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作者:丁中江    更新:2021-11-25 16:11
  当斯时构难虽由乱民,而纵恶实由新贵。不惩祸始,从无媾和,强邻有压境之师,客军无返乡之日。瓜分豆剖,祸迫眉睫。而元恶当国,莫敢发言。我皇帝密上弹章,请诛首罪,顽凶伏法,中外翕然,和局始克告成,河山得免分裂,此功在匡国者二也。
  寻授任北洋大臣,其时风鹤犹惊,人心未靖,乃扫荡会匪,萑苻绝迹,廓清积案,民教相安,收京津于浩劫之余,返銮舆于故宫之内。遂复高掌远蹠,厉行文明诸新政,无不体大思精,兼营并举。规模式廓,气象万千。论者谓我皇帝为中国进步之先河,文明之渊海,洵符事实,非等虚词,此功在开化者三也。
  革命事起,风潮剧烈,不数月间,四方瓦解,王室动摇,天意厌清,人心思乱。清孝定景皇后知大势之已去,满族之孤危,痛哭临朝,几不知税驾之何所?斯时我皇帝即改玉改步为应天顺人之举,躬自践祚,以安四海,夫谁得而议之者?乃独恪恭臣节,艰难支柱,委曲维持,以一身当大难之冲,几遭炸弹而不恤。孝定景皇后乃举组织共和政府之至权,与夫保全皇室之微意,悉挈而付托我皇帝;始有南北议和优待皇帝之条件,人知清廷逊位之易,结局之良,而不知我皇帝之苦心调剂,固几竭其旋乾转坤之力也。于是南北复归于统一,清室获保其安全,四万万之生灵,弗陷于涂炭,二万里之疆圉,得完其版图,于雨风漂摇之中,而镇慑奠安,卒成此共和四年之政局,国家得与人民休养生息,不至沦胥以尽,此功在靖难者四也。
  民国初建,暴民殃徒,攘臂四出,叫嚣乎政党议会,豗突乎官署戎行,挑拨感情,牵制行政,我皇帝海涵天覆,一以大度容之。彼辈野心弗载,卒有赣宁之暴动,东南各省,再见沉沦。幸赖神算早操,三军致果,未及旬月,而逆氛尽扫,如拉朽枯,遂得正式礼成。大业克跻,列邦交庆,彼辈毒无可逞,犹复勾结狼匪,肆其跳梁,大兵一临,渠魁授首,神州重奠,戈甲载蠹,卒使闾阎安堵,区宇敉宁,以臻此雍洽和熙之治。盖自庚子拳匪之乱,辛亥革命之变,癸丑六省之扰,皆足以倾覆我中国,非我皇帝,孰能保持镇抚,使四千年神明之裔,食息兹土,不致沦亡,此则我皇帝之大有造于我中国,而我蒸黎子姓所共感而永矢弗谖也。此功在定乱者五也。
  不但此也,溯自通海以来,外交之失策,不可胜计,国际之声誉,几无可言。以积弱衰疲之国,孤立于群雄角逐之间,情势之危,莫此为甚。而意外变乱,又往往无先例之可援,措置偶一失宜,后患辄不堪设想。惟我皇帝睿智渊深,英谋霆奋,遇有困难之交涉,一运以精密之谟献,靡不立解纠纷,排除障碍,卒得有从容转圜之余地。而远人之服膺威望,钦迟风采者,亦莫不输诚结纳,帖然交欢,弭祸衅于樽俎之间,缔盟好于熟槃之际。此功在交邻者六也。
  凡此六者,皆国家命脉之所存,万姓安危之所系,若乃其余政教之殷繁,悉由霄旰勤劳之指导,则虽更仆数之,有不能尽,我皇帝之功烈所以迈越百王也。
  请再就德行言之:我皇帝神功所推暨,何莫非盛德所滂流。荡荡巍巍,原无二致。至于一身行谊,则矩动天随,亦有非浅识所能测者。即如今兹创业,踵迹先朝,不无更姓改物之嫌,似有新旧乘除之感。明谕引此为惭德,尤见我皇帝慈祥忠厚之深衷,而不自觉其虑之过也。夫廿载以来,往事历历可征,我皇帝之尽瘁先期,其于臣节,可谓至矣。
  无如清政不纲,晚季尤多瞀乱,庚子之难,一二童騃,召侮启戎,万千古未有之笑柄。覆宗灭祀,指顾可期,非赖我皇帝障蔽狂流,逆挽滔天之祸,则清社之屋,早在斯时。
  迨我皇帝位望益隆,所以为清室策治安者,益忠且挚。患满族之孱弱也,则首练旗兵。患贵胃之暗昧也,则请遣游历。患秕政之棼扰也,则厘定官制。患旧俗之锢蔽也,则议立宪章。凡兹空前之伟画,壹皆谋国之良图。乃元辅见疏,忠谠不用,宗支干政,横揽大权,黩货玩戒,斲丧元气。自皇帝退休三载,而朝局不可为矣。
  及武昌难作,被命于仓皇之际,受任于危乱之秋,犹殷殷以扶持衰祚为念。讵意财力殚耗,叛乱纷乘,兵械两竭于供,海陆尽失其险。都城以外,烽燧时惊。蒙藏边藩,相续告警。而十九条宣誓之文,已自将君上之大权,尽行摧剥而不顾。谁实为之,固非我皇帝所及料也。后虽入居内阁,而祸深患迫,已有芨芨莫救之虞。老成忧国之衷,至于废寝忘餐。拊膺涕泣,然而战守俱困,险象环伏,卒于挽救之无术。向使冲人嗣统之初,不为谗言所入,举国政于朝纲之大,一委诸元老之经营,将见纲举目张,百废俱举,治平有象,乱萌不生,又何至有辛亥之事哉?至万不得己,仅以特别条件,保其宗支陵寝于祚命已坠之余,此中盖有天命,非人力所能施。而我皇帝之所为极意绸缪者,其始终对于清廷,洵属仁至而义尽矣。
  若夫历数迁移,非关人事。曩则清室鉴于大势,推其政权于民国,今则国民出于公意,戴我神圣之新君。时代两更,星霜四易,爱新觉罗之政权早失,自无故宫禾黍之悲。中华帝国之首出有人,复睹汉宫威仪之盛,废兴各有其运,绝续并不相蒙,况有虞宾恩礼之隆,弥见兴朝覆育之量,千古鼎革之际,未有如是之光明正大者。而我皇帝尚兢兢以惭德为言,其实文王之三分事殷亦无以如此。而成汤之恐贻口实固远不逮兹,此我皇帝之德行所以为敻绝古初也。然则明谕所谓无功薄德云云,诚为廉抑之过言,而究未可以遏抑人民之殷望也。至于前此之宣誓,有发扬共和之愿言,此特民国元首循例之词,仅属当时就职仪文之一。差当日之誓词,根于元首之地位。而元首之地位,根于民国之国体,国体实定于国民之意向,元首当视乎民意为从违,民意共和,则誓词随国体为有效;民意君宪,则誓词亦随国体为变迁。今日者,国民厌弃共和,趋向君宪。则是民意已改,国体已变,民国元首之地位,已不复保存,民国元首之誓词,当然消灭。凡此皆国民之所自为,固于皇帝渺不相涉者也。
  我皇帝惟知以国家为前提,以民意为准的,初无趋避之成见,有何嫌疑之可言,而奚必硁硁然守仪文之信誓也哉。要之我皇帝功崇德茂,威信素孚,中国一人,责无旁贷。昊苍着佑,亿兆归心。天命不可以久稽,人民不可以无主。伏冀撝衷勉仰,渊鉴早回,毋循礼让之虚仪,久旷上天之宝命。亟颁明诏,宣示天下,正位登极,以慰薄海臣民喁喁之渴望,以巩固我中华帝国万年有道丕丕之鸿基。总代表不胜欢欣鼓舞恳款迫切之至。除将时今发还本国民代表大会总代表推戴书,及各省区国民代表推戴书等件,仍行赍呈外,谨具折上陈,伏乞睿鉴施行。”
  袁的洪宪称帝,两揖一让就在民国4年12月11日一天之内完成。
  民国4年12月12日,袁发表接受帝位的申令: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予之爱国,讵在人后?但亿兆推戴,责任重大,应如何厚利民生?应如何振兴国势?应如何刷新政治跻进文明?种种措置,岂予薄德鲜能所克负荷?前次掬诚陈述,本非故为谦让,实因惴惕交萦,有不能自己者也,乃国民责备愈严,期望愈切,竟使予无以自解,并无可诿避!第创造弘基,事体繁重,洵不可急遽举行,致涉疏率,应饬各部院就本管事务会同详细筹备,一俟筹备完竣,再行呈请施行。凡我国民,各宜安心营业,共谋利福,切勿再存疑虑,妨阻职务,各文武官吏,尤当靖共尔位,力保治安,用副本大总统轸念民生之至意!除将国民代表大会总代表推戴书,及各省区国民代表推戴书,发交政事堂,并咨复全国国民代表大会总代表代行立法院外,合行宣示,俾众周知!此令。”
  七十五、皇帝总统
  于是袁大总统成了袁大皇帝——时间是民国4年12月12日。
  从这一天起,中国政坛上出现了一个怪现象,既有总统,又有皇帝,既不是中华民国,又不是中华帝国,所以在公文上便显得异常混乱。如奉天将军段芝贵首先称臣,袁手批“不当称臣”。直隶巡按使朱家宝的奏折文字庄严,抬行写“奏请皇帝陛下圣鉴”。袁也说登基大典尚未举行,称臣称皇帝陛下都不恰当。不过,从这个时候起袁就不喜欢别人再称为总统。
  自4年12月17日起,北京《政府公报》不再见有“大总统令”了,代之而起的,是“政事堂奉策令”,究竟是奉何人策令却是个迷。因为这策令是皇帝也是总统、既非皇帝也非总统的袁世凯所发出,袁在这些策令中既不自称为“朕”,又不自称为“本大总统”,而称曰予,这个口吻至少是准皇帝口吻。
  这是个稀奇古怪的时期,中国有一个人又是皇帝又是总统,袁党在公文程式上想出了一个方法,这是废除了总统的称号,也避免用皇帝的封号 ,尽可能使用些含混的名词,如“奉谕”、“谨乞钧鉴”等。
  12月12日是袁接受帝位推戴的一天,这天他在怀仁堂接见了简任以上文武官员200余人,这些大小官员纷纷向袁祝贺,文官在东,武官在西,排列整齐,向袁行三鞠躬礼,由内史监阮忠枢率领,公府大礼官黄开文司仪。袁发表一篇简短演说,说是为了救国救民:
  “大位在身,永无息肩之日。故皇帝实为忧勤惕厉之地位,决不可以安富尊荣视之。且历代皇帝子孙鲜有善果,平时一切学问职业皆不得自由,故皇室难期发达,予为救国救民计,牺牲子孙,亦不敢避。”