地方，雪球会慢慢融化；滚到悬崖边，会直接粉身碎骨；滚到雪多雪厚的地方，则会盆满钵满。”
  这时，宁主任眼神一闪，由衷地感慨道：“谁说企业如此？国家亦是如此啊……”
  “是啊……”苏远山也感慨着：“所以，我们错过了两次工业革命。如果连第三次工业革命都再不好好学习的话……”
  “这也是远芯为什么始终有一种紧迫感的原因，因为我们比起西方发达国家差了很多，特别是基础工业，差的太多了。”苏远山望着宁主任继续道：“在远芯，我们有句话是不要慌，慢慢来，但再慢慢来不等于不来。”
  “远芯对未来的技术爆发进行过正式的预测，从现有的技术发展上，我们对未来如下几个产业怀着相当的憧憬和期待。”
  “首先便是半导体行业，因为它第三次工业革命最后的高潮，它是未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乃至更久远的、无数个行业的基础。无论是软件行业也好，还是互联网行业也好，还是人工智能AI行业，自动化生产……这些，都离不开半导体行业。准确的说，都离不开芯片。”
  “这便是远芯砸锅卖铁也要搞晶圆厂引进，就算投入两年半、现在至今没有见到一分回报，也要坚持搞光刻机的原因。”苏远山望向众人，很诚恳地道：“越有钱，便越是知道，钱真的不是万能的，有些设备，真的是要跪着求才能买到，甚至还……买不到。”
  这句话说得众人都沉默了下来，特别是杨昌伟，他长期都在外经贸委工作，算是最理解国内想要引进先进产品，特别是基础工业设备的难度。
  现在西方表面上是松了口子，说是民用设备不限制。可那些都是他娘的高价成品——譬如各种实验设备，医疗设备等等。
  真正能够从基础上扭转国内工业产业局面的各种机床，那是真的难于上青天。
  说到机床，国内目前已经买到了一批机床——这也得归功于远芯，或者说志远EDA。曲慧的团队不断在机械CAD和数控系统上传来捷报，并以志远被苏远山卖给“八国联军”的身份，最终和国际巨头完成了合作。
  再加上答应无比苛刻的条件，这才在重重的困难下将机床运了回来。
  苏星河院士见气氛有点凝重，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着用儿子惯用的话安慰道：“任重道远，慢慢来。”
  “嗯，是，我不着急。”苏远山想到光刻机的进度，轻轻呼了口气，笑着道：“接下来便是互联网。”
  “互联网……我先问一下，诸位领导，你们认为的互联网是什么？将会是什么？”
  苏远山望着众人，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